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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念一大早就坐了最早一班高铁，到中午十二点才到了南城。为了遮盖昨夜失眠所带来的眼底余韵，她涂了厚厚一层妆底。
事实证明，女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会开始变得憔悴，只是一夜就足以让皮肤的质量大打折扣。她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提着工具箱走在火车站涌动的人流中。
五年，说长不长，足以将一个城市改变成另一番模样。
“南城常有西风过境，三月尤甚，你靠着我些。”
“亲爱的，我爱你。”前面一对情侣相互依偎，男子用自己厚实的肩膀给女人遮风挡雨。女人一时娇羞在男人怀里撒娇。
一石激起千层浪，寻常不过的场景，熟悉的记忆略过脑海，席卷成万倾巨浪。
“时念，你是一辈子的我许逸深的妻子”
“只要你说，我就信。”
“时念，和你在一起，挺好的。”
无数话语在凛冽的西风中浸入肌肤，刺骨异常，不久又随风远去了。
时念来到圣彼得医院，直接去了医院的冷藏室。对于这里，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五年前她就是一名医生，而这里就是她刚毕业从国外回来时工作的地方。
“叮”电梯门打开的一刻，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穿着黑色的过膝羽绒服，与他擦肩而过。
许逸深就那样站在电梯后，半倚靠在墙上，双手环抱，见一个女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她拎着大大的箱子，头发遮住脸看不到本人的样子，只觉得背影有些熟悉。
“在下面的‘-1’层。”他好意提醒，大概是权郁则派来处理尸体的人吧，今天他正好来南城出差，又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时念跟他有意无意保持着一段距离，他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高出她一大截，尽管是正常的步速，她跟上还是有些吃力的。圣彼得医院是南城最顶级的私立医院，之前时念一开始在这里做工作的时候，也曾感叹过这里太大，对她这种没有方向感的人来说，想走出去，很难。
一路静默，在拐弯处，前面的人忽然停下，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硬生生撞了上去。时念下意识地稳住身体，还是没有来得及，“嘭”一声响，她狼狈的后仰跌倒，箱子里的东西翻滚出来，撒了一地。
这样的状况出乎时念的意料，但碍于权郁则的身份，她也不敢耽误太久。许逸深就那样站在原地，眸光清冷，漠视着她的狼狈，一言不发。因为带着口罩的缘故，时念并没有看前面医生的模样，只想着是权郁则医院内部的人。
时念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重新将箱子整理好，她额前的碎发遮住了整张脸的表情，动作一如既往的迅捷，眼中晦暗没有光彩。
许逸深将她带到权郁则这边，就去了隔壁。权郁则是怎么样人人尽皆知，在南城和上城都有着盘根错杂的势力，自然不可小觑。
“傅歌昨天死了，你想法子处理下，做成自杀的样子，让她体面一点离开。”权郁则说这话的时候很无力，他这个年纪处于不惑和知天命之间，那种饱经岁月磨炼的沧桑感，让他依旧不怒自威。
打开经由方才的小插曲而稍显凌乱的工具箱，时念在权郁则的注视下开始处理傅歌的尸体。
“你帮我办事，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只可惜了傅歌，她不该这么年轻就……”权郁则深情地望着面前血肉模糊的傅歌，那般热切的目光就像是在透过这具皮囊寻找到哪怕一点的相似。
时念在细致地修复伤口，她戴上口罩，不停地按压着伤口处早已凝固的血液。傅歌，南城知名艺人，大好年华，不幸早逝。
“何必如此伤神，没了再找便是，完全相同的树叶不好找，寻相似的还不容易嘛？”时念将伤口处理好，起身站到一旁将傅歌的全貌尽数呈现在权郁则面前。
时念不懂所谓男人的深情，像权郁则这样有权势地位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每次她来善后，他依旧会露出这样落寞表情。这些女人社会地位千差万别，性格亦是多种多样，但或多或少都有一丝神韵类似。
“给她上妆吧，老规矩。”权郁则背过身去，目光不在只停留在傅歌身上。傅歌比权郁则小了半轮，但时念清楚，傅歌不爱他，她只爱权郁则的钱。
时念将修复好的伤口重新上色，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权郁则的时候也是这样，他拿出一张照片，边角都已微微泛黄，里面的人模样灵动，巧笑倩兮，顾盼生花。
这次和之前没有区别，她们的最后一刻都会被定格在那张照片下，最后将千百种不同的人生变得如出一辙。
“死亡鉴定，开好了吗？”权郁则看了一眼刚走出来的许逸深，他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时念想这医生似乎和权郁则很熟悉的样子，因为权郁则一般很少会不加称呼且语气如此随意。
“恩。”许逸深双手插兜，脖子上挂了听诊器，目光快速扫过在另一边忙碌的时念，又快速折返回来，入殓师？那种不入流的职业，多半都是犯了重大过失的医生才会去做的吧，这女人缝合的手法很娴熟，可惜是用在死人身上了。
意识到一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时念的笔调上妆的手忽然明显一顿，导致之前所做的脸部修正付诸东流，那一笔歪曲得十分厉害，斜跨了傅歌的大张脸。
时念的不禁握住拳，指甲深入肉里，真晦气，又要开始重新画了。
时念和他们的距离隔得并不是很远，地下冷藏室又是个安静地地方，那个医生的话刚才的话她一字不差地听见了，隐隐觉得声音有几分熟悉，并未在意太多。
大约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时念完成最后一笔的时候以及是晚上八点了，在这期间权郁则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她身边。
工作结束后，权郁则示意她先离开，他想单独陪一陪傅歌。
时念没有拒绝，直接拿了工具箱按了上去的电梯。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傅歌已经是她处理的第五个女人了，权郁则是个长情的人？或许是对某个人长情吧，男人要是真的长情，为什么不像古代女子立个贞节牌坊，或者干脆出家好了。
时念来到医院正门，就看到一个男子在门口被一众保镖拦着，“傅歌，我要见傅歌，权郁则，你不要仗势欺人，我要去告你。”
男子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脸上带有淤青，他吼得声嘶力竭，引起了来来往往行人的注意。时念多看了一眼，不知不觉间升降电梯上已经有人按了关门的按钮。
她有些出神，看着一层层上升的数字，反应了好久才按了‘下’的标志。
忽然，电梯门打开，那个在门口的男人拜托保镖冲了进来，猛地往下按了-1层的标志，丝毫没有在意站在电梯另一侧的时念。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顶撞权郁则，男人的脸上满是淤青，显然那些保镖对他下了狠手。
“我建议你别去见傅歌了，她死了。”时念好心提醒，背叛权郁则的女人都只有一个下场，被当做另一个女人的样子入殓下葬。
权郁则有一个特殊的习惯，他会陪每一个女人在冷藏室里呆到最后一晚直至第二天的葬礼。
但是男人并没有听时念的告诫，电梯门一开他就冲了出去。
“权郁则，我的傅歌呢，这不是她，不是……”男人一冲进去就好像疯了似得扑向时念刚处理过的‘傅歌’，一层一层地将她画好的妆容擦去，直至露出本来的真颜，看来她今天注定是要白忙活了。
权郁则站在一旁，并没有生气。他看着地上抱着傅歌的男人，似乎就是为了这个男人，傅歌才愿意呆在他身边这么久的，也是因为这个男人，傅歌才会自愿选择死亡。
这些年来他权郁则身边有很多女人，唯有傅歌和‘她’性子最为相似。
“你为什么要把她逼成这样，权郁则我知道你一手遮天，不过她不爱你，傅歌不爱你。”说着男人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嘲讽似地望向权郁则。爱这种东西，是千金难求的，他这种人又怎么会懂？
时念站在门后面，这已经是她处理的第五个女人了，之前的那些全都是被权郁则亲手了结的，只有傅歌，她是自杀的。时念知晓权郁则心底有一个女人，大概是他常放在身边的额照片上的那位，之后的每一个女人和照片上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不尽相似之处，不过那些女人大多贪图富贵，没多久权郁则便失了兴趣，尽归黄土之中。
“好，我让你带她走。”权郁则出乎意料的开口，神色平静，语气中有几分自嘲。
男人依旧一动不动，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眼中的恨意全无，或许他只是想单纯地见一见她最后一面。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明天宋家老爷子葬礼，你去帮宋城铭把事情处理地干净些。”时念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声音略带些不悦。
权郁则走出来，时念紧随其后，从他的步伐中时念觉得他这次是真的累了，她暂时应该也会轻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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