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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真平时喜欢穿男装, 穿上男装以后, 面容俊秀, 身姿挺拔, 她眉目英气, 也许是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 一举一动都没有女儿家的娇柔。宁朗与她认识了很久, 平日里听山匪们老大老大的叫她,就连青州百姓们也都是叫她‘杨先生’,直到做了很久的五大王, 宁朗不知道其实杨真是个女人。
直到他与山上那些山匪混熟了,某日一起喝酒时,听那些山匪们说起青龙寨的建立史。
据说从前的青龙山有着大大小小无数帮派, 如今青龙寨上的山匪, 全都是那些帮派里的人。是杨真提着一杆□□,上了青龙山, 单枪匹马单挑了所有人, 将所有人都打服了, 然后才建立了现在的青龙寨。原来青龙山上的那些山匪, 可当真是□□掳掠无恶不作, 也是杨真来了以后, 众人才乖乖地靠打猎为生,再也不敢惹事。
那些山匪们一边喝着酒,一边感叹道:“当初哪里会知道, 我竟然还有这么一天, 如今下了山,都不用担心官兵来抓我们,就连青州城的百姓对我们都是有着好脸色,以前哪里能想得到,这辈子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待遇。”
宁朗跟着感叹:“杨真可真厉害啊。”
“听说老大是个孤儿,也不知道她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山匪说:“她打人的时候可从来不留手,打人的时候可疼了,咱们这山寨上下,哪个人没有老大打过?不过咱们山匪也是靠本事说话,她本事大,我们也心服口服。”
宁朗崇拜地道:“那应该就是话本里说的那种,小时候遇到了一个高人,所以才学了这一身武艺,要是他没有上这个青龙山,而是去闯荡江湖的话,估计得有不少姑娘想着要嫁给他吧。”
山匪点头,点完又觉得有些不对,连忙道:“你别误会了,我们老大不喜欢女人。”
“……”
宁朗面色巨变。
山匪惊恐地道:“我们老大要是喜欢女人,这哪像话!?”
宁朗比他更加惊恐:“你们老大要是不喜欢女人,才更加不像话吧!”
两人对视许久,又齐声道:“你们老大喜欢男人?!”“我们老大当然是要喜欢男人!”
“……”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
然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宁朗面色僵硬了许久,才迟疑地端起了酒碗,与他碰了一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宁朗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一点。”
他现在要怀疑,当初杨真一个人单挑了全部山匪,将青龙山上所有山匪集中到一块儿,是不是给自己养后院了。
那他算什么?!是自己误打误撞主动进了杨真的后院里头?!
宁朗悚然一惊。
宁彦亭只娶了江云兰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侧室通房,在外头也从来不拈花惹草,更不会与同僚去什么烟花之地。宁朗耳濡目染,也与他有些相似,心里头也想和他爹娘一样,这辈子只要有一个心意相通的人就够了。
先前他被一个杏儿骗了,可是到如今想起来都有些心痛。
这样的他,哪里能给杨真当通房?!
宁朗看那些山匪的眼神顿时不对。
虽说武艺比不上其他人,可宁朗看看四周一圈,总觉得自己有着十分大的优势,杨真会对他出手,也是迟早的事情,。虽然现在杨真还没有出手,可宁朗已经要开始做好准备了。
他又开始频繁的下山,能不呆在青龙山上,就不会待在青龙山上,甚至也有意和杨真避开,避免与她的接触。
杨真不是一个傻子,他可以回避,杨真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劲来。
先前是宁朗主动凑上前来,说是要和她做朋友,如今又是宁朗主动避开,不愿意和她来往。杨真纳闷不已,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宁朗。
她向来行动力快,直接找了个机会,将宁朗堵在了角落里,甚至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墙上,挡住了宁朗逃走的路线。
宁朗往左边看看,是一堵墙,往右边看看,是杨真的手,他顿时欲哭无泪地道:“你……你干嘛呀?”
“我倒是还想要问问你,你想要干什么?”杨真的手如同一条铁臂,任凭宁朗如何用力拽,都动摇不了丝毫。“当初可是你自己上山来找我,说是要和我们山寨来往,还要做我的五大王,现在你是又反悔了?”
宁朗有点委屈:“那五大王也是你要我做的。”
杨真挑了挑眉。
宁朗立刻改口:“好吧,是我自己答应的。”
杨真收回了手,双手环胸,对着他点了点下巴,要听听他的解释。
“我也是仔细想过了,你看我们孤男寡……男,要是走的太近,让别人误会了怎么办。”宁朗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要是让他们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你倒也就算了,我还要娶媳妇的,要是我娘知道我成了断袖,会把我腿都打断的……”
杨真沉默了一下,问:“你是断袖?”
宁朗惊恐:“我当然不是!”
“那你说的误会,是什么误会?”杨真不解:“我们不是兄弟?”
“当、当然是了!”宁朗结结巴巴地说:“可是你……可是你……”
“我什么?我怎么了?”
“你……你……”宁朗咕咚吞咽了一下口水,又小声又胆怯地问:“可是你不是……不是……是……断袖吗?”
“……”
周遭一时沉默了下来。
宁朗抬起眼皮,紧张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沉着脸不说话的模样,面上淡淡的,也看不出喜怒,顿时更紧张了。
他哆哆嗦嗦道:“我跟你说,你……你打别人的主意就好,千万别打我的主意……我我我……我不喜欢男人的……”
“谁和你说的?”杨真问他。
“什么?”
“我是个……断袖,这件事情。”杨真说的咬牙切齿。
宁朗迟疑了一瞬,还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心里头的两个小人就已经打完了架,然后毫不犹豫地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山匪说了出来。
杨真点头:“我知道了。”
宁朗说完,又开始后悔了:“你该不会是要去找他的麻烦吧?误会你的人是我,你要是想要找他的麻烦,就……就冲我来好了。那个……只要你不对我的身体有企图,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杨真又沉默了。
过了晌久,她才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是个断袖。”
宁朗一愣,紧接着又长舒一口气。
杨真向来不说假话,尽管他也不明白杨真的话为何会和那些山匪的话有矛盾,可亲耳听到杨真说自己不是断袖,无疑让宁朗放下了心。
自己的屁股不用被人惦记,他顿时什么防备都没了,甚至还和往常一样,主动去勾杨真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真是吓死我了,那我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刚放到杨真肩膀上的手就被拂了下来。
宁朗愣住:“杨真?”
他又听杨真一字一句道:“我是个女人。”
宁朗:“……”
晴天霹雳!
他傻呆呆的看着杨真,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宁朗低头看看自己刚才还放到她肩膀上的手,又抬头看看她的脸,如此重复无数次以后,却还是反应不过来。
杨真却是已经走了。
宁朗仍旧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相比于自己的好兄弟忽然成了断袖,还是自己的好兄弟其实是个女人比较让他震惊。
……
得知杨真是个断袖时,宁朗只是减少了在山上的时间,而得知杨真是个女人以后,宁朗连山上也不敢回了。
趁杨真不在山上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去了一趟山寨,将自己的行李匆匆打包了一番,然后抱着自己的猫崽子慌乱地逃下了山,躲进了青州城的一间客栈里头。
整个青州城都有杨真的耳目,杨真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是她什么也没做。
宁朗抱着猫崽子在客栈里头苦恼了许多天,隔了数天以后,才总算是出了门。
他去了青州的各个摊位,买了不少自己平日里头从来不会用的东西,然后包袱一揣,又带上猫崽子,急急忙忙上了山。
等杨真到屋子里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的桌上多了一个大包袱。
她面色微动,将包袱解开,便发现里面是许多胭脂水粉,金钗罗裙,全都是女儿家的用品。
而包袱旁边,还有一只小猫,瞧见她看来,猫崽子顿时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它往后退了两步,让开了肉墩墩的身体,露出了压在身下的一封信。
杨真将信拿了起来。
她拆开一看,上面果然是宁朗的字迹。
宁朗在上面说,先前不知道她是女人,对她做了许多无礼的事情,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道歉才好,只要杨真愿意,他愿意做牛做马来补。杨真看到这儿,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宁朗还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的话,到最后,才总算是提起了这一个包袱的东西。
宁朗说,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赔礼,就按照他妹妹的喜好买了一些东西,要是杨真还不喜欢的话,他就再去山下再买一次。
宁朗的字可实在是不好看,杨真勉强看完了,才将信纸放下。
她常年习武,五感敏锐,自然是早早察觉到了自她拿起这封信的时候,附近就有人的呼吸猛地变重的事情。
“出来吧。”
宁朗讪讪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这……已经被你发现了啊。”宁朗摸了摸脑袋,说:“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是早知道你是个女人,我平时也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那个什么……你要如何罚我,你就罚吧,我不会还手的。”
杨真伸手将东西重新包好,一个大包袱落到了他的怀中,包袱里头的盒子首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宁朗慌忙接住,更加讪讪:“你不喜欢啊。”
“女人怎么了。”杨真说:“我虽然是个女人,可山寨里头的这些人,全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把你当兄弟,本来就没有往那边想,倒是你自己,你自己想歪了,还要反过来怪我?”
宁朗连连应道:“对,对,都是我自己想歪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杨真看了他一眼,伸手对他勾了勾手指:“跟我出来。”
宁朗不明所以,见她已经走了出去,自己也连忙将包袱放到桌上,抱着猫崽子跟了出去。
他们直接到了练武场。
练武场内,还有许多山匪在里头练武,见他们出现,尤其是看到了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宁朗,顿时所有山匪都停了下来,好奇地往他们的方向看去。宁朗感受到众人的注意,四处招手挥了挥打招呼,一时不察,连前面杨真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都不知道,一下子撞到了她的背上。
宁朗一下子退后了好几步远,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路。”
杨真:“……”
杨真冲他勾了勾手指。
宁朗又连忙凑了过来,停在离她几步远的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她,问:“干什么?”
“把你的猫放下。”
宁朗连忙把猫放到地上。
“然后来打我。”
宁朗傻眼了。
他看看杨真,再低头看看自己,一时之间,不知道做和反应。宁朗手足无措地环视了周围一圈,却见所有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宁朗的视线有落回到了杨真的身上,满脸纠结地道:“这样不好吧。”
“我说打我。”
宁朗只好试探地抬起了手。
他的猫早就已经跑到了一边去,躲到了其他山匪的身后,怯生生地从那些山匪身后探出脑袋来,一副想看不敢看的模样。
宁朗挥出了拳头,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然后他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他扑通摔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全身上下各个地方都传来了疼痛。宁朗面色巨变,惨叫声已经不受控制的喊了出来:“疼疼疼疼疼——”
杨真微微弯下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你干什么?!”宁朗刚要发火,目光触及到了她的脸,火气又憋了回去,好声好气地问:“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打我?”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不出力?”杨真皱眉:“我让你打我,你刚才那个力气,是要跟人握手吗?”
宁朗苦着脸道:“可我……你……”
“因为我是个女人?”
宁朗不吭声。事实就是如此。
他从小到大的家教就是如此,不能打女人。
若是杨真是个男人,他将杨真当做兄弟,自然是什么都敢做,可如今不一样了,杨真是个女人,他原来能做的,如今都可就都不能随便做了。
杨真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抬脚走了出去。
等宁朗坐起来时,她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宁朗纳闷不已,张开双手将朝自己跑来的猫崽子抱入怀中,不解地朝着周围山匪看去:“他怎么了?”
山匪却是明白的很。
“杨老大和你做兄弟,本来就不是因为你是男是女,只是因为你合她胃口。可如今因为她是女人,你就这也不敢,那也不敢的,她当然就生气了。”山匪说。
宁朗纳闷:“可她本来就是女人,我对她客气一些,难道不是应该的?要是还和以前那样对她,她的清白不就没了。”
“所以杨老大才生气呢。”
宁朗更加不明白了。
他也不知道杨真为什么生气,但是这些山匪一直跟着杨真,已经摸清楚了杨真的脾气,清楚的不得了。宁朗便抱着自己的猫,追着他们问。
他用了从山下买来的好酒,可总算是撬开了那些山匪的嘴巴。
“杨老大一向是这样,你也知道的,她虽然是个女子,可却比我们所有人都厉害。刚开始,我们知道她不是男人的时候,也轻视过她,可她又一个一个把我们打趴下了,从此以后我们才什么也不敢说了 。”山匪说:“你看杨老大平日里都是男装打扮,要是她不说,我们也都看不出她是个女子。”
宁朗沉思了片刻,问:“她不喜欢做女人?”
“那自然不是,她平日做这番打扮,只是比较方便,女子的那些罗裙可不适合动手。”山匪说:“只是杨老大可从来不觉得身为女人,又比男人差得了多少,她平日里和我们做兄弟,与我们交好,也不分什么男女,只看合不合眼缘。”
宁朗更纠结了:“可这样……这样太不合礼数。”
“要是什么都要按着礼数来,我们这些人,如今可就都不在这里,早就被官兵抓走了。”
宁朗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来。
他不敢下山,便偷偷回了自己的屋子,可晚上还是睡不着,本来想要起来逗猫,可猫也睡得熟。
山上的夜晚安静的很,宁朗偷偷溜了出去。
他竟然在外头看到了杨真,杨真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喝着酒,看着远方出神。宁朗站在下面看了她一会儿,还是杨真发现了他,回头看了他一眼:“上来。”
宁朗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杨真递过来一个酒杯,宁朗纠结了一下。
“喝吧,山风冷。”
宁朗这才接了过来。
烈酒入肚,胃里头像是在烧灼一般,原来有些冰冷的手脚也暖和了起来。
宁朗问她:“你在看什么?”他顺着杨真的视线看去,前方是影影绰绰的青州城,如今已经是深夜,青州城里也都暗了下来,只有几处星星点点的光亮,是挂在屋檐上的灯笼。
宁朗又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有什么不好看的?”杨真问他。
宁朗没话说了。
“你看那里。”杨真指着一处给他看:“几十年前,这儿遭了战乱,原来那儿已经成了废墟,如今是新建成的,从前那儿一个人也没有,现在却是已经住了不少人了。”
宁朗眯起眼睛,怎么看也看不出她指的是什么地方。
宁朗顺着她的话说:“那可真厉害的。”
杨真:“我乱说的。”
宁朗:“……”
“你知道几十年前的青州是什么样吗?”
宁朗摇头。他又不是青州人,哪里会知道几十年前的青州是什么模样。
“几十年前,这儿还战乱不休。”杨真说:“因为地处偏僻,驻扎在这里的官兵也没有多少,没有办法,青州的百姓就只能自食其力,这儿的所有人都会防身的工夫,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只要敌人一来,他们就会立刻从睡梦之中醒过来,拿起武器和敌人战斗。”
宁朗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他们真厉害……”
他顿了顿,又说:“现在看不出来,我到了这儿,好像也没见过什么战乱……”
“都过去了。”杨真淡淡地道:“战争结束了,青州如今已经太平了。”
“那真好。”
“是啊,真好。”
“……”
宁朗又没了话。
他转头去看杨真,夜里头很暗,边上连照明的火把也没有,只有天上的圆月照下来的朦胧光芒。柔和的月光照在杨真的脸上,让她面庞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了一些。宁朗眨了眨眼,终于在她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平日里看不见的柔情,那温柔是对着青州城,好似慈悲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儿。
他情不自禁地道:“你看上去可总算是像个女人了……啊!”宁朗惨叫一声,从石头上摔了下去。
杨真站了起来,从高往下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宁朗顿时吓成了鹌鹑,哆哆嗦嗦地道:“我……我又没说错,你本来就是个女人,难道还不能让人说了?”
杨真没好气地道:“好端端的,你又说这种话干什么?我是个女人怎么了?我不是个男人,就让你这么介意?”
“我哪里有介意。”宁朗一个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解释道:“我当然也不是说女人就如何了,只是我……你是要嫁人的,我把你当兄弟,你也把我当兄弟,万一你未来的夫君误会了怎么办?我们男人之间搂搂抱抱也就算了,我要是和你搂搂抱抱,这……你的清白不就没了?”
“清白?”杨真猛地回过神,给他指了一圈周围:“你在这儿,这儿是青龙山,住在青龙山上的,全都是山匪,寻常人家会娶一个山匪吗?”
宁朗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并不比任何人差。”杨真说:“你们谁也打不过我,若是上了战场,刀剑无眼,可不会因为你是个男人或者女人饶过你。若是只因我是个女人,便对我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在瞧不起我?”
宁朗哪里能想的到这么多。
他呆呆地看着杨真,甚至不知道杨真为什么忽然大发脾气。
杨真平复了呼吸,这才又重新坐了下来。
宁朗也试探地爬了回去,重新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以后想做什么?”杨真问他。
“做什么?”
“目标什么的?”
宁朗认真地想了想:“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保护我们家,保护我妹妹,这样就够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想如何保护你们家,保护你妹妹?”
宁朗又想了想,说:“只要我变得厉害就可以了。”
“有多厉害?”
“我能变得多厉害,就多厉害。”宁朗认真地道:“我知道,我这人脑子笨,什么事情也做不好,从前就让我爹我娘,还有我妹妹,他们一直在为我操心,世界上比我厉害的人多太多了,他们那是天赋,就像是祝寒山看一眼文章,就能很快记下,我背一天也不一定能记得住。要是和他们比,那我这一辈子也不一定比得上。我只能尽我所能,到我能达到的最厉害的程度,这样就够了。”
“那万一有一天,有个比你更厉害的人出现了呢?”
“那也没办法了。”宁朗说:“我不与人为敌,才能尽力避开,你说这世界上厉害的人再多,难道还有谁能比皇上都还要厉害,可皇上也会遇到天灾人祸。我只能尽我所能,仅此而已了。”
杨真没有说话。
他又说:“我妹妹比我还要厉害,她虽然是个姑娘家,可要是变成男人,定然也能比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男人厉害。我并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也是打心底觉得,你很厉害。只是我妹妹是我亲妹妹,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怕是与她再亲近,我也得避开一些,更何况你与我还没有半点关系。哪怕你是山匪又如何,只要是喜欢你的人,肯定也不会介意你的身份。”
杨真忽地回头看着他。宁朗有些不自在得挠了挠脸颊。
好半天,她才移开视线,又重新看向山下。
山下的青州城如今正沉浸在夜色里,默然安静,只有几处星星点点的笼火。等天一亮,那些笼火就会熄灭,青州城的百姓就会从屋子里出来,开始一天的劳作。他们豪爽善良,有一腔热血,从来无惧任何敌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哪怕双沾上鲜血。
杨真说:“我不想嫁人。”
“什么?”
杨真站了起来,从高处,远远地注视着这座城市:“我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是要靠我手中的兵刃,保护天下黎民百姓。”
她抬起手,指着青州城,转头对宁朗一字一句的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青州就绝对不会出事。”
夜色之中,她的双眸发亮,如同藏着一团火焰,耀眼惊人。
宁朗愣愣地看着她,他听见夜风呼啸,听见自己胸膛如擂鼓,甚至还听见了夜半秋蝉的鸣叫,树叶簌簌作响,更仿佛听到了山泉涌动,砂石滚落,还有在尘砾深处,破壳而出的种子,娇俏地抖了抖自己的嫩叶。
他甚至不太能听得清,自己是不是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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