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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太医为楚凌重新检查了伤口,为首的一名老太医盯着他肩上的上直皱眉,摇着头说:“殿下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被人给扯开了。”
楚凌只是虚弱地笑了笑,也不回答。
太医为他开了些补血养气的药,让楚凌这几日都不要随处走动了,好好在床上躺着养伤。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不用躺一百天,但十天半月之内还是少活动为好。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伤口是自己裂开的么,怎么太医说是被扯开的?”太医走后,姜迟问道。他坐在床边,为楚凌掖着薄被,只是很平常的语气,没有质问的意思。
楚凌自然不能把秦善出现的事告诉姜迟,于是琢磨了一下又扯了个小谎,道:“是我自己无意中活动了下胳膊,不小心扯到伤口了。”
动作一顿,姜迟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楚凌,见他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无奈地伸出一指点了下他的额头,佯怒道:“笨!活该!”
“……”楚凌瘪瘪嘴,“以后我可不敢再乱动了。”
“知道就好。”姜迟道,想到楚凌要在床上养半个月的伤肯定会很无聊,于是问道:“你还看画本子么?我让小桃去拿些戏本子给你解闷儿吧。”
“不用了…”楚凌摇头。
其实前几天他看戏本子看得起劲儿只是因为以前没有看过图个新鲜,而且那段时间他失眠严重心情极差,所以要借着书里的故事转移注意。
如今楚凌已经接受了重生的事实,自然就不需要那些杜撰出来的故事消遣了。
“阿迟,我可不可以…”楚凌咬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曾经姜迟最反感的就是楚凌说“离开”,如今最不悦的却是他总是小心翼翼放不开的样子。或许人都是贪心的吧,以前姜迟想留住楚凌的人,如今却更想得到他的心。
指尖覆上楚凌被咬得发白的唇瓣,姜迟低声道:“你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与我之间不需要有那么多顾虑。”
“我…”楚凌眨了下眼睛,轻声问道:“我不想看戏本子…能不能给我一些治国的书看…”
“治国?”姜迟一愣,道:“你看它们做什么?”
“这几日我发现自己在治国理政上有好多都不懂,所以…”顿了顿,楚凌抬眼看了下姜迟的脸色,发现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于是以为姜迟误会自己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要回离国做太子,忙改口道:“如果你不许的话…就算了…”
姜迟凝视着楚凌,沉默片刻,笑道:“准了,御书房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看,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我。”
“!”没想到姜迟会答应地那么爽快,楚凌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却见姜迟将他枕头边放着的一摞戏本子一一收了回去。
“既然这些你不想看了,放着也是碍事,就扔了吧。”姜迟一边收拾着书一边道,在看到一本灰蓝色封面的半新的书时,动作稍顿。他拿起那本书,往里翻了翻,不禁笑了。
楚凌觉得奇怪,偏过头去看,正见姜迟手中拿着的是之前那本龙阳短袖的画册,立刻脸红了起来,别扭道:“你看这本书干什么,不是要扔了吗?”
把那本画册稳稳放在楚凌枕边,姜迟笑道:“其他的扔了就扔了,这本要留着…”顿了顿,他加重语气强调:“有用!”
“无耻…”楚凌默默骂了一句,抓过那本书塞在了枕头底下,红着脸赌气道:“我是不会看的,你也不要想着用那里面的…”
“哈哈。”姜迟被楚凌害羞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轻轻掐了一下他红的跟柿子似的脸颊,道:“害羞了?”
“……”楚凌扒拉开姜迟的手,道:“没有。”
“呵——”姜迟轻笑,抱着一摞书起身,道:“稍后我让小桃送书给你,不过别看太晚。”
“嗯。”楚凌刚要点头,突然发觉姜迟说的话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你今晚不回来了吗?”
“积了两天的折子没有批,今晚怕是要在御书房过夜了。”姜迟说得有些无奈,见楚凌一直看着自己,他扬了下眉毛,“怎么,想要我留下来?”
“……”楚凌默默翻了个白眼,往上扯了扯被子,闭眼眼睛道:“你走吧,我要睡了。”
“睡吧。”姜迟道:“等你把伤养好我带你去大营走一趟。”
“大营?”楚凌再次睁开眼睛,暂时的疑惑之后他立刻明白了姜迟的目的。
阿婆的儿子王大壮战死疆场却得不到应有的补偿,发放的军饷被层层克扣…这种事往小了说无非是国库里面的库银少了些,往大了说却是足以动摇军心让将士们激愤的大事。
只是楚凌不明白,为何姜迟要带着自己去。本以为姜迟会解释,没想到对方明明看出了自己的疑惑却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唉…”楚凌轻轻叹了口气,从出宫到现在短短两天时间,楚凌却觉得过得比两年都要长,再次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才发现自己心里还有很多舍不得。
不过好在秦善及时送来了解药,而且姜迟始终没有放弃他。如果昨晚姜迟没有拿那些威胁的话激他,楚凌心想也许自己根本撑不到解药送来的时候。
“你若死了,让我怎么办…?”
姜迟的话犹在耳边,带着几分心疼和无助。
“你会怎么办…?”楚凌翻了个身儿,缩在被子里喃喃。他想起了那个梦境,一片雾霭中的红衣女子还有那位极尽沧桑的男人,不知怎的,心开始有些疼了。
***
姜迟丝毫没有夸张,两日下来大臣们上奏的折子足足堆成了一座小山,占据了大半个书案。
看着面前的奏折,姜迟头痛地按了按眉心,心想如果历史上那些谋朝篡位的人早知道做皇帝要批阅这么多奏折,经常整夜来不及睡觉的话,估计是打死也不会造反的。
“呵——”低笑一声,姜迟觉得自己也算是苦中作乐了。坐下来拿了一本奏折批阅着,拿过朱砂笔,准奏的折子就在上面画圈,被驳回的折子就在上面画叉,偶尔还需要在上面写几句批注和意见。
批完所有的折子时已经到了五更,又该上朝了。疲累地揉着额角,姜迟换上朝服去上朝。
大臣们已经在殿上等着了,昨日姜迟没有上早朝却没有提前通知他们,估计所有人都白跑了一趟,心中怨气颇深。
看到殿上站着的众人明明困得睁不开眼睛却还要强打精神勉强站着,姜迟难得为自己不按时上朝而感到了一丝丝愧疚。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总管小李子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道。
“臣有本奏。”开封府尹陆何上前几步,将笏板挡在面前低头道:“臣有本奏。”
“陆爱卿所奏何事?”姜迟正襟危坐,等待着陆何的下文。
“回皇上,昨日长安街头有人拦住臣的轿子,说是要进宫见您。”
“哦?还有此事?”姜迟挑了下眉毛,道:“他为何要见朕?”
“因为他要告御状。”陆何回道:“而且他所要状告之人是潮州知州王安之,臣担心他贸然闯进宫惊扰圣驾,就暂时把人给扣下了。”
“告御状…”单手支颐,姜迟默默重复了一遍,想起昨日回来时无意中听到的争执声以及街头那个被官兵强行摁在地上的青衣书生,姜迟猜测那人应该就是陆何口中告御状的人。只是告御状的人很多,几乎每天都有那么一两个,而且往往事情并没有严重到要姜迟亲自处理的地步,如果他事无巨细全部经手的话会活活累死,是以好多事都交给了下面的大臣。
“陆爱卿,身为开封府尹,这种事情朕相信你能处理好。”姜迟道。
“臣已查清那人是潮州人士,名叫曹寻,是一名讼师,这次他是代表了当地的几千名农户来的。”陆何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姜迟汇报。
原来潮州水运发达,货物往来都是通过船只运输,每走到一个关口或者码头,官府都要收取一定的税金。原本举国上下皆是如此,然而潮州知州王安之不仅在两岸增加了多处关口提高了税金,而且在当地实行“踢斗”的测量方式衡量米粮的重量,往往两石粮食经过官差“踢斗”之后就只剩了一石,落下的那一石就进了官差的腰包,百姓们却敢怒不敢言,只得默默吃了这些闷亏。
农户们越是软弱当官的越是肆无忌惮,在税金翻了两倍之后,终于有人忍无可忍。潮州最大的船商萧氏船行的大少爷萧同年轻气盛,吃亏不得,直接将那官吏的恶行状告到了潮州知府衙门,谁知却莫名其妙的入狱了,在狱中害了场大病一命呜呼,再没能出来。
是以,最终萧家请了曹寻出面,拿着状纸进京面圣,要状告潮州知州王安之徇私枉法官官相护,为萧家为百姓讨一个公道。
姜迟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潮州离京城甚远,若不是陆何上奏此事,恐怕他永远不可能知道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百姓们生活疾苦。
鬼才相信萧同是在狱中“害病”身亡,定是被那些无良官差滥用私刑折磨而死。
无论是擅自征税还是滥用私刑,身为朝廷命官这些都是重罪。姜迟以为姜国在自己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百姓福乐安康,没想到才两天时间他就见识了克扣军饷滥用私刑这种事,一张俊脸早已气得铁青。
看来,不想个法子好好整治一下朝中的官员,他们真的不会将律例放在眼中。
“皇上,仅凭曹寻一面之词并不能认定王安之有罪。”淮南王姜盛道,他面色红亮,发色花白,腰杆挺得笔直,虽然已经年到花甲却依旧精神奕奕。
目光移到姜盛身上,略一停顿,姜迟笑道:“三皇叔说的是。”
“皇上,现在臣当如何?”见淮南王准备插手此事,陆何道。
“陆爱情,人你先收押着吧,过几日朕再好好审问。”姜迟道,“不知到时候三皇叔是否有兴致听审?”
“哦不不。”姜盛摇着头,老狐狸似的眼睛透着精光,道:“本王老啦不中用啦,这种费心力的事情皇上就不必问我啦!”
“哈哈!”姜迟笑声爽朗,眼中却是冰凉,道:“既然如此,以后皇叔上朝就坐着吧,下次朕命人抬把椅子给您。”
“呦呦呦,老臣惶恐!”姜盛喊着惶恐,脸上却笑得一脸老褶。
姜迟佯装客气,道:“自朕登基以来,皇叔全力辅佐,呕心沥血,一把椅子而已,您坐得起!”
坐着上朝的自古以来只有皇帝,别说是年龄大怕累要坐着,就是瘫了站不起来该站着上朝的也要站着上朝。姜迟当着众臣的面说赐椅子给姜盛,无疑是在向众臣宣布姜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既然如此,老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姜盛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了几声。
姜迟微低下头,将自己冰冷的目光隐藏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吴国的事看起来似乎是结束了,但姜迟知道远远没有,现在又多出军饷和漕运两件案子,似乎是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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