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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约走了有两英里路,翻越了好几座山岭,却仍然一无所获。不过,附近的树干上留下的痕迹和附近的迹象都可以证明,周围一定有很多的野熊。但是,他已经找了两三个时辰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最后,在他准备空手而归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距离地面有三四百英尺高的突出的悬崖边上站着一只野兽,样子很像羊,却长着一对巨大的长长的角。这个发现让他顿时欣喜若狂。它是被人们称作“大犄角”的家伙,现在或许正在为它的同伴们放哨。幸运的是,侯波位于这只野兽的背面,大家伙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慢慢地趴到地上,用一块岩石支起了来复枪,稳稳地瞄准之后,果断地开枪射击。那个野兽受到枪击后,猛地跳了起来,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滚到了谷底。
这个大家伙相当重,侯波一个人根本拿不动,于是就割了野兽的一条腿和一些腰上的肉。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周围也变得模糊起来。于是他利落地把这些战利品放到背上,准备朝来路返回。可是,他刚要抬脚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迷路了。因为他在来的时候,注意力全在找野兽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已经远远地离开了那片熟悉的山谷。
这个时候,想要找到他走过的道路是极其困难的。侯波觉得他现在好像置身于千沟万壑的山谷之中,一切都那么的相似,根本无法区分。无奈之下,他顺着一条山沟走了有一英里多的路程,到达了一个流水潺潺的地方,他非常确定来的时候没有到过这个地方,可以肯定自己走了错路,于是又改走另外的一条路,然而却还是错的。天黑得很快,在侯波找到那条熟悉的小路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尽管他现在已经走上了正确的路径,但是要想一直正确地走到终点也不容易。因为月亮的光芒很微弱,小路的两旁又是高高的断崖,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中行走真是举步维艰。这时,侯波已经快被背上笨重的猎物压得喘不过来气了,更不要说之前找猎物时还辛苦了很久,双腿都快要迈不动步子了。不过,他还是坚持着踉跄地往前走着,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往前走一步,露茜就近了一步,并且身上的食物也足够让他们走出这里了。一想到这儿,他又变得振奋起来。
终于,他回到了露茜他们休息的山谷入口。即使四周被黑暗笼罩着,侯波仍然能认出遮断山谷入口的那些巨石的轮廓。他心里想着:他已经出去了大约有五个小时了,露茜和她的父亲现在肯定是坐立难安了。兴奋之下,他伸出两只手做喇叭状,大声喊了一声,提醒他们自己已经回来了。峡谷里回响着他的声音,他停了下来倾听着。但是除了回音,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提高声音,试着又喊了一声。可是,他期望的露茜和她的父亲的回答仍然没有响起。他有隐隐约约的大难临头的恐惧,随即丢下珍贵的兽肉,匆忙地朝那里跑过去。
侯波转过弯去,走进了岩石遮挡的空间,之前烧火的位置的情况便出现在眼前。虽然地上还有火星,但是,很明显,那些炭火在他走后就没人管了。四周也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之前的担心和惧怕变成了现实。他急匆匆地冲向前去,三匹骡马、露茜和她的父亲都没了踪影,火堆旁边也没有任何活物存在。毋庸置疑,在他离开之后,这里发生了突如其来的可怕灾难,他们都没有逃脱,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给了侯波一个沉重的打击。一时间,他变得手足无措、忐忑不安,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去。于是他立刻紧紧握住了他的来复枪以支撑自己的身体。不过,他毕竟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很快就清醒过来。他弯下腰,在炭火中拾起一段还没烧完的木柴,把它吹燃。借着火光,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个休息的地方。地上一片凌乱的马蹄印,这足以证明来的是一群骑马的人。从马蹄印延伸的方向可以得知,那些人又转回了盐湖城。那么,他们到底有没有带走露茜和她的父亲呢?侯波基本肯定他们这么干了。但是,当他看到角落里的一样东西时,他惊讶得汗毛都立了起来。原来,在距离火堆没有几步远的地方,新增了一堆低矮的红土。那是一个挖掘不久的坟墓。侯波慢慢靠近那里,他看见土堆上面插着一个木棒。在木棒的裂缝里夹着一张纸片,上面草草地写着几个字:
约翰·费瑞厄
生前居住于盐湖城死于一八六零年八月四日
很显然,他离开没多久,露茜那壮实的父亲就与世长辞了,纸片上的两行字草草地总结了他的生平。杰弗逊·侯波接着又四处查找,想看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坟墓,却没有找到任何痕迹。露茜肯定是被那批残忍的追踪者带走了,遭到了她原先注定的宿命,给长老的儿子做小妾了。在侯波明白了自己无法扭转露茜的命运的时候,他恨不得像这个老人一样,在这里永远地睡下去。
可是,他的积极情绪终于战胜了因为绝望而放大的悲痛。如果他真的没有办法改变露茜的命运,那么他可以把一生都用在为她报仇上。杰弗逊·侯波的耐心和毅力都很惊人,所以他也有着一颗绝不妥协的复仇之心。或许是在和印第安人相处的那些时间里,他学到了这种坚定不移的复仇决心。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冷清的炭火旁边,心里充斥着彻底报仇的心情,只有亲自痛快地杀死那些仇人,他的痛苦才能减轻。于是,他下定决心,要把自己顽强的意志以及不竭的精力完全投入到为露茜报仇上。他一点一点地踏上了回来的路,找到了他丢掉的兽肉,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面目狰狞得吓人。他把还剩着火星的炭火拨弄了几下,火苗慢慢地烧了起来,就着火苗,他又烤起了兽肉,一直到那些肉可以吃好几天为止,然后把它们捆成了一包。虽然现在他已经精疲力竭了,但是,怀揣着复仇的决心,他毅然决然地一步步穿越着大山,慢慢走了回去。
循着之前骑马留下的印记,他辛辛苦苦地整整走了五天。即使劳累到了极点,脚痛得没有知觉,他也只会在夜间随意地在乱石之间休息几个小时。每次天还没亮,他又起来匆匆赶路。一直到第六天,他终于赶到了鹰谷——他们三个人悲惨逃亡的起点。站在鹰谷向下看去,那些摩门教徒们的田舍和房屋就呈现在了眼前。此时,他已经瘦骨嶙峋、筋疲力尽了。他紧紧地握住来复枪,身体的重量都倚在上面,尽管他的手已经瘦得只剩皮和骨头了,他还是狠狠地朝着脚下寂静辽阔的城市挥舞自己的拳头。在观察着这个城市时,他发现主街道上除了节日的标志外,还挂着一些旗帜。正当他在思考挂这些东西的原因时,一阵马蹄声中,一个骑马的人朝着他这里跑来。骑马的人越来越近,侯波认出了他——一个摩门教徒,叫作考泼。因为侯波以前帮过他几次,所以,当他靠近过来时,侯波叫住了他,试图从他那探听一下露茜现在的境遇。
他低声说道:“考泼,我是杰弗逊·侯波。你还记得我吗?”
面前的摩门教徒神色慌张,惊讶地望着他:他现在已经面无人色,两只眼睛狰狞可怕,披头散发,衣不蔽体,活脱脱一个流浪汉,很难让人把他和以前那个年轻帅气的猎人联系到一起。可是,在他最终确定这个人就是侯波的时候,惊讶变成了恐惧。
他惊恐地大叫出来:“你真是个疯子,竟然敢到这里来。如果被人看到我和你说话,我就没命了。你知道吗?因为你之前帮着露茜和她的父亲逃亡,四圣已经下达命令要通缉你了。”
侯波诚恳地对他说道:“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他们,更不害怕被通缉。考泼,我的事你肯定早已听说过了,所以,我有几个问题,恳请你能回答我。我们向来就是好朋友,就算是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请答应我。”
考泼依旧十分不安,催促道:“有什么问题就赶紧说吧。周围都有眼睛看着,有耳朵听着呢。”
“露茜·费瑞厄现在还好吗?”侯波紧张地问道。
侯波回答:“昨天她已经和小锥伯完婚了。喂,你可要站稳了,别摔倒了。瞧瞧你,怎么失魂落魄的了?”
“我没事,”侯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可是,他的嘴唇已经是惨白无色,身子也颓废地软了下来,跌落在依靠着的石头上:“你说她已经结婚了?”
“没错,昨天就已经结婚了,就是因为这个,主街道上才挂上了旗帜。因为争着娶她,小锥伯和小斯坦节逊还吵了许久呢。那两个人都曾到雪山里去追赶他们,斯坦节逊还开枪打死了她的父亲,并以此为借口,要求得到她。最后,这件事搬到了四圣会议上进行讨论,由于锥伯这一派的势力大于斯坦节逊,先知最终决定把露茜嫁给锥伯。不过,无论是谁娶到了她都不会长久的。你知道吗?我昨天看到她已经是面无人色了,压根不像一个人,反倒更像是个鬼。嘿,你打算走了吗?”
“没错,我准备走了。”杰弗逊·侯波一边说着,一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的脸孔就像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神色严肃且坚定,两只眼睛也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那你打算去什么地方呢?”考泼问道。
“这就不用你管了。”他没有丝毫感情地答道,便背上了那把来复枪,大踏步地向山谷走去,一直到雪山的深处,与野兽相伴生活。相对于那些野兽来说,侯波才是最危险、最凶狠的。
没多久,考泼的预言毫无悬念地成真了。或许是因为父亲的冤死,也或许是因为不愿意接受这桩婚姻而满腹怨恨,不幸的露茜一直都精神委顿,没有生气。所以,一个月都不到,她就抑郁而终了。混账锥伯只是为了得到约翰·费瑞厄的遗产才会抢着要娶她,所以,他根本不在乎露茜的生死,反而是锥伯的妻妾对她进行了哀悼,并根据摩门教的风俗,在露茜入葬之前,替她守了一夜灵。第二天清晨,她们围坐在灵床旁边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衣不蔽体、不修边幅、面目狰狞、饱经沧桑的男人直接冲了进来。她们都被吓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过,这个男人看都没看缩成一团的她们,径直走向曾承载着露茜·费瑞厄圣洁灵魂的那灰白、安详的遗体。他绅士地弯下身体,虔诚地轻轻吻了一下她早已冰凉的额头。然后他又捧起了她的手,取下了手指上的结婚戒指,悲戚地吼道:“这个东西不配和她一起下葬。”然后,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一般地跑到楼下瞬间消失了。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也太怪异,如果不是露茜手上的金戒指的的确确消失了,证明事实确实发生,就连那些在守灵的人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杰弗逊·侯波一直都在大山里游荡着,过了几个月原始的非人生活,但是,为露茜报仇雪恨的念头他时刻都铭记在心中。也就在这时,一个传说开始在盐湖城里慢慢流传开来:在千沟万壑的深山之中,有一个怪人经常出没在那里,有时也会在城外四处徘徊。有一次,一粒子弹嗖地穿过斯坦节逊的窗户,射到了距离他不足一英尺的墙壁上。还有一次,就在锥伯经过一个悬崖绝壁时,一块巨大的石头从上方滚落,幸亏他卧倒得及时,侥幸得以逃脱。两个年轻的摩门教徒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些“意外”发生的原因,于是带着大批人马多次深入山中,想要抓到那个敌人,或者是干脆杀了他。但是,他们一次都没有如愿。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地生活,白天绝对不一个人出去,晚上就一直待在家里。与此同时,他们还命警卫保护自己的住宅。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的警戒放松了下来,因为没有一个人听说过他们敌人的消息,更没人发现他的踪迹。所以他们就期盼着时间长了,那个人不会执着于复仇了。
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而且可以说,他的复仇心理反而越发强烈了。侯波原本就是一个意志坚定、百折不挠的人,在他的心里,除了复仇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相当实际的人。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即使他的身体再健壮,这样长时间的非人生活也会让他的身体慢慢垮下去。整天日晒风吹,毫无遮挡,吃的东西又没有什么营养,使他的体力大大地流失又得不到补充。假如他就像只野狗一样死于深山里,那么他的复仇愿望就得不到实现了。长此下去,势必就是这个结果。所以他想了想,如果真是那样,只会遂了仇人的心愿。所以,他勉强回到了内华达的一个矿上,养精蓄锐,积攒金钱,以便在进行自己的复仇大计时不会受到穷困的影响。
一开始,他计划一年之后就回来复仇,但是,后来因为各种突发事件的影响,一直用了五年才得以脱身。即使已经过去了五年,昔日那痛彻心扉的画面仍旧历历在目。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那种绝望到极致的痛苦依旧刻骨铭心,他急切的复仇决心仍然没有丝毫减弱。在经过乔装,又改了姓名之后,他再次回到了盐湖城。他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希望能够伸张正义。等到抵达盐湖城以后,他才知道这里发生了糟糕的事情:就在几个月之前,摩门教徒内部发生了分裂,一些年轻的教徒联合起来反对长老的统治,导致大批不满的人从此脱离教会,并且离开了犹他城,成为异教徒分子。锥伯和斯坦节逊也是异教徒之一,但是,没有一个人清楚他们到底在哪儿。有人说,在锥伯离开之前就已经变卖了大量的财产,所以他成了腰缠万贯的富翁。然而,相比之下,他的朋友斯坦节逊却是十分穷困。可是,关于他们的下落,却没有一点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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