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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刚到红袖坊, 便有丫鬟匆忙去禀报九娘,不一刻, 打扮得珠光宝气, 一脸浓妆艳抹的九娘跌跌撞撞而出,一看到白玉,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 嚎啕大哭起来, 又心疼地握着她的手:
“我可怜苦命的儿呀,谢天谢地, 平安无事就好, 平安无事就好, 白玉, 你可知, 你失踪这几日, 我是痛不欲生,肝肠寸断,每天向老天爷祷告, 让你平安归来。”
烟儿见她把自己的话都学了去, 不由暗暗朝她吐舌, 她从未见过如此下流无耻之人, 这几日她明明表面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背地里却吃香喝辣, 晚上睡觉睡得比猪还死。
痛不欲生, 肝肠寸断这话经她烟儿说出是真诚可爱,经她口中说出简直就是肉麻虚伪。呸呸呸,臭不要脸。
她本来以为她家姑娘已经够做作了, 和, 和九娘一比,她家姑娘都得叫她一声祖师爷。
还是她家烟儿说话讨人喜爱,白玉听着九娘的话也是起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她亲娘呢。
她方才在车上可是烟儿说起,她不舍得出钱找人,还想等着她一死,就霸占她的全身家当。
白玉脸上浮起媚笑,虚与委蛇道:“九娘,让您担忧了,奴家之所以平安归来,大概是九娘精诚所至吧。”最后一句,白玉刻意拔高几分声调。
只要不傻,都能听出其中嘲讽,九娘老脸一红,自知演过分了,于是假笑道:“这主要还是白玉你吉人自有天相。”
白玉微微一笑,不再答话。
烟儿见她脸色有些憔悴,便道:“姑娘,您一路舟车劳顿,该是乏了,咱们先回楼里休息吧。”
九娘笑嘻嘻地连忙道:“白玉,你这一路辛苦了,赶快回去休息吧,待会儿我便让厨下做几样好的菜再炖点鸡汤,给你补补身子,你看你,都瘦了。”
白玉一点秋波含媚,虚与委蛇地微笑道:“多谢九娘美意。”
言罢,水蛇腰轻摆,袅袅娜娜地与烟儿回了吟月阁。
九娘望着她那妩媚风骚的身影,暗想,能活着自是好的,她可不想白白丢掉一棵摇钱树。
回到吟月阁,白玉只看几个小丫头在庭院里斗草,还有掐花作花箍的,却没看到清音的身影。
白玉不禁问道:“清音这几日在做什么呢?”
烟儿回道:“不是在作画就是在写字。”
白玉闻言不觉冷笑一声,道:“她倒有这闲心,看来我这几日失踪,她是一点都无所谓,我回来也不来迎一下,真是白疼这丫头了。”
烟儿连忙替清音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清音这几天也很担心您的,您别看她一张脸冷冰冰的,其实心里热乎着呢,她就是有什么心事都藏在心底,所以才让人误以为她什么事都不在乎。”
白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美眸微眯:“这几日,你们两人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烟儿嘿嘿乐道:“我们能背着您做什么事?”
白玉莞尔一笑道:“不然水火不容的两人,怎么突然就心连着心了。”
烟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而后红着脸道:“争来吵去,那是小孩子做的事,我现在成熟了,我决定以后和清音丫头好好相处,一同伺候姑娘您。”
瞧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白玉伸手一刮她的嘟嘟脸,好笑道:“是,我的烟儿长大了,我得快快给她找个如意郎君,再不找,就要成老姑婆了。”
烟儿闻言小脸顿时羞得红扑扑的,一双杏眼儿睁得又圆又大,“姑娘,我在说正经话,你怎么骂人呢。我才不要男人呢,我不要理你了。”
烟儿好气,于是她不想和她说话了,她气呼呼地跑了。
“烟儿,回来。”白玉在后面笑着喊她。
烟儿顿住脚步,回头,两边脸颊鼓得像小仓鼠,凶巴巴的:“姑娘作甚?”
“叫你回来。”白玉笑道。
虽是不情愿,她还是又慢慢蹭回了她身边。
“我问你,这几日,可有人来请我赴宴?”白玉这会儿才想起正经事。
烟儿想了想道:“嗯,有宁远侯,李大人,吴员外。”
白玉道:“如何回复他们的?”
烟儿道:“九娘向外谎称,姑娘身子抱恙,不便赴宴。”
白玉点点头。
烟儿又道:“对了,季大人也来找过姑娘。”
白玉问道:“季子昂?”
烟儿点点头,“不过他听闻姑娘不在,便请求见清音。”
白玉想起当日在宴会上,美眸闪过一抹凝思,当初她就觉得这两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她问道:“清音见他了?”
烟儿摇摇头,道:“她不肯见,也是奇怪,清音明明说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这季大人是怎么回事,竟然要见一丫头。”
“你不必懂。”白玉笑了笑,忽然又问道:“楚公子有没有来过?”
烟儿想了想,才记起楚公子是谁,不禁摇摇头。
白玉心中颇有些失落,那楚文轩高深莫测,她到现在都不知他是何方神圣,之前一心系在沈墨身上,以至于忽略了他,如今想想他那出众的容貌气度,不由又生出几分心思来。
沈府。
沈墨刚至沈府大门口,一下马车,便见看到秦氏领着一众丫鬟等候着门廊处。
看到沈墨,她银盘似的脸含着一丝激动,美丽的丹凤眼浮动着水光,只是在众人面前,她依旧维持着端庄持重之姿。
跟在沈墨后头的林立抬眸瞥了她一眼,见她不似昨日那般素脸朝天,而是满头珠翠,光采四照,打扮得仿若年轻人。于主子面前,林立向来恭谨,然此刻眸中却闪过一丝不屑,只是很快低下头去。
“母亲,让您担忧了。”
沈墨神情一如往常,俊美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柔浅笑,声音似三月春风,温温润润。
秦氏莲步轻移,靠近他些许,两眼打量着他,见他略显清癯了些,不由有些心疼,“先进去再说吧。”
沈墨微笑着与秦氏一同进去,瞥见一旁的小蕖,天真稚气的脸上满是难过之色,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
沈墨见状,不由失笑道:“小蕖,见到我回来,你不高兴?”
他声音很温和,温和中透着一丝宠溺。
沈墨虽温柔软款,小蕖却一向对他又敬又怕,甚至闻声色变,然此刻,听着那一如既往的柔润声音,小蕖却觉得听到了天籁之音。
听到他的话,小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磕磕巴巴道:“高……高兴!”能见到他安然无恙,她简直高兴得不得了。
沈墨浅笑道:“高兴就不要板着脸。”
小蕖闻言立即浮起抿着嘴甜甜笑了一个,脸颊上两个酒窝圆圆的,仿佛盛了蜜。
沈墨不由莞尔,如果他有妹妹,自是像她这般娇憨可爱。
听着两人的谈话,秦氏一双含威的丹凤眼若有似无地扫向小蕖,在她天真娇憨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若无其事的收回,目视前方,神情淡淡。
沈墨所居院落,其风格恰如其人,风雅秀逸,又内敛低调。
甫一进院,但见高楼雅阁,庭院遍植翠竹,假山堆叠,清溪萦回,流水潺潺。
微风一拂来,竹影沁心,清气满院。
几人进了厅堂,堂内摆设古香古色,潇洒精雅。
小蕖忙着去给沈墨与秦氏沏茶,除了秦氏贴身丫鬟,其余一干人俱在门外伺候,以备不时之需。
秦氏向沈墨询问遇险后情况,沈墨言语从简,只谈关键,至于白玉,他却只字未提。
从沈墨那从容淡定的脸上,秦氏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见他省去白玉那一节,直觉他在隐瞒些什么,心中略有不满,对他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忍不住问道:“听林立说,与你遇险的还有一位叫白玉的姑娘?”
沈墨闻言,秀雅的长眉不觉凝了下,转眼却又恢复如常,他微微一笑道:“是的。”却不多言。
秦氏又追问道:“你不是去给祭奠你姨娘了么,为何突然又转去普渡寺?”
沈墨嘴角含着浅笑,平静回答:“说来惭愧,只因我的船不小心撞坏白玉的船,为表示歉意,只好亲自送她前往普渡寺。”
“原是如此。”秦氏闻言表情似乎变得柔和些许,她笑道,随后缓缓端起茶,拿起茶盖,轻刮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垂眸似思索着什么,只见她那只手肌肤匀腻,滑不溜手,保养得十分得当,如同二十几岁女子的手。
秦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道:“你那两日想必十分艰苦,今日又一路车马劳顿,定累得不浅,你好生歇息,我先回去了。”
沈墨微笑着起身,将秦氏送出了门。
人走后,沈墨脸上笑容未变,只是那双墨眸沉了下来,有着几分高深莫测。
他回头,身子略显僵硬,向小蕖淡声道:“小蕖,热水备好了?我要沐浴。”
“大人,我已经叫人准备了。”小蕖脸上的憨笑不见了,每每见到这样般神情的沈墨,她的心总是咯噔咯噔的,他身上似乎萦绕着沉重的气氛,令人备觉压迫。
小蕖是知道他每见到秦氏之后,都要沐浴一番的,因此两人于此事上,已形成一种默契。
沈墨很少失眠,前两日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下,他依旧能够入眠,可如今躺在锦绣软榻上,却失眠了。
鼻尖萦绕着淡淡安神香,却毫无用处。
沈墨心中略感烦躁,轻轻翻身朝里侧躺,睁开水墨般的双眸,借着透窗的稀微月光看着宽大的床榻,心口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却又说不上来缺什么。
沈墨又翻个身朝外,见外面幽篁拂窗,听四壁虫吟细细,忽觉寂寥空落,难以消遣,于是闭上眼,想了会公事,皇上令他主持编纂《崇文大成》,此书包罗万象,涵盖广阔。
其内容包括经史子集,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等。①
皇上对此书十分看重,且精益求精,如今任务才完成一半,仍有花费大量心血去完成。
然后想到李钰,李钰是他的学生,当初的状元文章也是他举荐的,此人才华横溢,天资聪明,谈吐学识皆不凡,虽二十来岁,处理事情却成熟稳重,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可造之材,沈墨考虑着待考核之后,推荐他为国子监司业。
沈墨正想着公事,不知怎的,一抹倩影忽浮现在他脑海中,然后思绪突然间跳到了别处。
沈墨想到白日白玉对他的冷淡,忽然感到些许烦躁,辗转反侧,只觉得愈发难以入眠。
沈墨轻叹一声,披衣而起,推门而出,屋外月白风清,碧空如洗,竹影婆娑,令人心绪稍宁。
沈墨一袭雪白宽衫,脚著木屐,踱出游廊,信步而行,意欲将心中烦闷散去,却不自觉地走到了榴花亭中,来到当初扔到白玉送的香囊那个地方。
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沈墨微微一怔,突然有些后悔扔掉了香囊。
那是她对他的心意。
如今那香囊或许已经被洒扫的丫鬟小厮捡去,不知扔了亦或是自己用了去,想到此,心中烦躁不仅未曾散去,反而又添上一层。
*
次晨,天光乍现,沈墨洗漱完毕,更换好朝服,便吩咐林立套车,回了院中销假。
沈墨前脚刚走,后脚小蕖便被叫到了秦氏的住处。
小蕖进去之时,只见帘影沉沉,熏香半冷,秦氏才刚刚醒来,正坐在妆台前,由着身后的婢子给她梳头。
屋内收拾床铺,叠被子,摆放东西的丫鬟手脚轻利,神色端肃,不发一丝声响,静得落针可闻,与她在沈墨房中那种轻松自由的氛围迥然不同,这里沉闷得令人心生压迫感。
带她进来的丫鬟把她领到秦氏跟前,便退下了,小蕖双手置于腹前,低垂视线,娇憨稚嫩的满是不安。
秦氏很少传唤她,更不曾一大早的叫她来,小蕖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都,不由战战兢兢地问:“太夫人有何事要吩咐奴婢?”
秦氏端坐在妆台前,显得幽娴贞静,轻轻瞥了她一眼,见她莺雏燕娇,一团稚气,虽缺了女人的风情,却甚是娇憨,与她一比,自己毕竟是老了。
秦氏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怨恨,见她神色慌张,她却微笑道:“小蕖,你家大人待你好么?”
小蕖孩子气,天真地回答道:“大人待奴婢很好。”
秦氏脸上笑容更深,目光意味难明,“如何个好法?”
小蕖老老实实回答:“大人教奴婢读书识字,作画弹琴,还给奴婢买好吃的。”想了想,又道:“大人从不打奴婢,也不骂奴婢。”
秦氏见她一脸天真烂漫,真诚无欺的模样,也不知是藏的深,还是真如此单纯,压下心头疑虑,她和颜悦色道:“你家大人近来与那些女子来往?”
秦氏虽常叫人留心沈墨平日所作所为,但到底不如小蕖这贴身丫鬟知晓得多。
小蕖虽不明白秦氏为何会如此问,却如实回答道:“奴婢知晓的有百花坊的红雪绿云姑娘,妙音坊的素蝶姑娘,以及红袖坊的白玉姑娘。”
秦氏见她一脸呆憨,乖乖顺顺问什么答什么的样子,终于信了这丫头没有心机,是个稚嫩货色,也不拐弯抹角了,笑道:“他与哪位姑娘最是亲近?”
小蕖,“奴婢想,应该是白玉姑娘吧,白玉姑娘还赠给大人香囊。”
赠香囊?秦氏冷冷一笑,现下京中最是流行女子给情郎赠香囊,取“贴身相伴”之意,若非情侣或夫妇,女子断不会胡乱赠送香囊给男子,免得落人口舌。
秦氏向来是不管沈墨在外面如何应酬,有多少红颜知己的,只因她知晓他对那些女人并无男女之情,她在他的眼中看不到情-欲,他是那样纯粹,仿若一张白纸,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曾让风月场中的女子留宿在他的卧房,可是白玉却令他破例了,后来她听闻两人在宴会上行为不当,秦氏亦问过沈墨此事,沈墨只说是醉酒后的玩笑,见他表现得不在意,她也就罢休了,可如今,种种事件都与那女子有关,比之前的素蝶有过之无不及,这让她心不禁开始感到焦虑。
*
沈墨从院中出来,已是晌午,上了马车,一路往私宅的方向去。
马车辘辘,徐徐而行,经过贵人街,只见两根高大的盘着金龙金凤,上面一块巨大牌匾,牌匾上刻着“贵人街”三个笔走龙蛇的大字。
贵人街顾名思义,这条街住的大多是达官贵人,王孙侯爵,此处地价昂贵,消费极高,来此地花费的是皆为有钱有势之人。
刚进入街,便见店肆林立,高楼鳞次栉比,街上香车宝马,行人锦绣华裳,穷极奢华。
路旁绿柳成行,画桥碧水,映着正午的日光,流光溢彩。
沈墨昨夜没睡好,又赶早起来,忙了一上午公务,此刻只觉有些疲惫,便手支着额,靠着几案上假寐,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今日在院中听孙学士说起,他与夫人吵架,他夫人好些天不与他说话,又不给他进房,后来他听友人建议,去美人阁买了时下最受追捧的胭脂水粉,回去送给他夫人,他夫人才转怨为喜,原谅了他。
随后又听众同僚谈起女人,讲女人好装扮,为悦己者容,只要把当下最火热的胭脂水粉,花钿钗环,绫罗绸缎堆到她面前,天大地大的事都不叫事了。
想到这些事,沈墨不觉垂眸失笑,他向来不喜欢听同僚探讨女人以及讲述夫妻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琐事,只觉得乏味无趣,不知今日为何,竟一字一句记住这般清楚。
沈墨此时已无了睡意,打开车窗,微风淡淡,目前一整排皆为店肆,有酒楼茶馆,胭脂铺,绸缎庄,玉器店,琳琅满目,繁华似锦,不时可看到一些身着华服的男人携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或者头戴面纱,被丫鬟簇拥着的贵妇人进进出出。
车行驶不久,沈墨见前方有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大门正上方挂着红木牌匾,前面有三个金色大字,端端正正写着:美人阁。
他还记得孙学士所说的美人阁就在贵人街,听他说,美人阁一直是京中贵妇人及千金小姐的心头好。
沈墨不知想到什么,心念一动,本欲叫停马车,然略微的犹豫,又放弃了。
沈墨端坐在铺着绣垫的榻上,手搭在一旁案几上,听着马车碾过青石路的轱辘声,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轻敲起来。
在马车即将拐弯进十子街,沈墨长眉微皱了下,没等脑子反应过来,已不自觉地叫停了马车。
坐在马车边上的林立掀开车帘,问道:“大人,有何事吩咐?”
沈墨脸上神情有些微妙,他淡淡道:“往回走。”
林立不解为何,却也没多问,主子的事本就不好过问,于是只让车夫往回走。
马车在美人阁的绿柳荫下停住。
沈墨等人刚进美人阁,便有一名身着华服,眉清目秀的少年笑容满面地迎接了上来,打量他一眼,见他青年才俊,服饰奢华,气度非凡,不由恭恭敬敬道:“这位公子,里面请。”
沈墨的车厢里备有替换的衣服,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在车厢内换下朝服,穿了常服,因此,眼前这少年只道他是某位贵公子。
这美人阁里面布置得亦是一派华丽,门窗台椅,柜架案几皆古典而精致。
沈墨刚近柜台,柜台后便有一个容貌秀丽,身材窈窕的女子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一看到沈墨,女子不觉愣了下,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见他发笼玉冠,宽衣博带,濯濯若春月柳,容貌端得俊美,脸上又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浅笑,不由让人心生亲近。
沈墨本没怎么注意到这女子,只是见她呆呆看着自己,便也微笑看向她。
女子容貌生得端丽,亭亭玉立,沈墨眸不觉微凝,只觉眼前女子似曾相识。
沈墨本是恂恂儒雅的端方君子,虽觉这女子眼熟,却也不会一直盯着人家看,又出于礼貌,不好提醒她举止有失,便伸手握拳抵于唇角轻咳一声,意图提醒她。
然那女子像是没意识到似的,依旧愣愣的看着他出神,直到一旁的清秀少年看不过去,连忙推了推她,低声叫了句:“姐姐。”
她才醒过神来,秀丽的面庞顿时浮起两朵桃花,她稳了稳心神,笑容可掬道:
“公子请随意看看。”她声音宛若银铃,清脆动听。
沈墨点点头,看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始终温和持礼。
然不过一眼,却让女子心跳没由来的失序。
这男人有着一双温柔似水的墨色眸子,被他看一眼,就会令人有种想要沉溺的感觉。
沈墨左右看了下,胭脂水粉,口脂螺黛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沈墨身形微顿,随即迈步走向摆放胭脂水粉的地方。
林立跟在沈墨的身后,面色如常,心中却大感诧异,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家大人来这种地方买女子妆面之物,以往那些打赏给歌舞姬的东西,沈墨都是吩咐他来办的。
女子见他一门心思地放在胭脂水粉上,不觉有些失落,又不由自主地跟着上前,看看他是否需要她的帮助。
自第一面,她便觉得他像她儿时遇见的那个少年,只是那个少年有着一双清冷如寒潭般的眸子。
一定不是他。眼前这男人有着比春风还温柔的笑容,怎么可能是那个冰冰冷冷,不喜欢与人亲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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