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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笙呆呆地站在那,鼻尖一酸,眼底隐隐浮上来一层水光。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用力把泪意憋回去,双手紧紧地握住那只怀表,感激地说道:“谢谢您……这么珍贵的礼物,我一定好好珍惜。”
对此,叶天泰的反应是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没再理会她,低下头握住小轩轩的小胖手温软细哄。
洛笙小心翼翼地收起怀表,弯下腰继续和护工一起整理床铺。
抬起头时,目光不经意中滑过床边的医疗仪器,透过上面的反光镜,她看到门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身形是如此的熟悉,她当即就认了出来,直起身刚想喊出口,却见对方朝自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想让屋里的人察觉,洛笙还是点了点头,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到自己,悄悄地走出病房,反手关上门,压低声问道:“阿远,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透过房门透明的玻璃窗,叶峻远静静地望着里面的情形,两个老人家都在专心逗着宝宝玩,显然没发现他的存在。
刚收到一件意义非常的礼物,洛笙兴奋地拿出来与他分享,两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你看,这是叶董刚送给我的礼物。”
这些叶峻远刚在外面都瞧见了,也听到了叶天泰说的那句“赔礼”,调回视线看了看她,又看看她举到自己跟前的金色复古怀表,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洛笙打开怀表,将里面的照片亮出来给他看,“这里面的人是你吧?轩轩跟你小时候真的长得很像呢,当然,恬恬也很像。”毕竟是双胞胎嘛。
叶峻远听得似是怔住,默然地望着怀表里的自己。
她浅浅一笑,轻轻地摩挲着怀表上细纹,“别看叶董面上那样,其实,他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你的。”
怀表的光泽非常澄亮,一点划痕都没有,看得出原来的主人都有精心护养,叶天泰连住院都不忘带在身边,不难猜出这是他平常随身携带之物。
叶峻远仍是静默不语,过了片刻才终于有了动静,淡淡说道:“我先回家了。”
洛笙闻言怔住,“你不进去看他吗?”
“不了。”叶峻远重新看向屋里的人,低沉的嗓音已经恢复一贯的冷静,只是隐约多了一丝暗哑,“有你们陪着,足够了。”
洛笙定定盯着他看了一会,忽而笑了起来,说道:“阿远,你愿意来探望叶董,是不是代表着,你已经原谅他了?”
叶峻远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唇线却慢慢绷紧,眼中也有了一丝冷意,“洛笙,我不想骗你,时至今日,只要一想起他曾做过的那些事,我心里仍是过不去那道坎,无法谅解他过去的种种行为。”
洛笙又看了几秒,靠过来,轻轻地偎上他的肩头,柔声道:“我明白,没关系的,你能来医院看他,就已经很好了。”
她能理解他的心情,时光可以冲淡痛苦,却不是医治心结的特效药,他能主动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他放下了过去的某些执念,这已经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至于往后会不会变得越来越好,爷孙俩能不能迎来和睦的一天,就只能留待未来去验证了。
但无论如何,她都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用她自己的方式守护他,让他的人生里只有圆满和幸福,不留任何缺憾。
……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转眼之间,轩轩和恬恬已是幼稚园大班的小朋友,洛笙也正式踏入全职家庭主妇的第六个年头。
这天下午,徐瑧拿着几分待签的文件,很敷衍地敲敲总经办的门,没等里面的人回应便大喇喇地推门走进来。
宽大的黑色办公桌后,叶峻远正在和洛笙通着电话,听到这道不请自入的声音,目光如寒箭般地扫了一眼过来,语气还是保持着温和的语调,“……没什么,是徐瑧忽然走进来。”
“噢,那你今天回家时,记得去买那个刘记的烧卤菜,奶奶今天念了两回呢,还有恬恬做手工用的彩纸,那个刘记旁边就有个文具店,记得一起买回来呀。”洛笙一边浇着花,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他。
烧卤菜,彩纸……叶峻远默默地记了一遍,嗯了声,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徐瑧将文件搁到他面前,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笑嘻嘻地询问,“少爷,明舒的张总想约您周末去打高尔夫球,不知您意下如何?”
叶峻远放手机的动作一顿,另一只手翻了翻备忘录,冷淡地拒绝了,“推了,周末我要跟洛笙陪孩子去水上乐园。”
虽然是意料中的结果,徐瑧还是很伤脑筋地叹了口气,“可张总从半年前就开始约您了,您这样不太好吧?”
叶峻远冷眼看了看他,“要么你替我去?”
“我?我哪够跟张总打球的资格呀。”徐瑧换上谦虚的语气,“再说了,欣玫这几天就要来H市,我得随时空出时间留候命。”
“既然不能够,那就滚出去干活!”
徐瑧素来喜欢在他忍耐底线上跳踢踏舞,瞧他似有发作的迹象,非但没滚,还不知死活地做出好奇的表情,“少爷,圈里最近一直盛传您是个妻管严,不知您对此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叶峻远眼角有些抽搐,缓缓地抬起冷眸,针锋相对地反诘,“作为被某周刊冠上‘妻奴’头衔的你,似乎没什么立场来问我的感想吧。”
“……”
“……”
两人无声对峙了一阵,最后各自收回视线,十分默契地结束话题。
婚后这几年,在洛笙孜孜不倦的调教(?)下,叶峻远身上的居家气息变得越来越浓重,成功地从孤冷冰山蜕变成顾家的好老公人设,除掉实在推不开的应酬和出差,基本是每天早九晚六按时上下班,闲暇时就在家里养养花修修树枝,帮洛笙做点家务活,或者教孩子习字画画,节假日遇到天气好的,就带上一家老小出门郊游四处闲逛。
徐瑧就稍微苦一点,得经常在两个城市飞来飞去来回切换,尤其是三年前左欣玫生了他儿子后,就更是坐实了“空中飞人”的身份,虽然左欣玫也希望他能到左氏集团上班,不过见他还是更习惯呆在叶峻远那边,也就由着他去了,反正左家有不少重点产业落户在S市这边,三五不时也得时常飞过来,这种情况下,徐瑧就得随时候着去接老婆。
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一天二十四小时,想更加用心呵护自己的小家庭,就得对应地减少工作上的应酬和那些不是特别必要的人际关系维护,于是作为拦路虎的徐瑧常常会给出类似以下的借口——
“不好意思,明天是叶总的结婚纪念日,他要留在家里陪夫人。”
“真抱歉,那天正好是我们家少夫人的生日,叶总这边抽不出空。”
“酒会?真遗憾,我们家少夫人不喜欢叶总喝酒,所以这样的品酒宴就只能与他绝缘了。”
“刘总,你约的时间真不巧,叶总周末得跟夫人陪两个孩子去参加兴趣班,实在没办法跟跟您去打球。你也知道,孩子就是一个家未来的希望,教育就不能不从小抓紧,作同样有两个孩子父亲的您,一定也能理解他的心情的,对吧?……啊,你说我也行?不好意思,我周末也得陪夫人逛街,您来迟了一步,我上周就跟她约好的了。”
……诸如之类的等等等等。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渐渐地坊间就开始流出传言,叶氏集团的那对黄金搭档,面上风光无限,其实都是名副其实的“妻管严”。
而洛笙在的勤学苦练之下,家政技能中的缝纫技术突飞能进,单凭自己一人就承包了一家老小好几口一半的家居服,叶老夫人偶尔翻杂志看到自己喜欢的样式,还会让她试着帮做出类似的同款。
有一次,洛笙和叶峻远带孩子去公园玩时,看到别人家一家几口穿着亲子服,一时心血来潮,回家就按着家里人的尺码每人做了一件大小尺寸不一的T恤,上面别出心裁地缝上代表每个人性格的动物头像。
爱哭粘人的轩轩是无尾熊,安静沉着的恬恬是猫猫,温善的洛唯晞是人类的好朋友狗,每天都闲不住的她是蜜蜂,她最爱的叶峻远是体型庞大看着而有点其实很温柔的鲸鱼,叶老夫人是优雅的孔雀女王,而徐瑧理众望所归地得了个九尾狐狸。
在洛笙的号召下,大家换了亲子服,在客厅拍了几张全家福。
照片一出来,叶老夫人立即将人洗出来,找人亲自送去独自住在叶家老宅的孤家寡人叶天泰那,十分张扬地炫耀自己现在子孙满堂美满现状。
叶天泰看得一肚子闷气,指着照片上一排人极尽尖酸刻薄地挖苦,“看看这穿的都是什么,俗,真是俗不可耐!不就是一件衣服么,有什么好显摆的!”
管家低着头,像木头一人杵在一边没出声,这两年来,老主人的脾气越来越像个幼稚的小孩了,就受不得半点刺激,只要老夫人那边有点风吹草动他这边就跟诊风声鹤唳,拍桌子瞪眼睛大声呼喝都是常有的事,他们现在已经完全见怪不怪了。
絮絮叨叨一通发泄后,叶天泰阴着脸,叫人赶紧把照片拿去垃圾桶丢了,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应下来,暗地里却阴奉阳违地把照片收到了置放常用品的一个抽屉里。
反正没过多久老爷肯定又要他们把照片找出来,藏得太深了,到时候找慢了又挨骂,不如现在就放在随手可拿的地方。
叶天泰独自坐在客厅里,闷闷地生着气。
不就是一件衣服而已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衣服做的这么幼稚,还是卡通头像的,他穿了一辈子正儿八经的的锦衣华服,这衣服他怎么可能看的上,送给他也是当抹布的下场!
而且那个女人做的衣服,他不稀罕!一点都不稀罕!
虽然脑子里是这么想,可心里却仍是酸得不行,这种被人排斥在外的感觉,对他这个独居的老人家儿而言,实在不是一般的难受。
正这么憋着闷着,刚离开不久的管家捧着个盒子走过来,“老爷,那边刚又送了东西过来,是少夫人的署名。”
一听到这个名字,叶天泰就气不打一处来,凶恶地说道:“拿走拿走,谁要那女人的东西!”
管家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试探地问道:“那……我把这个跟刚的照片一起丢了?”
叶天泰冷哼了一声,一副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
管家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捧着盒子放进抽屉,压在刚刚的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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