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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世新看了看他的脸色,又道:“龙将军是未将大人放在眼里,还是不信任大人?”
姚昆眉头微皱。
安之甫这两日眼巴巴地等着消息,等到的却是南秦使节被驱离,谈判失败的结果。安之甫心沉到了谷底,失望至极。那批玉石货物怕是短时间内拿不回来了,甚至今后也不知会如何。他坐立不安,发愁那几个不依不饶的外郡客商该如何对付,又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付出去的银两,简直痛彻心扉。
正痛心翻着账本,仆役来报,说是钱裴钱老爷求见。安之甫心一跳,慌忙亲自到大门处去接,钱裴突然来访,难不成是带着好消息的?
可一看,安之甫的心都凉了。钱裴一脸严肃地随安之甫进了书房,也不坐下,茶也不喝,只来回走着。安之甫心惊胆战,不会又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吧?
正待问,钱裴却道:“你那事,我找着法子了。”
安之甫一愣,大喜过望:“是何法子?”
钱裴摇头:“这没法与你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事风险极大,出半点差错,可不是损失钱银那般简单,怕是要被判个通敌卖国之罪,性命不保。”
安之甫张了张嘴,惊得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会儿,挤出一句来:“那,那究竟是何法子?钱老爷不与我说明白,我如何知道当不当冒这险。”
钱裴眼一瞪,喝道:“这险是你担的吗?是我!出了岔子,这事可是担当在我的头上!我自己便罢了,还会连累我儿,他福安县县令做得好好的,百姓爱戴,前程似锦,若是他知晓我居然有这主意……”他说到这一顿,抿紧了嘴,脸色更难看了。
安之甫心里简直七上八下。钱裴这人他是知道的,人脉通达,手腕颇多,太守大人当年也是靠他提携,如今也许他真有法子办成这事。
有风险,会是什么风险?
安之甫小心问:“钱老爷,这事真的只能靠钱老爷了。你看,我们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凶险还不是一起承担嘛。你莫与我见外,这儿也没外人,你且与我说说,究竟能如何办?是何风险?我们一同商议商议。”
钱裴没说话,似在思索。而后他看了看安之甫,道:“这事如何办,真不能与你说。知道的人越少,成事的可能性就越大,惹上麻烦的机会就越小。”
“是,是。”安之甫赔着笑脸。只要他愿把事情帮他办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法子不能与我说便不说吧。只是钱老爷你放心,风险之事,做什么都会有的。我们是一家人,自然共同承担,你需要我做什么,直管吩咐便是。”
钱裴看着安之甫,忽然摇了摇头,道:“算了,这事还是算了,我也无甚把握。”说完,竟是扭头便走。
安之甫大惊失色,一路追到府门口,百般挽留:“钱老爷,万事好商议,万事好商议啊。”
钱裴停也不停,上了轿后却似又思索了片刻,对安之甫道:“我再想想吧。”言罢,轿帘放下,起轿。
安之甫呆立半晌,忽地回过神来,唤来一仆役赶紧跟上:“瞧瞧钱老爷是回福安县去,还是留在中兰城的府里。”仆役赶紧去了。
安之甫转回书房,想了又想,觉得钱裴定是有办法的。这个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仆役回转,说钱老爷进了他于中兰城的府宅,并未回福安县。安之甫振作精神,备了礼,收拾了一番,朝钱府急奔而去。
这回见钱裴倒也顺利,只是钱裴瞧着颇无奈:“安老爷,你这又是为何,方才不是说了,待我再想想。”
安之甫忙道:“钱老爷只管好好想,只是这事关乎我安家身家性命,我不得不来。方才我也是一时未反应过来,如今倒是心思清明了,钱老爷有难处,我明白。钱老爷不能与我细说法子无妨,但究竟有何顾虑,我能办些什么,还望钱老爷能指点一二。这事若能解决,我将这批货的六成利给钱老爷,如何?”
钱裴未言声,垂眉沉思状。
安之甫又道:“钱老爷,我可是真心实意的,这事确是着急,不然我也不能后脚便跟了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莫说六成利,便是这批货的八成利十成利全给了钱老爷又如何,我不吃亏,一家人嘛。这生意日后长长久久,且当初也是靠着钱老爷给搭的线,这也算是钱老爷的买卖不是?如今遇到了难处,还请钱老爷再帮帮忙,钱老爷要我做什么直管说,有何风险,我若能分担,定不推辞。一家人没二话,真的。”
钱裴看了看安之甫,说话了:“安老爷着急我知道,可我要办成这事确是不易,风险嘛,我说了,安老爷没法分担,得我自己背,弄不好,还连累我儿子。这六成利八成利十成利,于我没甚意思,我若是贪这利,不早就自己做买卖了,何必为别人搭线?”
安之甫点头哈腰,赔着笑脸。
钱裴道:“说是一家人,可我却是知道的,安老爷的自家人可不好当。”
“哪能啊!”
“一个月后大姑娘便要进我家门了,按理说,确是算得上一家人,可大姑娘在安家什么地位,我心里有数。到时真出了什么事,安老爷定不会顾忌大姑娘死活,这亲家又哪算得上一家人。到时安老爷甩手不管,我又如何办?”
安之甫叫道:“钱老爷这话说的,我哪会干这事?那可是我亲生女儿。”话说到这儿,安之甫脸面有些不好看了,他是不甚在意女儿们,但钱裴拿这话说他又是何意?大家可是心知肚明,难不成钱裴还会在意娶回家的姑娘的死活?笑话!
等等,安之甫忽然领悟了什么,他问:“那我当如何做,才能教钱老爷安心?”
钱裴拿起茶碗,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这样吧,安老爷家有四位千金,再许配一位与我,与大姑娘一同过门,姐妹成双,我们两家关系才更牢靠些。安老爷意下如何?”
安之甫愣了愣,竟没想到是这样。娶两个?
安之甫心思一转,若这玉石买卖毁了,他大半钱财便没了,就算再给女儿谈个亲事,估计也换不回这些好处来。两个就两个!“若是钱老爷能帮我顺利拿回货,解决此次难关,我便将二女儿也嫁你。二女共侍一夫,也是美事。”
钱裴却是摇头:“二姑娘与大姑娘年纪相仿,相貌也有些相似,我娶两个这般差不多的,有何意思?”他顿了顿,看了看安之甫,“还是四姑娘吧。”
安之甫又愣了,张了张嘴,话噎在喉咙里,钱裴喜幼女的传闻在脑中闪过,他家四女儿才十二岁。他犹豫着,想了想提议:“芳儿年纪太小,要不先定下亲事,待她及笄……”
钱裴一摆手,挡住了安之甫接下去的话。他道:“安老爷回去再考虑考虑,只是莫要考虑太久,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势,南秦使节可是被太守大人赶了回去,后头状况如何真是不好说。待过得两日,就算我愿冒险,那批货怕也是取不出来了。”
安之甫急得脑子一热,赶紧道:“钱老爷莫误会,这事可是大好事,我没甚好考虑的,当然是好的。就让她们姐妹二人一同出嫁。钱老爷看如何?”
钱裴笑了起来:“安老爷如此说,那事情就好办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一家人嘛,万事好商议。”安之甫松了一口气,“那依钱老爷看,我那批货何时能取到?还需我做什么?”
“待安老爷备好四姑娘的订婚文书礼数时,自然就能拿到货了。”
安之甫心里有些惊疑,但话说到这分上,也只能信了。
安之甫回到府中,左思右想,唤来了二房谭氏,与她细细说了此事。嘱咐她钱裴那头会安排媒婆子上门过礼,嫁衣嫁妆各种准备也得张罗,但这事暂先不好张扬,让谭氏小心处理,对外便说是操办安若晨婚事便好。四房那头先莫知会,省得闹起来了节外生枝,待他拿回了货,生意各项事均安稳了再说。
谭氏听得安之甫道原本是想让安若希嫁吓了一跳,再听得钱裴是看中了安若芳这才松了口气。她与安之甫道:“想来这钱老爷早看中了四姑娘,但他恐直接说娶四姑娘老爷不答应,这才定下了大姑娘,定是想着日后有机会再把四姑娘弄进门,有大姑娘在,四姑娘便不会太过慌张,老爷答应的机会便大些。这次怕是正好给钱老爷寻着了机会。”
安之甫心烦意乱,总之现在又要搭进去一个女儿,他颇是不甘愿。四个女儿里,安若芳年纪最小,却是姿色容貌最好的,小小年纪便出落得羞花闭月,比她娘更胜几分。他还打算着日后用这女儿的容貌谋个好亲事,换取好利益,如今却是浪费在钱裴这处了。
安之甫挥了挥手,不想再听谭氏唠叨,事情就这般定了,她操持好便是。
谭氏回到院中,仔细琢磨了这事,想着想着觉得痛快起来。她一直看那四房段氏不顺眼,愚蛮村妇,大字不识,仗着有几分姿色得老爷的喜爱便在府中猖狂,生了个女儿罢了,有甚可得意的,却又常常拿女儿美貌说话。
谭氏当年对付正室范氏那是得心应手,但段氏却是个不好拿捏的主,吃了点亏非要讨回来,使泼耍赖暗地耍阴招让谭氏受了不少气。那安若芳生得水灵惹人怜的模样,也是个讨人嫌的。这下好了,貌美是吧,哼,被钱老爷看中了,可有好果子吃。
谭氏越想越得意,将女儿安若希唤了过来说话。告诉她钱裴能为老爷解决南秦那批货的麻烦事,老爷答应将安若芳也嫁过去,与安若晨同日入钱家门。
“这事你切莫张扬,心里知道就好。娘告诉你这些是想你知道,你爹原先是打算让你嫁的,娘拼死拼活与老爷闹了一场这才阻止了。这府里头,人心都隔着肚皮,那几房个个都是坏心思,也不知与你爹吹了什么风,差点推你入虎口。只有娘与你弟弟才能是真心相待的。你要牢记才好,无论有什么事,娘和你弟弟才是依靠。”
安若希连连点头,当真是吓到了,居然差点得嫁给那恶心的老色鬼。幸好幸好,不是她。
“这事是给咱提了个醒,凡事都得提防些。你自己平素里与那几房姐妹走动时得多留心,若觉得有异样便来告诉娘。娘会护着你。”
安若希忙答应下来,抱着娘亲撒娇。想到了四妹,却又觉得她有些可怜。她才十二呢。
第二日,有媒婆子上门,谭氏招呼了对方,接到自己院子里议事。安若希偷偷听了,果然是在说四妹的亲事,婚期定好了十月二十四,与大姐同一天,届时两台花轿一起进钱家的门。安若希听着母亲与媒婆子欢天喜地地议着操办细节,想起那个待嫁的差一点就是自己,再次惊出一身冷汗。
另一边,安之甫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却听管事安平来报,边境处出事了。
原来南秦使节回国后,深感受辱,义愤填膺地将事情与南秦边郡武安郡的众守将和太守等人说了,并火速收拾,连夜赶回国都向南秦皇帝禀报去。武安郡上上下下这段时日与大萧平南郡商议任何事皆不顺遂,积怨已久,被南秦使节受辱之事激得大怒,兵将隔江大骂,骂声震天,三日不绝。
安之甫听得此事心都要碎了,那他的玉石货品还能拿得回来吗?不会又搭了个女儿进去却还是两手空空吧。安之甫急忙找谭氏,让谭氏将庚帖等物均缓缓,拖上几日,待货品有消息了再办好文定。谭氏让他放心,昨日都交代清楚了,她心里有数。
又过一日,安之甫被钱裴唤了去,摆了酒菜招呼,席间刘德利竟也在。钱裴将仆役全遣了下去,独剩下他们三人后,与安之甫道事情差不多了,接下来等着就好。让他莫张扬,届时会通知他悄悄去领货。
安之甫喜出望外,将信将疑,但看钱裴和刘德利脸色,也不敢多问细节。刘德利在席上未曾多说这事,只喝酒吃菜说笑话骂南秦,对安之甫的态度却是软了许多。
一顿饭下来,安之甫察言观色,觉得事情应该靠谱。
回到府中,召来谭氏与她说了情况,让她应付媒婆子时心里有数。谭氏听得事情有转机也是高兴。近晚饭时,有仆役来报,说是宗泽清宗将军来访。安之甫精神一振,亲自去迎了。
一个多月未见,宗泽清黑了壮了,但还是那般模样,娃娃脸笑起来很是和善。安之甫一番客套,留他下来用晚饭。宗泽清也未客气,一口应承。还道他正好是来给安家送帖子的,一起用膳一同说说话也好。
晚饭设在了大堂厅里。
安之甫心思多了些,暗想宗泽清是个好笼络的,若能相中他家女儿便好了。于是心怀希望,将全家都叫了过来作陪。安若希和安若兰的位置安排在宗泽清近旁。宗泽清似看不到,只眉飞色舞地讲述他这段时日的忙碌,又是边关巡察驻防又是操练兵马。安之甫趁机问了边关防务情势,是否真要开战?
“安老爷放心,这一时半会儿还无事,但会不会打真不好说。若是前线开战,郡府衙门定会发出告示来。况且边关前线离中兰城有些距离,打不到城里来。若真打来了,衙门也会有告示的。”
安之甫脸抽了抽,这跟没说有何区别?
宗泽清又道:“安老爷是不是听说了南秦隔江谩骂挑衅我大萧之事?安老爷放心,那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的伎俩,我们是不惧的。龙将军可是说了,得回应回应才好。这不,我这次来,便是给安老爷送帖子来了。再过三日,十月初一,我们龙家军会在东郊办个练兵大赛和誓众会。太守大人已经安排人手在东郊校场搭好了台子,邀请各官员和百姓同去观看。将军说了,我们不对骂,那有失身份,我们就是摆摆兵阵练练刀法,顺便把开战前的誓众礼给办了。这便是我们的态度,给南秦看看,也给平南郡的百姓们看看。南秦我们是不惧的,要打便来。”
宗泽清说着,仰头喝了一杯酒,颇有些豪迈之气。
安之甫忙说了些奉承话。安若希忍不住问:“那日,龙将军也会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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