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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量子兽，精神力只有F级的他，必定不会再被送上前线战场。
这一次，他可以如普通人一般随意支配自己的时间，不用再做那些永远做不用的训练，学那些永远学不完的知识技巧。
他可以就这么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交几个朋友，谈一场恋爱，与自己喜欢的女孩结婚，生下几个孩子，不必忧心那永远打不完的战，也不必随时冒着死亡的风险游走于战场之上。
他可以不当英雄，不早早牺牲，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成为一个最为平凡的普通人，与自己所爱的人一起活到一百岁或者两百岁，拥有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不再整天为了别人而活。
这样似乎也很好。
可是如今埃尔维斯所面对的情况，却与我最初的预想截然不同。
他并没有在失去量子兽后进入普通的学校，而是在父亲的逼迫下来到了哨兵塔。
他没能交到属于自己的朋友，反倒被班级里的同学孤立排斥，就连老师都刻意无视了他的存在。
这样下去，他未来不仅不会过得开心，反倒可能会变得比他原定的命运中更加凄惨。
在原本的命运轨迹里，埃尔维斯虽然过得辛苦，但他身上的荣耀与功勋却是实打实的，然而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如果再这么发展下去，他只会成为同学口中的笑料，老师眼里的废物，家人面前的可怜虫。
别人会嘲笑他，鄙夷他，却绝不可能接受他，欣赏他。
他父亲的顽固与偏执会毁了他，而他根本无法反抗。
这不会是他想要的人生。
这也不是我希望他得到的人生。
班级里的学生们训练了多久，埃尔维斯就在一旁看了多久。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那双天空般湛蓝的眼眸中一直都是空荡荡的，如同被浓重的雾气笼罩的湖面，令人看不到湖中的半分波光。
他的情绪一直很低沉，低沉得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夜空，苍凉辽阔，压抑至极。
我默不作声地在一旁观察着他。
数个小时的时间他都一动未动，整个人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气息的雕塑，静静地伫立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之中。
七点时，下课的铃声准时响起，老师组织学生列队报数，埃尔维斯走了过去，其他学生却刻意避开了他，纷纷露出嫌恶的表情。
就好像他身上携带着什么恐怖的病毒，一旦接触他们就会生病一样。
清点完人数，老师带着学生前往食堂吃饭，埃尔维斯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如行尸走肉般尾随着前方的人群。
哨兵塔的每顿饭食都是按照严格的比例搭配好的，确保学生在能够平衡地摄入各种人体所需的营养元素的同时不会造成食物的浪费。
学生们按照班级顺序进入食堂，排队入座，食堂中的智能机器人会将每个人的饭菜送到他们面前。
埃尔维斯看起来对食物没有什么兴趣，进餐的动作僵硬死板，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重复单调的指令。
他进食的速度不快，等他吃完自己餐盘中的食物时，晚餐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
七点二十五分，用餐完毕的老师开始组织班里的学生回教室，七点三十分钟整，一份试卷被传送到学生们的光脑上，随即一阵铃声响起，宣告着哨兵塔今日的晚间考核正式开始。
埃尔维斯所在的班级是一年级三班，班级之中，其他的孩子都在认真地作答，唯独他只是单纯地坐在座位上发呆。
这场考试根本用不着老师监考，为了保护个人隐私，联邦每个公民的光脑都有防偷窥设置，只有与光脑建立过精神连接的光脑持有者，以及得到持有者授权的人才能看到上面所显示的内容，因此老师们根本不担心学生之间相互抄袭。
在这场考试中，老师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维持考场秩序。
监考老师的目光依次从全班同学的身上掠过，他显然看出了埃尔维斯的心不在焉，却对此只是略微皱了皱眉便不再有任何别的表示，就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一样。
我感知了一下他心里的想法，不算太意外地发现他心中堆积着不少对埃尔维斯的不满。
而这份不满的出现并非因为他看不惯埃尔维斯对待考试极其消极的态度，他真正所为之不满的，是埃尔维斯明明天赋不足，却不肯转学去普通学校，偏偏要赖在这里浪费联邦资源的行为。
收回异能，我心中的愧疚不由地又加深了一分，我逐渐意识到，埃尔维斯如今的处境比我所预想到的最遭的结果还要糟糕。
考试进行了多久，埃尔维斯就发呆发了多久，从始至终他没有看自己光脑上弹出来的试卷一眼，也没有在上面打下任何一个字。
随着十点的铃声敲响，学生光脑上的答题端口自动关闭，今天一整天的学习任务至此正式结束，老师离去后，学生们也纷纷结伴而行，返回各自的宿舍。
埃尔维斯随着人流一起走出教学楼，乘坐楼下的列车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宿舍楼，用光脑刷开了宿舍楼的大门，搭乘电梯回到自己所居住的楼层。
哨兵塔的宿舍和别的学校宿舍不同，哨兵的五感远比常人敏锐，且天生便拥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因为精神力不怎么稳定的缘故，大多数哨兵的性格都暴躁易怒，很容易与他人发生冲突。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事件发生，哨兵塔为每一位哨兵都准备了足够宽敞的生活区域，别的学校里每间宿舍都是多人间，哨兵塔这里却是单人单间，从来没有室友这么一说。
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后，埃尔维斯洗漱完毕便爬上了床，关掉灯开始睡觉。
虽然他睡得早，但他却一直没能真正睡着，从十点半到深夜两点，他的精神波动一直在不停变化，浓重得宛如实质的哀伤不断自他的思绪中溢出。
虽然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匀称，没有哭喊，也没有哀嚎，但他心里的难过却是我能清楚感知到的。
我的异能一直持续外放着，将他脑海中回想起的记忆片段尽收眼底。
埃尔维斯的精神明明已经很疲惫了，可他脑海之中不断涌现出的回忆却令他无法入眠。
在这些记忆片段中，我看到了很多不同的他，高兴的他、坚强的他、哭泣的他、倔强的他、悲伤的他……
很多事情他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去做了，却怎么也做不好。
他试图让别人对他刮目相看，可每当他取得一点成绩，别人对他感到欣赏之时，那些人却无一例外地会在看过他的精神力等级后感叹一句“可惜”。
他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但没有人给予他肯定，就算是一直温柔地关怀着他的母亲，望向他的目光中也总是充斥着浓到化不开的遗憾和惋惜。
我看到他与他的父亲聊天的画面，看到他说自己长大后要当大将军，将虫族从人类的地盘上赶走的样子，看到他畅想未来时神采飞扬的模样，也看到他在被班主任指出天赋不够后失落的神情……
他明明还只是个五岁多的孩子，心思却比我见过的很多成年人都要重，会因为紧张而在觉醒仪式之前睡不着觉，也会因为难过而躲在被子里哭到虚脱。
望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顺利入眠的埃尔维斯，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个自己一直自欺欺人，试图忽略的事实。
我曾经以为，失去量子兽对于埃尔维斯来说或许是件好事，但我却从未问过他是否乐意。
在看完这个世界的世界线，得知埃尔维斯既定的命运轨迹后，我没有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直接就帮他敲定了另一种人生，压根没想过这是不是他所想要的，也没想过事情是否真的会按照我所想象的那个方向发展。
其实说到底，我所想让他得到的那种人生只是有存在的可能性罢了，拥有量子兽的他能够成为人类的英雄，失去量子兽的他会长成什么样子却谁也不清楚。
他可能会如我希望的那样，像个普通人一样度过平凡而美满的一生，却也可能因为梦想夭折而一辈子都郁郁寡欢。
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只是因为怕麻烦而不愿去正视。
最初是我夺走了埃尔维斯的量子兽，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不管原因为何，他如今的不幸皆因我而起，虽然这件事除了我自己和系统之外没人知道，但看到他活得如此痛苦，我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忍。
此时已经是半夜一点了，埃尔维斯脑海里那些令他记忆深刻的片段已经全部如电视连续剧般播放过一遍，如今在播放的已是第二遍。
按照他的记忆来看，那些回忆几乎已经成了困扰他的梦魇，每天不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个三四遍他是没办法真正入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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