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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岭挥舞着特意做钝了的小木剑, 威风凛凛往前刺出：“嗳！”
带出一阵微弱的风。
年岁比他大一些的丫鬟小厮鼓掌, 发出赞叹声：“不愧是少爷！”
被称赞的江岭扬起小小的下颔，露出腼腆又带着自信的微笑。
他目光一扫，点了其中一个小厮，奶声奶气地道：“你来陪我玩！”
另一把准备好的短木剑送了上来, 交到小厮手上, 两人对战。
这是江岭最喜欢玩的对战游戏。
木剑击着木剑，发出“喀、喀”的撞击声, 以及孩童们稚嫩的叫喊声，咿咿呀呀, 好不热闹。
其中, 为江岭欢呼的声音占了大多数。
“少爷太厉害了！”
就连与其切磋的小厮也不禁叫唤着, 偏生说的还不是恭维之词，江岭年岁虽小, 若他不认真应对，一不经意就会被他用小木剑戳中腰腹，他可是年长了他四岁哪！
只见江岭一剑刺出, 稚嫩的脸蛋上透着认真的表情，忽地瞧见正走来的人，严肃小脸立刻绷不住, 扔了木剑张手就往来人跑去。
“爹爹──”
江城一把将他抱起, 让他稳稳坐在自己臂上, 问他：“在玩什么？”
小江岭颠三倒四地开始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在学武！当将军！”
他攥着小拳头，眼神向往。
自从他见了梁王与府上护卫过招后, 就立下了这样的志向。
梁王高兴得很，小孙孙景仰自己, 就连木剑也是他为他削的。
江城对于儿子从文从武都没有意见, 只要身体康健那便足够。
笑着听他七嘴八舌讲完今早都在忙活些什么，江城这才道：“要玩可以，可别喊得太大声，你娘亲和妹妹在屋里歇着呢。”
这时候也差不多是她们午觉方起的时候了。
江岭露出凝重的神色，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对父亲做出允诺：“岭儿会很小声！”
“乖。”江城赞许。
得了父亲称赞，江岭扭扭身子，很是害羞，想绷住做出淡然模样，却无法，忍不住还是嘿嘿一笑。
一进屋，江城把孩子放下，江岭蹬蹬蹬地先去寻了连甄。
“娘亲──”
连甄已经醒了，手上正绣着什么，一见江岭，放下手中的绣活，揽着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的儿子。
小孩子最喜欢这样急奔扑抱，连诚以前也是，连甄对此早已心里有数，反倒是江城，起初还很是不习惯呢。
不过这动作到底危险，江岭被江城叨念过许多次，现在扑过来的力道已经刻意放轻，不再像以前那般肆意了。
他轻轻扑抱在连甄身上，仰起头问她：“娘亲娘亲，我的鼓放在哪儿呀？”
说的是江城给他的拨浪鼓，从前梁王买给“诚哥儿”的那一份。
江岭出生后，江城也不再单单将拨浪鼓收着，时常逗着江岭玩，江岭特别喜欢听那咚咚的鼓声。
会走会跑后，江岭更是常拿在手上玩。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每回总忘了自己放哪儿去，连小木剑也扔过许多回。
现在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都会主动为他收好，就怕小少爷忘性大，临时要找没找着，虽然不会哭闹，但没找着便不肯用膳歇息，众人无法，只好一起帮着他寻，着实兴师动众。
旁的东西也就罢了，那拨浪鼓对江城而言意义也不凡，连甄总会帮着收。
她伸手顺了顺江岭微乱的发，也不直接说，而是反问：“嗯？你也不记得吗？娘亲也要再仔细想想呢……”
江岭面色一变，听到连甄也不确定位置在哪儿，登时慌了。
“娘亲再想想，应该就收在房里……”
他跑到书架前，指着上头的一个木盒：“应该是收在这里面的。”
那盒子放的位置要比他的身高高出许多，江岭够不着，只能眼巴巴抬头望着。
江城走到他身后，替他取了盒子，揭开盖子一瞧，拨浪鼓果真在里头。
“拿去。”
江岭拿着拨浪鼓，奔到小床旁去看还睡着的妹妹。
连甄走到江城身边，替他将外袍脱了，两人面上表情均是无奈。
这孩子爱撒娇，分明自己记得的事，却总是仰赖他人，等到别人真的都不知情，他才心不甘情不愿自己去揭晓谜底，也不知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江岭把拨浪鼓放到熟睡着的江霓枕边，然后再跑回来小声对着江城他们说：“借给妹妹的。”
借？
连甄听得失笑：“喜欢的话，再买便是。”
一人一个也不用抢，毕竟一个拨浪鼓也没多少钱，比起连府和宫里送来给兄妹俩的精巧玩具，随意一个都能抵几十只拨浪鼓了。
江岭摇了摇头：“就要那个，不要别的。”
他转身张手，又求着江城抱。
这种小事，江城向来有求必应，弯腰抱起了儿子。
江岭趁势抱住江城的脖子，嘿嘿笑着说：“那是祖父买给爹爹的，不一样！”
“你记得这样清楚啊。”连甄抿唇笑了。
他们好像也就同他说过一回这拨浪鼓的来处，没想到江岭记得倒是清楚，也不知他到底是想让人觉得他记性好还是不好。
几人说话的声音虽压得低了，但仍是细碎。
江霓原就差不多要醒，听到声音，揉了揉眼，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扭头就要寻连甄。
这果这一找，就先找到放在自己身旁的拨浪鼓，高兴得捉了起来：“鼓！”
她还小，力气不大，得用两手抓着才能勉强捉起，欢快地晃了晃，听着不规律的咚咚鼓声，一边摇一边笑，一个人也能玩得如此自得。
江岭看着看着，不禁就想下指导棋：“妹妹，不是那样玩的！”
他很努力地用自己仅知的字词去表达出意思，可江霓歪着头，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兄长，还是不解其意。
没办法，江岭只好亲自出马。
他一脸凝重地对江城说：“爹爹，我得去教妹妹了。”
意思是让江城放他下来。
江城作为人父后，偶尔能感受到，从前梁王为何会对自己露出那样伤脑筋的表情。
有时候，他在江岭身上也有着类似的体会，心里五味杂陈之际，又觉得好像更了解当时的梁王。
望着小兄妹认真研究拨浪鼓，江城看得出神。
连甄牵着他的手，瞧出他的异状：“夫君？在想些什么？”
怎么愣愣地发呆呢？
江城回神，收紧手指，回握住连甄，摇了摇头：“没什么。”
连甄仍盯着他，没有就此作罢。
于是便真的等来江城的后半句：“只是……”
“只是？”连甄歪头询问。
江城笑了笑，露出一个有些纠结的笑：“我在想，我在他们眼里，算不算个好父亲？”
真的当了父亲，才知为人父的不易。
可也正因为知晓，才更希望孩子心里能没有芥蒂。
──起码不要像过去的自己那样。
听到江城这么说，连甄却反而掩嘴笑了。
“你在说些什么傻话呢？岭儿那样亲近你，不就说明了一切吗？不然你以为为何总在你回府的时候，岭儿才总是到外头去玩？那是在等你呢。”
江城这样一想，还真是。
他还以为那是江岭平时玩乐的时间，正好与他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搭上了，是纯粹的巧合。
却原来每天，江岭都是在等着自己吗？
“爹爹，娘，我带妹妹去外面玩儿！”
“玩！”江霓兴奋拍着小手，主动拉着哥哥的手，嫩白的小脸飞着红晕，很是期待。
连甄含笑点头：“去吧，要听白芷姑姑的话哪。”
“好──”
兄妹两人在丫鬟的簇拥下在院里玩闹，屋里恢复寂静，夫妻二人站在窗前看着孩子们，连甄这才接续方才的话题。
“所以啊，夫君不用担心，孩子最是藏不住情绪，喜欢讨厌都会摆在脸上。既然能日日等你归家，真讨厌的话可是做不到的。”
经连甄一番开解，江城才算安心。
他看着她，生过两个孩子，连甄的体态神韵越显成熟妩媚，侧眸瞧着他时，眼睛微微瞇着，却又带着孩子般的顽皮神态。
江城揽着她，感受怀中温软。
他问出自己担忧许久的问题：“这样的生活，你可喜欢？可……还想见哪处的山川？”
有了孩子，便不好四处游历，身为父母，得肩负起养育陪伴孩子的责任，同时也就代表，将来有好长一阵子，他们都不便离京。
江城是最清楚连甄心愿的。
她自幼守惯规矩，最盼着能离京，自在赏遍天下美景。
方成亲那会儿他们曾出外走过各地，可也不过仅仅五年。
这天下之大，又哪是短短五年间能走完的？
江城不想给连甄拘束，只盼能给她最想要的，而两人拥有了共同的孩子，虽也是彼此的期望，但江城不知道，这样的生活，究竟是否为连甄所愿？
连甄摇摇头，靠在他身上，感受江城心口处的心跳声。
她说：“这样就好。”
调整了姿势，她也伸出双手紧揽着江城，两人紧紧相依。
“你带我去过的地方，已经很多很多了。”
是她从前都未曾想过，出阁后自己也能去的地方。
“从前我希望的是无拘无束，没有人可以限制山能多伟岸，河川能流多远，所以我才喜欢。”
她将手勾在江城脖子上，微微退开，仰首看着他：“但现在不同了。”
连甄伸手，指尖抚上江城的眉，再是颊，掌心贴于他颊侧。
江城问她：“有何不同？”
连甄展颜一笑。
“现在，我希望的不是看了多少景色，而是与你在一起。”
她踮起脚尖，凑到江城耳边，轻声对他说：“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我心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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