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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阳瞪着突然冒出来的连诚, 没有因为他是小孩子就放松警惕。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是哪家的公子?怎么身边一个下人也没有?”
连诚衣袍虽脏, 但光凭那衣料纹样,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
一看就非富即贵,这样人家的小少爷会自己一人出现在此地,只有一个可能。
夏阳“哈”了一声, 挑眉问道:“你不会是走丢了吧?”
连诚摇摇头, 认认真真地道:“没丢。”
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要从哪个方向回去,才不是走丢呢。
说完嘿咻嘿咻往前走, 还努力从颈子里想扒拉出什么。
夏阳摆出防御姿势:“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别过来啊……”
江城一直盯着这小童,在夏阳想赶走他时出手制止。
“慢。”
咳得太狠, 江城声音越发嘶哑, 但不难让夏阳辨识出他说的是何意思。
夏阳见世子竟还想走到那幼童面前, 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可下一瞬,发现连诚拽出来的玉绳挂着的玉坠样式后, 他更是指着孩子捧着的那块半圆玉佩惊呼:“这不是静明大师给的吗?”
怎么这小萝卜头也有一块?莫不是每个来寻静明大师的人都会有个同样的吧?
思及此,夏阳面色古怪。
他脑海里闪过静明大师庄严端坐,面前摆着一摊同款式的玉佩, 不用叫卖,直接一声“阿弥陀佛”,就有无数人争相购买的景象。
“……”
夏阳急忙甩了甩头, 将那不切实际的想象甩开。
要不是静明大师没收钱, 他都要怀疑这玉是批量卖给香客用的了。
与夏阳同样, 连诚也伸出手,指着江城腰上系着的那块, 笑瞇瞇地说:“一样的。”
江城蹲了下来,朝连诚伸手, 掌心向上:“能否借我看看?”
连诚抓着玉佩, 有些犹豫:“姐姐说不能弄丢……”
江城也不勉强他拿下,径自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往前一递:“那没事,我就看看跟我的是不是完全一样,你可以拿着,我不会碰它。”
长长的一句话,江城说得很慢,每说几个字便要停下缓缓,才得以把话完整说完。
连诚思考了下,既然这位大哥哥都这么说了……
他很大方地点头答应,小胸一挺:“你看吧。”
他小手还是紧紧攥着,但是将玉佩尽量往前递,白嫩的后颈都因此被他勒得玉绳陷了进去。
江城把自己的玉佩放在连诚的旁边对照,玉石的成色一致,看着确实是同块玉佩一分为二。
那么,断面呢?
江城将自己的玉切面对着连诚的,两块半圆玉佩合而为一个圆,若非细看,根本连接缝处都不易瞧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拼合在一起的玉由内发出碧绿荧光,江城一愣。
他欲要细看,眼前蓦地一黑。
“世子!”夏阳惊呼。
他一见江城身子微晃就觉得不对劲。
本就体弱,平日里能下床走动的机会不多,他一直不错眼地护着,就怕江城体力不支晕厥倒地。
如今可好,世子倒下前他勉强撑住,没让世子摔了磕了碰了,可谁来告诉他……这小童也跟着一起晕了是怎么回事?
夏阳一手世子一手连诚,悲愤怒吼:“这谁家孩子──”
快来领走!
他要撑不住啦!
幸好他吼完没多久,有个仆从打扮,但身手敏捷的男子,迅速从不远处急奔过来,一看就是练家子。
夏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人万一要对世子不利,他此刻的状况可没法应付啊!
许是看出夏阳的防备,来人还没靠近前就先扬声自报家门:“小的是连小少爷家仆,多谢阁下相护。”
似乎还怕夏阳起疑,来人主动取出符牌表明身分。
夏阳细细看过,从他说出“连小少爷”时就猜出怀中幼童家门,如今一看更是确定,这小童就是连相幼子──连诚。
他点点头:“快抱走、快抱走!”
就算他嫌弃这突然冒出的孩子,也不可能随意把他交给别人。
既然已经出示符牌确认过身份,那夏阳就顾不得他们,喊来几个人搀起江城就往厢房去。
护卫接过连诚,看了他们一眼,便急忙往连甄的所在处赶。
两刻钟过去,出去寻连诚的丫鬟与婆子陆续回屋,每个人脸上惶惶不安。
“小姐,到处都寻过了,没有找到小少爷,这可怎生是好?”
“再往外院去寻?”
一群人等着连甄发话,守在门外的白芷忽地白着脸急奔进来,身后还跟着抱着孩子的男子。
白芷:“小姐,找到少爷了!”
连甄从护卫进来那时就已经看见他怀中的连诚,她站起身来,迎上前去,急问:“诚哥儿怎么了?”
小孩双眼紧闭,除了衣袍,脸上和手上也沾了尘土,加之头发里卡着的几片叶子,看起来好不狼狈。
连甄心疼不已,取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脏污的小脸:“这是摔了吗?快请大夫来看看。”
白芷指挥小丫鬟去寻,再唤几个婆子去打水,其他下人先出去候着。
护卫将连诚放至床榻上,单膝跪地,并将符牌交回:“小的失职。”
白芷取过符牌,交到连甄手上。
连甄忧心连诚的状况,可也得弄清事情经过。
她急切询问:“说说发生什么?怎会弄得如此?”
为了防止意外,她都特意让人时刻跟着了,为何还会出事?
护卫将自己亲眼所见悉数说来:“少爷路遇梁王世子上前攀谈,小的远远看着并无异状,岂料他俩谈话到一半,少爷和世子双双晕了过去,幸得梁王世子的小厮协助,小的才能及时带回少爷。”
连甄替连诚擦脸蛋的手一顿,惊讶反问:“诚哥儿遇到梁王世子?”
两人聊天了?
还是诚哥儿自己主动找对方攀谈的?
连甄眨眨眼,实在难以想象那个情境。
这梁王世子算起来还比自己大了三岁,他跟诚哥儿这一大一小,能聊什么?
注意到护卫说的“双双都晕了过去”,连甄又问:“世子也昏迷不醒?”
护卫点头称是。
说来这梁王世子跟连诚都是不足月就生下来的,只是连诚身体无碍,梁王世子却胎中不足,打小就体弱。
当年宫宴入了刺客,怀孕七个月的梁王妃替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挡下一剑,动了胎气,直接在宫里生产。
梁王妃伤重不治,刚出生的江城据说当时只有巴掌大,在皇宫里各种好药吊着,才勉强活了下来。
世子病弱,几乎可说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要不是有皇宫长年源源不尽的药物养着,只怕也活不到成年。
只是没想到诚哥儿竟碰上了他。
连甄再问几句,厘清事情发生经过,得知连诚是把自己玩脏的不是摔了,高高悬起的心先放回一半。
她拧眉叹气:“都是我不好,没有特意支开诚哥儿就没事了。”
香叶听了这老半天,脑袋也转过来了,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连甄要做的事肯定有她的道理,不会有错。
她站出来安慰连甄:“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意外,不是小姐的错,奴婢还没夸小姐聪慧,竟能想到这样的点子寻齐嬷嬷的错处呢!”
说人人到,香叶说完没多久,外头就传来齐嬷嬷的哭喊声。
“少爷啊──老奴对不起您──”
这嚎得里里外外的人都听见了,连甄眉头皱了皱,香叶撇撇嘴:“真是阴魂不散。”
连甄伸手将连诚头发上的叶子一一取下,淡淡道:“诚哥儿需要静养,让齐嬷嬷去其他地方候着吧,别扰了其他香客。”
意思就是让她闭嘴滚远点。
赶人的事情香叶爱做,当即自告奋勇出去传话,哭声很快小了下去。
灵泉寺是京城周遭香火最为鼎盛的寺院,不乏达官显贵前来参拜,院里也请了大夫坐镇,免得在山上有个头疼脑热的,一时间寻不到人,耽误病情。
大夫看过连诚后,对连甄说道:“少爷并无大碍,就是睡得沉一些,睡够了便能醒,请小姐放心。”
睡着了?
连甄对这答案颇感错愕,眨了眨眼,温声再问:“真的只是睡着而已吗?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担心,毕竟这突然晕了过去……”
她声音细细柔柔,像填充新棉的被褥,绵软舒适。
虽是质疑的话,但连甄问得认真有礼,大夫半点没有被冒犯的想法,宽慰道:“小姐放心,小少爷的情况与世子并无二致,老夫也刚从世子那儿过来。”
连甄心里的感觉更怪异了。
世子也是睡了过去?这么巧?两个人同时?
连甄望着已被擦得白净的连诚小脸,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府再说。
她吩咐白芷:“世子那儿回去记得备好谢礼,另外爹爹那里也派人知会一声。”
其他事也就罢了,连诚在寺里出了事又牵扯到梁王世子,这事不可能不报给丞相知。
白芷点头记下,香叶压低声音问:“小姐,那齐嬷嬷呢?”
连甄让另个婆子抱起连诚,护卫在旁跟着。
她说道:“诚哥儿与我一辆车,白芷跟着我们,香叶去守着齐嬷嬷。”
香叶眼睛一亮:“奴婢这就去!”
连甄无奈笑笑,她就知道香叶会是这么个反应。
一行人陆续上了马车,慢慢驶离灵泉寺。
江城渐渐有意识时,只觉得耳边嘈杂的声音终于安静,取而代之的是更有频率的声音。
“哒哒哒”的声响,以及略为摇晃的冷硬地板,他眉头轻皱。
忽然,馨香扑面,吵闹声还在,但地面不再传来凉意,反倒成了温软的触感。
眉头松开,他慢慢睁眼,忽地屏住呼吸。
仙姿玉色的美人垂首,眼带惊喜,含笑望着他:“诚哥儿醒啦?”
许是见他没反应,美人欢喜的神色转为忧愁,抬手抚上他的额,江城身子僵住。
纤手微凉,掌心柔嫩,连甄感受了下温度:“没发热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姑娘跟他的距离也是过近了些。
但不光如此,江城惊觉,自己竟枕在这女子膝上!
他眼睛蓦地瞪大,忙坐起身退开。
这样的举动吓了连甄一跳,问他:“怎么啦?”
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完全不似梦境。
江城憋了憋,最后只得吐出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本想让这姑娘自重,谁料话一出口,声音绵绵软软,与自己的声音大相径庭。
而且,他也发觉望出去的高度不对劲。
他低下头,看了自己的手。
白白嫩嫩,大小也不对──这不是成年男子的手。
这匪夷所思的情况令他沉默,不再出声。
怎么回事?
他……竟变成了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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