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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很多人看出来。
“这戏写的, 莫不是当朝宰相萧璎和曾经的第一闺秀陆三娘?”
“肯定是。当初萧相赴边关打仗, 没多久陆三娘便嫁了他兄长。旁人只当陆三娘贪图他兄长的世子身份和地位, 我当时就说,陆三娘不是这等势利眼的人, 却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也不知如今他们二人如何了?”
“萧相至今未婚。”
……
新帝如今的年纪是三十六岁,五官端正,面容白净,身材精壮, 气质温和。他做皇帝时,励精图治,知人善用。不过短短两月时间, 便令大武王朝走出国君新丧的阴影,气象焕然一新。
因卫少师以及卫家的势力,卫传芳一入宫便得到了宠幸, 被封为美人。虽她因才貌多次得皇帝青眼宠幸, 然而皇帝看着虽英武, 面容和身材看上去却不如萧璎美貌挺拔, 后宫又有那许多美人,常常是她侍奉上半夜,别的嫔妃侍奉下半夜。
这样的日子,到底叫她意难平, 却又无可奈何。
新帝共有六子三女, 其中第三子寿王最得新帝喜欢。去年冬天, 尚是王爷嫡子无任何封号的寿王得见一女子, 惊为天人,心心念念,回家后和那时候尚是康王的新帝以及尚是康王妃的皇后说了,没多久,便下定娶了回家,正是如今的寿王妃。
寿王妃能歌善舞,精通音律,琵琶、古琴、箜篌、笛子等,无一不精,无一不晓,还会自己编舞,着实是一个倾国倾城的风雅美人,便是陆之韵也盖不过她的风头。
春日,寿王的生日宴。
在寿王的恳切邀请下,新帝携新近正得宠的芳美人卫传芳前往寿王府赴宴。入府后,一路所见,尽是百花争妍,彩带飘飘,幽香暗浮,更兼莺声燕语,梁间燕来来去去,廊下的鹦哥儿报着喜,庭院里的仙鹤意态闲适地走来走去……
水榭之中,家妓吹奏着轻快的管弦之乐,歌姬歌喉空灵,舞姬身姿曼妙。
毫无疑问,今日的寿王府上热闹非常。
寿王内心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殷切地引着新帝往举办筵席的正厅走,恭恭敬敬地把他请上高位。
因这并不是寿王的大生日,并未大宴宾客,今日只专请新帝,明日才请兄弟姊妹。是以,新帝一在主位坐下,便开了筵席。
寿王敬过新帝,父子俩略略叙了几句寒温,寿王妃又敬新帝。
几杯酒下肚,寿王笑着对新帝道:“今日喜得阿耶前来,儿子儿媳特为阿耶编了一段曲,排了一段舞。知阿耶精通音律,最爱听曲看舞,特请阿耶品鉴。”
新帝笑着调侃道:“你何时也通音律了?”
寿王笑道:“儿臣自然是不通的,然王妃颇精此道,阿耶又喜欢,儿臣这才安排上了。”
说着,弹曲的、跳舞的歌姬就位,乐声只一响,新帝便被听住了。
卫传芳得新帝的喜欢,最要紧的,便是她通音律。新帝最爱的,便是她弹曲,另外一位燕妃跳舞。
如今,她虽得宠,却不过是表面风光。众人皆看到她得了新帝的喜欢,却不知她心底的苦楚。
——帝王之爱,从来都是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的,没个定数。
如今她得宠时,自然有人说酸话有人羡慕她奉承她,改日她不得宠了,多得是风凉话听。而宫妃,倘或不能一直得宠,便真是要孤老深宫凄惨一生了。
她看得透,却无可奈何。卫少师还指望着她能得新帝喜欢,好为家族谋取利益,她在宫中,一旦失宠,便只能被他人踩踏。
便是心中没什么闲情逸致,卫传芳依然被这编排出的曲子所惊艳。
大堂中间,歌姬们舞姿曼妙,又奇异地契合了乐声。在众歌姬伏在地上、犹如牡丹花一层层盛开时,中间渐渐地伸展着立起一个身影,像是迎风摇曳的花蕊。她怀间抱着琵琶,且弹且跳,舞姿飘逸,像是一缕云。每一次的旋转、跳跃,每一次变动琵琶位置的动作,都令人惊艳!
她又像是一缕风,在众位歌姬的身影中,轻巧地穿梭,却是最亮眼的那个。
其舞姿之轻盈飘逸,便是陆之韵在场,亦要自愧弗如。
一曲毕,那女郎站在前面,领着众歌姬拜新帝。
新帝的目光凝视着跪在前排的女郎,手抓紧了扶手,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却强自按捺着——他不能。那是寿王妃,他的儿媳。
因此,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令众人起身,旋即问寿王妃:“此舞甚妙。可有名字?”
寿王妃已在寿王旁边坐下,听得新帝问的这声儿,嘴角含笑,轻声曼语道:“鹤裳羽衣舞。”
新帝隐去目光中的灼灼之意,偏头对旁边的卫传芳笑道:“可把你比下去了。”
卫传芳微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妾自愧弗如。”
寿王道:“父皇谬赞,芳美人亦不必妄自菲薄。往日也曾借父皇的光儿听过芳美人的曲,我听着,倒和杳娘的曲子没甚不同来。”
杳娘是寿王妃的小名。
新帝在心底暗暗重复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把眼瞅她时,却见她听到寿王这般说,只淡淡笑着,并未表现出不悦,但也没有喜欢之意。
实质上,杳娘自负曲舞皆是一绝,无人可比的。寿王这番话,令她心中嗤笑不已,只因她高傲,不屑去争虚名,亦不愿意附和这混账话。
新帝摇头,批道:“杳娘若对你弹此曲,无异于对牛弹琴。”
寿王嘿然一笑:“我不爱听曲,游猎可比听曲有意思多了。”
新帝和寿王又叙了几句,喝了几杯酒,便和杳娘谈适才的《鹤裳羽衣曲》和《鹤裳羽衣舞》,说到自己喜欢的,杳娘并不因新帝是皇帝便奉承他,讲话颇有见地,和新帝有冲突时,寿王几度喝止她,她亦不改口,还是新帝说今日是家宴,叫他不要小题大做。
杳娘早先嫁给寿王是高兴的,毕竟寿王外形高大英俊,等嫁过来,相处了一段时日,便与他不合起来。他只爱游猎,平日在一处也不爱听她谈曲跳舞,只一味地要行房事,其动作粗暴不堪,每每令她毫无快意。
每次她和他谈音律,他都不耐烦,有时候不懂装懂,又自大,和他讲话无异于鸡同鸭讲。
他分明不喜音律,却要她用音律为他讨好他的父皇,这更令她心中不满。
不过短短几月时间,她心内便不快活起来。
眼下,和新帝谈到兴头处,她根本不管频频对她使眼色的寿王,还笑问新帝道:“近日民间正时兴的一部戏,阿耶可曾看了?”
新帝含笑问道:“什么戏?”
寿王:“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杳娘道:“《幽兰操》,正好我令府中的歌姬排过,倘或阿耶想看,眼下就能看的。”
新帝欣然应下:“可。”
杳娘顿时便喜笑颜开,这一笑,当真令室内增辉,旁的都不及她好看。她偏头,举起双臂,在半空拍拍手,歌姬们便果真演了起来。
戏罢。
新帝道:“这曲子和那些词,倒还有些意思。”
杳娘道:“我是觉着,这世家子和世家女阖该在一起,才不枉了二人这片深情。宗族礼法又如何?”
卫传芳一看便知这戏是演的萧璎和陆之韵的故事,想到从前萧璎对她的无情拒绝,想到她被陆之韵压过风头的那么些日子,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因此,在新帝问她怎么看时,她便道:“便是再深情,也要顾着些儿礼法。有些事,无缘便是无缘,再喜欢,没有缘分在一起,又能怎么样呢?”
新帝正好被卫传芳说中心病,心内大不快活。
从寿王府回去后,卫传芳承宠的次数便少了,反是燕妃重得帝心。卫传芳并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眼见着新帝待自己一日不如一日。
约莫一个月过去。
卫少师的夫人前来看她时,这样那样说了一番话,给她许多压力,令她虽不情愿却还是去找新帝,想要重获恩宠。
刚到新帝所在之处,便听到里边儿传来一阵笑语欢声。
宫人通报过,新帝传她进去时,她看到和新帝缠在一处的寿王妃时,猛然大骇,这才蓦然惊觉自己为何失宠——原来,新帝竟然看上了寿王妃,竟公然以想看《鹤裳羽衣舞》为由,宣她进宫密会幽媾。
又过了半个月。
在宫宴中,新帝大宴群臣,请了寿王妃的歌舞班子,为群臣上演了一出《幽兰操》,又玩笑式地问众人:“倘或孤下旨为萧卿和陆三娘赐婚,如何?”
萧璎知道暂时不能成,不动声色道:“君命莫敢不从。”
群臣当即以不合礼法为由劝住了。和常人希望二人喜结良缘不同,他们认为,萧璎另娶才是正理,耽溺于情/爱,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此事暂且搁下。
又一月过去,新帝看上了寿王妃的事,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晓了,凡所知道的人,莫不觉着惊世骇俗。
而新帝,已不满于私底下偷欢,在朝堂上公然提出要纳寿王妃,将她封为贵妃。
此事,令满朝哗然。
“荒唐!这简直是荒唐!”
“老朽活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以儿媳为妃,岂该是皇帝应有的作为?”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此事当真是……闻所未闻!如此悖德忘伦,如何了得!”
……
甚至于,许多臣子连日去御书房堵新帝,要他三思,要他多想想江山社稷,要他多顾着些儿祖宗定下来的规矩,甚至于,还有文臣死谏。
总之,哪怕寿王自己已经答应了,又得新帝赏了美人,又择定了别家闺秀为妻,这些人依然反对新帝夺儿子的媳妇、将儿媳封为贵妃。
众臣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昏君了,将杳娘接进宫中封为贵妃之事眼见推行不下去,新帝闹心得很,索性不见群臣了。
这厢,他在御书房正生着闷气,宫人进来通传,还未说话,他便喝道:“不见!一个都不见!让他们滚!”
宫人道:“是萧相求见。”
萧璎的每一次出现,都是有目的的,且都能令他达成目的。
新帝立马改了口:“快请进来。”
宫人应声出去。
片刻后,萧璎从门口走进来,新帝看着他甚觉养眼。眼前人,一如初见时一般,严肃凌厉时,无人敢直撄其锋,面容平静时,又如清风朗月。
容貌虽美,英武之气却盛,令常人不敢轻易冒犯。
新帝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难道也要劝吾熄了这念头?”
萧璎弯腰行了一礼,站直身,一如当初他找上尚是康王的新帝时那样淡静若定:“臣是来为陛下排忧解难的。”
新帝大喜,连忙让宫人为萧璎看座。
便是因萧璎权势过大而对他颇多猜忌,此时新帝也不由自主地先放下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喜出望外道:“卿有何妙计?”
萧璎并不直接回答。
他想起了陆之韵,面部神情便柔和了些,道:“当初,陛下曾问我,为何选择皇子当中最势单力薄的辅佐,陛下可还记得?”
新帝虽着急,但还是按捺住性子道:“自然记得,卿曾说过,是因吾性情仁厚。”
萧璎颔首道:“还有一个缘由。”
“什么缘由?”
“陛下是不受世俗礼法束缚的人,令臣深感敬佩。陛下看过《幽兰操》,臣和陆三娘的事,陛下亦已知晓。”
新帝一愣,叹息一声道:“卿与陆三娘之事,实是造化弄人。”
萧璎道:“当初臣参与夺嫡之争,全力扶持陛下,从来只为一个人,一件事。”
新帝了然道:“是为陆三娘?”
萧璎颔首,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些许柔情:“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娶她。当时要顾全两家人的家声,我亦因势单力孤护不住她,亦娶不了她,只能暂且委曲求全。要打破这一僵局,令臣做成这件不可能的事,便需陛下赐婚。”
新帝负手而立,蹙眉道:“可是,这……”如今他要纳杳娘为妃的事还没解决,哪个有闲心去管他萧璎的姻缘?况且,兄嫂弟及,比起他要纳杳娘这个儿媳为妃,其惊世骇俗的程度亦不遑多让。
萧璎道:“陛下之事,转机还在我和陆三娘身上。”
新帝仍旧愁眉不展,萧璎又道:“如今,惊世骇俗的,仅陛下一人,朝臣们自然口诛笔伐。倘或再添一人呢?蒙陛下青眼,许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此时不为陛下分忧,更待何时?”
新帝仍旧犹豫。
萧璎继续添油加火:“再者,一旦陛下降旨,臣要娶陆三娘,至少,陆、萧两族人便和陛下站在一边,再没有自家有了这枉顾礼法的事反去谏陛下不要纳妃的理。”
新帝道:“倘或他们跪在孤面前,以死相逼,要孤收回成命呢?”
萧璎淡淡然一笑,对新帝拱手行了一礼,道:“陛下是圣明天子,令行禁止,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至少我萧家会遵照旨意行事,托陛下的福,璎有今日的地位,又是陛下赐婚,名正言顺,陆家亦会乐见其成,不会有任何异议。”
剩下的,萧璎没说,新帝也猜到了。
不得不说,让萧璎娶陆三娘确然是一个转机。只要萧璎娶了陆三娘,那么,萧陆两大世家,在朝堂为官者,没有三十人也有二十人,至少这二十人绝不会再劝他改主意,甚至为了自家的家声和利益,反倒要为他说话。
新帝心里已经应下了,但还是道:“若群臣依旧反对呢?”
萧璎扯唇冷笑道:“陛下是天子,朝堂政事便也罢了,陛下肯为万民谋福祉,是万民之福,如今不过些许私事,与那些酸朽腐儒何干?不过纳一妃耳,何须看他们脸色?他们便是愿意等着,便让他们等着,要死谏的,陛下看在他不知婉转但一心为君的份儿上,赏他一副薄棺。”
新帝听得快意,抚掌大笑:“萧璎果真是萧璎,果然不负朕望!”
第二日,新帝便在朝堂之上下了旨,说是看了《幽兰操》一出戏,有感于萧璎与陆之韵的深情,亦深恨二人为命运所捉弄,不能长相厮守,他看萧璎为朝堂政事殚精竭虑,不愿令他受感情之苦,并声明法礼之外亦不外乎人情,故特意降旨,为二人赐婚。
朝堂之下,众臣本来还在想着怎么令新帝歇了纳寿王妃为贵妃的念头,忽听他降了这么一道旨,又哗然了,称这一道圣旨不合礼法,要求新帝收回成命。
然而,众臣正纷纷下跪请新帝收回成命时,萧璎却跪下领旨谢恩。于是,群臣的矛头顿时便转向了萧璎。
萧璎道:“陛下是圣明天子,自有圣断,难道降一道旨还要尔等认可?陛下肯成全我与陆三娘,是臣之大幸!谁若是横加阻拦,便是与我萧璎为敌。”
这话一出,反对的声音便少了些。
随后,他起身后,又转身,俊容冷峻,神情严肃地对群臣慷慨陈词:“朝廷令尔等为官,是为陛下分忧解难,为万民谋福祉,是让尔等处理政事的,不是着眼于陛下和臣的私事!今年春闱的事,可安排妥当了?劝农课桑之事,都吩咐下去没?大理寺的冤假错案,都可查清没?各位都是有正事儿要干的,如今放着正事儿不干,朝廷要你们何用?”
群臣自然又和萧璎打嘴仗。
结果么,在萧璎的带领之下,萧陆两家在朝堂上的官员,通过打嘴仗,把这些人当中,谁家的儿子强抢民女、谁家的儿子花天酒地争风吃醋打死了人、谁和别人家的夫人有染等不曾在明面上揭开的事儿,全都抖了个底儿掉。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面子都挂不住,也装不出正义凛然的样子,便有一些果真清正廉明的官员,也被萧璎那一席话拿住。
于是,新帝与萧璎,大武王朝这两个最有权势的人同仇敌忾,将萧璎娶陆之韵的事情敲定下来。同时,因此事上他们二人都是同样的立场,新帝对萧璎的猜忌也少了几分。
萧璎对陆之韵的痴情,是新帝所乐见的。
在他看来,这是萧璎的一个弱点。为君上者,最怕的便是臣子没有弱点,令他无从辖制。
而如今,萧璎和他站在同一条战壕里,他倒更信任了萧璎几分。
圣旨降下后,萧璎亦投桃报李,称天子为政事殚精竭虑,在生活中就该令他快活,令他高兴,为臣子的,更不该给天子添堵,提议奏请让天子纳寿王妃为贵妃。寿王和寿王妃不合已久,他又急于讨新帝的欢心,亦上疏称自己平日无能,不能为新帝排忧解难,幸得新帝看上杳娘,愿意将杳娘献给新帝。
如此,新帝下旨成全萧璎与陆之韵一事传开,民间众人见戏中二人在现实中终久是有了缘分相守,虽说是兄嫂弟及,但碍于陆之韵嫁给萧珏事出有因,如今再嫁萧璎才是拨乱反正,都乐见其成。
便是听闻新帝要纳寿王妃,也被说成了是真性情。
陆御史虽觉此事荒唐了些,但陆之韵毕竟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女儿,心中不愿她守寡了此残生,考虑到她素与萧璎有情,如今有新帝赐婚,便是别人颇有微词,也不敢在明面上说出来,也就应许了此事。
御史夫人亦淌眼抹泪道:“当初为了珏儿那孩子,我只道是害惨了韵娘,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萧璎肯这样为我们韵娘谋划,也不枉了韵娘的一片真情。”
而安定侯夫妇,在听说新帝赐婚后,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当初他们反对萧璎和陆之韵,就是因为不合礼法,怕闹出事情来影响萧璎的仕途,陆之韵亦不会好过。如今是新帝赐婚,他们的担忧便也烟消云散,甚至因这些日子以来萧璎一直拒绝议亲,而觉着这次赐婚令尘埃都落了定。
安定侯夫人想起萧璎曾长身玉立道:“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事在人为。”她欣慰地叹了口气道:“二郎成人了。”
安定侯静默片刻,叹息道:“这孩子才智谋略都有,事事都能轻易做到。如今自然是好,只愿他将来懂得收敛锋芒,否则盛极必衰,必然招致祸事。”
安定侯夫人道:“二郎心中自当有数。”
陆之韵听闻此事后,待萧璎下朝回府,她便提着裙角跑去寻他。萧璎刚进门,便见回廊上,那令他魂牵梦萦的人衣袂飘飘地飞奔过来,一如从前他未去边关之前的模样。
她在别人面前,总是温柔可亲的,是静美的,在他面前,方有些小女儿心性,格外娇俏些。
萧璎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却见陆之韵跑到他面前,离他还有几步距离时,停下来,臂间挽着披帛,矜持又克制地望着他。
他张开双臂,向她敞开襟怀:“抱么?”
陆之韵并不过去,只问他:“陛下为你我赐婚之事,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
陆之韵眼眶蓦地湿润,滚下泪来。萧璎上前去,抬手用衣袖为她擦了擦泪,她又哭又笑:“我果真,要嫁你了么?”
“果真。”
她语无伦次:“你果真,要娶我了么?”
萧璎叹气道:“果真。”
陆之韵道:“这可是在梦中?”
萧璎牵着她的手,把她往假山后一带,便吻了下去。
一吻罢,陆之韵软倒在他怀里,他低声在她耳边道:“这可是梦?”
陆之韵头一回没有刺他,没说违心话,只埋头在他胸前道:“若是梦,那也是好梦。”
一句话,听得萧璎心疼不已。
当日,四时院中,红梅傲雪幽兰映月纷纷感叹,称陆之韵终于苦尽甘来。陆之韵亦心情大好,不仅亲自弹奏琵琶曲,还换上舞衣在庭院中翩然起舞。
三日后,宫人前来宣旨,萧璎领了新帝为他和韵娘赐婚的圣旨,令他们不必拘于俗礼,在秋日择日完婚。
因年轻男女约定婚姻后,婚前不能见面,宫人宣过圣旨后,御史夫人便来将陆之韵接回了家。
此时,卫传芳正在宫中遭受冷眼。
她将新帝曾赏赐给她的首饰都塞给了新帝身边的公公:“请公公在官家面前提一提我。”
那公公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此时咱办不了。”
卫传芳退而求其次道:“宫人送来的吃食都馊了,实在难以下口,还请公公着人令外送些过来。这些东西,只当是公公的辛苦费罢。”
“也罢,等着吧。”
“谢公公。”
随后,她听宫人谈论,说是新帝位萧璎和陆之韵赐了婚,不由大惊失色道:“怎么可能?”
宫人便将前朝事一一讲来。
卫传芳紧咬下唇,失魂落魄,又不敢相信,犹恐是梦中——萧璎,他竟要娶陆之韵了么?他不要她,却要娶一个嫁过人的女郎?
半个月后,寿王妃进宫,被封为贵妃。因她本姓赵,人称赵贵妃。
从此,新帝专宠赵贵妃一人,只赵贵妃不方便时,才偶尔召幸其他妃嫔。卫传芳在宫中处境凄凉,再无翻身之可能。
秋日。
某宜嫁娶、万事皆宜的黄道吉日,萧璎与陆之韵成亲,新帝携赵贵妃亲自前往观礼。当天,鞭炮声不绝于耳,烟花在天际不断地炸开,整个长安城都热闹无比,仿佛在共庆这一场婚事。
傧相唱礼,新人拜堂。
随后,陆之韵和萧璎被送入洞房。
喝过交杯酒,萧璎目光灼灼地看着陆之韵,执了她的手道:“我先去去,很快就回来。”
旁人都看着,还有族中其他妯娌陪着她,陆之韵竟后知后觉地羞涩起来。
她颔首,轻声道:“好。”
酒过三巡。
萧璎从席间撤下,想要散散酒回去陪陆之韵,正好遇到了独身一人的赵贵妃。
赵贵妃身为宠妃,见了萧璎反行了一礼,低声道:“杳娘此来,不为别的,只为亲口向恩公道一声谢。”
她虽自负于才华,却深知自己出身低微,父亲不过是七品小吏。当初若不是在萧璎的安排下,寿王不可能对她一见钟情坚持娶她为王妃。
后来,她要跟官家,若非萧璎从中斡旋,她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当上贵妃。
萧璎道:“大家不过各得所愿,不必言谢。”
赵贵妃却再对萧璎拜了拜,转身离去时,又是宠妃的气度与风华了。
这一晚,萧璎到底没能早些回去,又被往日交好的郎君,璧如莫与之、陆闻道、贺闻章之流,拉去了席上灌酒。
看着萧璎春光满面,又多喝了几杯酒,新帝叫住了萧璎,问道:“从三郎遇到贵妃、不顾她身份低微求娶开始,到我对贵妃倾心、为你和陆三娘赐婚,这前后之种种,都是你算好的罢?”
萧璎身着一身大红色喜服,益发被衬得面如冠玉。
他意气风发,唇角含笑道:“陛下圣明。”
新帝笑眯眯地看着他,饮了一杯酒道:“好一个算无遗策的萧相。”
萧璎却是低首,轻轻笑了:“哪来的算无遗策?只是,此事我输不起。萧璎一生所求,不过一个陆三娘。要旁的东西,也只为娶她铺路。倘或陛下允准,我倒想从此辞了官,去江南寻个宅子,做个富贵闲人,从此和韵娘以诗酒、曲舞为伴,日日相守,夜夜春宵。”
新帝嗤笑一声,没好气地批道:“孤尚不能如此,你想得倒美!卿是国之栋梁,若果真去做了富贵闲人,岂非是孤无能,留不下贤才?”
放人是不可能放人的。
萧璎亦只是口头上一说,向官家剖白心迹,表明自己并无争权夺利之心。信不信,便是官家的事了。
放权是要放的。
“臣又是当将军练兵的,又是做宰相处理政事的,着实繁忙了些。从前我独身一人尚可,如今已有了夫人,陛下何时为臣卸一任?也好叫臣得些闲暇回家陪陪夫人。”
新帝似笑非笑道:“孤的宰相竟是一成亲便要偷懒了?”
萧璎俊容冷静又正经:“不敢。不过是臣年纪渐长,才新娶了夫人,正该是新婚燕尔繁衍子嗣的时候,恐公务过于繁忙力不从心。”
新帝笑得一口酒喷了出来:“呸!此事容后再议。”
却说陆之韵这边。
待她和萧璎喝过交杯酒,萧璎去前厅宴宾客时,众妯娌便在新房里陪她。待萧璎带着满身酒气归来时,众人便识相地退出去。
新房内燃着红烛。
床榻间是鸳鸯枕和鸳鸯被。
陆之韵坐在床榻的边沿,身着一袭绿色喜服,当真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她唇畔抿着一点笑。
萧璎上前,为她除去头上的凤冠,抚着她的头发打趣道:“韵娘如今可还叫我娶别人否?”
陆之韵面上漫过一丝红晕,着恼道:“你便只会翻旧账么?”
萧璎目光灼灼:“还会用被子翻红浪,韵娘要看么?”
陆之韵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批道:“你满口说的都是些是什么浑话?”
萧璎低笑:“分明是真心话。”
他靠得太近,陆之韵羞涩难当,竟没了从前勾引萧璎时的大胆和心气儿,正是一个新嫁娘的模样。
她起身,要走开,却被萧璎一把搂住:“你的郎君在此,卿卿要去何处?”
陆之韵偏了头,似笑非笑道:“我只是想起,常言都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如今……”
她话未说完,便被萧璎的唇舌覆住。
间隙中,他贴着她的唇道:“难道如今韵娘不能看我因道德人伦隐忍的模样,没了偷/欢之乐,便要厌弃我么?我不许。”
陆之韵便在他怀中嗤嗤地笑。
她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将来你会纳妾么?”
不等他答,她连声问:“会和别人偷欢么?”
“会去花楼和别的娘子幽会么?”
“会停妻再娶么?”
她已不像是醋坛子了,分明是醋缸醋海。他心底反倒因此而快活,语声带笑:“汝家郎君每日劳形于案牍,回来还要伺候娇妻,别说没有旁的心思,便是有,只一个娇妻便已伺候不过来,如何能再与他人勾连?”
这话说得混账!
陆之韵捶了一下他的肩,他又道:“韵娘放心,我平日定然多加锻炼,强身健体……”
这话听得陆之韵腰疼。她连声道:“不不不,不必了。郎君身体好,不必再强身健体……”
萧璎便埋在她颈间笑,她反应过来,当即打他道:“你竟打趣我!”
萧璎却已顺着她的脖颈向下吻去。
嫁衣层层叠叠地散落,她似芙蓉出了清水,亭亭玉立,身姿美好。
她声音娇柔,手指插/进他的乌发:“唉,你别……”
玉山深涧入了娇客,腻如膏,浑如棉,销魂别有香。
弄笙箫,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秋波荡,翡翠交,鸳鸯合,春风几度玉门关。
……
成亲后,萧璎和陆之韵并未住在安定侯府,而是在萧璎曾经的将军府如今的宰相府。新帝怜其公务繁忙,故只让他挂了飞将军的封号,而不领具体职务,只专心做他的宰相。
萧璎和陆之韵,并未因成亲而感情渐淡,反倒日渐情浓,是令旁人羡煞的神仙眷侣。
时光飞逝。
又是一年春。
陆之韵带着俾仆和儿女出门踏青时,恰巧遇到了李三娘。
对陆之韵,李三娘虽然不喜,如今却也变得世俗,一见她,便逢迎上前,像从前别人奉承她那样奉承陆之韵。
“越国夫人的气度与风华,如今愈发好了,便是我等妇孺亦被折服,难怪得令萧国公倾心。今日有幸得遇越国夫人,实乃意外之喜……”
只因萧璎现在得势,而薛五郎仕途不顺,她想在陆之韵跟前寻一寻机会。
越国夫人是陆之韵的诰命封号。
在李三娘的盛赞之下,陆之韵并不兜揽,只随意应和几句,便带着一行人走远了。
终萧璎一生,他从没纳过妾,没生过旁的心思,只和陆之韵一心一意白头到老。他和陆之韵一共育有三子二女,三子皆有出息,二女皆得嫁良人。
在陆之韵老迈、生命弥留之际,她抱怨道:“把镜子都收起来罢,我不爱看。”
萧璎吻了吻她皱纹纵横的额角,含笑道:“不论何时,韵娘都是最好看的。”
她笑骂了一句“老不休”,溘然长逝。
她的意识尚未消散,只见萧璎眸中带泪,含笑道:“你先去,不多时我便来找你。”
随后,记忆蓦地灌入她的脑海,让她记起,她只是一个绑定了恋爱系统治愈系的人,这是她的第二个世界。
清朗的少年音响起,是系统音效。
“攻略任务成功,第二阶段第一个任务完成,将进行第二个任务。任务期间,宿主将被剥离情感与记忆,与原身充分共情,以为自己就是原身。完成任务自动进入下一阶段,任务失败自动循环回到起始点重新攻略。”
“情感剥离完成。”
“记忆剥离完成。”
“共情系统载入完成。”
“由于该世界中,宿主极度不安全,面临生命威胁时,系统将自动进行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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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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