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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芝平复心情,以适变化。化神后,外观上,他没啥变化,但是已经可以用神识神游这一界,分分钟知道中州发生的我想了解的事。只不过,他不敢,以前神念浮游,无迹可寻,不会惹监天官注意,但是神识神游,则会产生修真波动,一定会被察觉。
“你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叶如意侧着头微眯着眼看马芝,她古井不波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诧异,觉得眼前的人越发像那个人,身上的气息也像,若不是她让仆从将马芝从青沙江上救起,她都要想着就是他来。
马芝神情一凝,想不到自己化神的微妙波动,竟被一个凡人察觉。
他没有接话头,转而说:“我来自百花谷,那里四季如春,风景极美。只是跟这外面世界相比,少了变化。百花谷千百年来,抑或更久,都是那个样子,即便有变化,也是微乎其微的变化。花儿开了,谢了,隔几日就会开另一朵,草儿绿色黄了又枯了,化为尘土,归于大地,改天儿,它死去的地方会长出另一根草。那里有桃树,有梨树,有海棠,有杏树,花开了一茬又一茬,果子结了一茬又一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只不过,我喜欢那里,哪怕它一成不变,但那是我的家,家里的一草一木都滋润过我,一山一石都孕育我。我流连花海,花会说话,草会说话,我止足树下,叶子会悠悠然地飘下,果子会跌落我手里。行走在山里,有小鸟一路歌唱,有虫儿一路鸣叫,行走在小溪旁,有游鱼跟随。偶尔,我们会组织舞会,会吟诗作对,会琴棋书画,这样都是极好。虽说有时也会觉得单调点,枯燥点,但我本是疲懒的人,平日里懒懒散散,能和花花草草在一起,就是我的幸福。”
叶如意听着,不语,人斜靠在青竹做成的躺椅上,情绪里已经没有波动,眼睛里重归于死寂,对于她这样的老怪物,百花谷里的那种美景,她一定见过,或许自家的后花园也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她花几百年专注于她和君安上人之间的情感,而一一忽视罢了。抑或,再美好的东西,到了她这里,都变了味,没啥意思。
又枯站了好久,马芝看前方,化神了,他不需要放出神念,单单眼神儿,就可以看更远更远的地方。那里是大海,浩淼之水,师傅灌输给他的信息里,中州有大片大片的水域,比陆块更辽阔,一眼都看不到边。水中有山有石,有草有树,游鱼走兽,一样都不比陆块上少,甚至更丰富,更神秘。中州一直想征服水域,但所占区域不足十分之一。
只不过,马芝不关心这个。人又看两岸,目光越过山林,城镇,更远的地方,还有山林,还有城镇,还有人。师傅看不过眼的陆块也是那样庞大,地形复杂,物种丰富,这些马芝都难以想象。神识依附草木之灵,他瞬息千万里,估计远行十不足一。再远,他遇到了密林,人的神识在密林里毫无阻碍,密林草木之气给他亲切的气息,让他流连忘返。说到底,他终究是芝草,哪怕已完全蜕变成人,可依然对草木有着亲近,有着浓浓淡淡的爱意。
马芝抬头看天空,天空那么深邃,深邃得看不到界限,但他从师傅那里,知道,苍穹不过是一个无形的结界,守护着中州世界,抑或囚禁着中州之亿万生灵。当时师傅对他醍醐灌顶,说到囚禁,他迟疑了,困惑了,乃至于在马芝脑海里也投射了这迟疑和不解。
算了,师傅都看不透的事情,我也别费那脑神。马芝就细细看天,碧空如洗,但仔细瞧着,终于看到不同的东西,这天空,经纬交织,构成一张隐形大网,密布、笼罩在虚空深处。那网时时刻刻在变化,它是结界,是天道,是中州之本。化神后的修炼,就是窥视这天道,从中找到规律,化为己用,用天道补足自身,这就是练虚。直白说,练虚,就是要炼化虚空规则为己用。
“你知道天人五衰吗?”叶如意问。
马芝立马惊醒,天人五衰,这是修真界的知识,说神也不是恒久远,也会衰败。她一个凡人怎么知道?
见马芝疑惑地看她,叶如意依然斜躺着,漫不经心地说:“我游玩时,遇到一个来自佛州的佛陀,他是个大贤者,他窥视了我心间的苦闷,来专门见我,说天人五衰,即便是神,也终有灭亡的时候,凡人生老病死,太正常不过,所谓的永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佛州,师傅给马芝的信息里,有这个地方。那是中州、影州之外的世界,那里崇信佛教,而不是像中州崇信道宗。那里的人不修真,而是修行,修行对灵根没多少要求,而是强调慧根。只要慧根深厚,通过大智慧就可以到达彼岸,立地成佛。
只是,马芝不解,那佛陀为什么窥知了叶如意的内心,又为何告诉她真相。他宽慰地说:“佛陀身为贤者,碰巧有惊人之语,也不出奇。”
叶如意一时不接腔,沉默了好一会,才松一口气般地说道:“我想我也要死去了。”她说这话时有大解脱的释然。
天人五衰,连神仙也会死。马芝知道这个说法,却不曾深究,毕竟在他化形成人之前,可能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岁月,成人后,现在已经化神,至少可以活它几千年。随着修为提升,活它几万年也说不得。没有紧迫感,人就不多关注生老病死。
马芝看着叶如意,她服过不老果,在他的认知下,不老果是延年益寿之药中的一等品,但神仙都会五衰,一个果子没道理可以达到永生的效果。她九百岁了,或许已达极致,当然,不老果三千年一发芽,三千年一开花,又三千年结果,想来其功效不可估量,说不得可以活上万年。马芝的目光可以看进叶如意的身子里,已经看不到生机,当然,或许与她心态有关,她活着已是负担,一个求死人,五脏六腑也会寂然。
叶如意也不求马芝说什么,早不抱什么希望,自然无啥期待,人就起身,落寞地回房去了,只留下那个青竹躺椅在甲板上一摇三晃,并吱吱作响。马芝收回注视叶如意的目光,松口气,继续看虚空,看那蛛网般的天道,他观想,用神识模拟天道的运转。倏忽之间,天道已经变化万千,正是它的运转,这方世界才会分分秒秒发生变化,而且每分钟都不可能一样。马芝一时把握不了这玄而又玄的变动,只是也不气馁,修炼是水磨的功夫,慢慢来,君安上人那样的天份,也要修了几百年,才可人上人,我呢,满打满算,才修了16年。搁这中州世界,想来我应该天分极高、灵根一等吧。马芝想着,得意起来。
画舫继续前行,千里再千里。这个世界的船动力,是一种矿石,被加工成一个一个的方卡,把卡插进卡槽,卡槽里的机械就会抽取矿石里的能量,驱动船前行,速到远远超过音速。人只需要掌握方向,就可以行走远方。马芝知道那是煤石,是最低端的灵石,甚至可以说是灵石的矿渣。
不知不觉,已九日,这期间,叶如意请马芝或是下棋,或是喝茶,或是赏月,她说她不想一个人走完最后一程,让马芝陪陪她拍拍话,哪怕仅是枯坐。她又说不想让那些仆从陪在身边,那些人畏惧她,嫉恨她,羡慕她,却又偷偷地耻笑她。原来,她也知道那些下人的小心思,也是,九百岁了,人世百态,她应该都一一见过,即便没有见过,像她如此老怪物,也能揣度出来人性里的那些黑暗潜质。
她还说她八百岁那年,就试着死过,投水,可是人沉不进水里,喝药,选了最毒的鹤顶红,却也毒不死,上吊,绳子却莫名其妙断了,用刀砍,却砍不进肉里。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格外萧索,一个人连死都不能自主,想来是最无奈的事情了。
她继续说:我知道,他在看着我,我一想到,他能够关注到我的一举一动,却不能朝朝夕夕在一起,我的心里更是绝望。他都快成神了,还不能自主选择,还受限于神,而我只是一个凡人,更不能做出选择。不死了,我执意不再见他,我开始在内心里瞧不起他。别的人,男欢女爱,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千难万难,遮遮掩掩。即便成神又有什么意义?神上面还会有别的,他如果一味地遵从遵从,那我岂不是要再等个千年万年?我人活着,而实际已经死了。至少,在他这里,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用这一百年来恨他疏远他,我细细梳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才发觉乏善可陈,最初的海誓山盟现在看来不过是过家家的游戏,当不得真,曾经的浪漫温情恰恰成了毒,让我迷醉,让我不能自拔,后面却如鸩毒,让我痛不欲生。
她说着,目光里都是释然,话语里有不以为然,间隔了一会,人又淡定地看着我,问:“我还美丽吗?”
她这话的气息,却无一点自信,显然美在她这里已经毫无意义。马芝看她,她还很美丽,美丽如锦,不带一丝烟火气,只是这绚丽的锦帛因为岁月久远,风化得千疮百孔。
“实际我还可以再活一些岁月,药效过了,会有一段衰变期。我真的面对死亡,却怕了。不是怕死,却是怕死的过程,怕自己丑成不成样子。一个曾经在无数岁月嫉恨自己美丽的人,却真的某一天失去这美丽,却让我感觉害怕。之前我见过最老的女人,一百二十一岁,她是我的外婆,她干枯得只剩下枯枝,脸上、身上都是纵深的皱纹。而我,这九百岁,会瞬息化成什么?我怕自己风烛残年的凄厉,所以遵从命运的召唤,做了这次远航。”
哦,原来是死亡之旅。马芝不知道前行的目的地,但他知道再前面是大海,她选择深海埋葬自己?中州之地,凡人们对大海有着无比的崇敬,觉得它神秘、博大,藏着整个世界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却不知,真正的秘密,在虚空,在太空,在时空中。可是这些秘密,即便是修真的人,也未必能够参透,就如眼前的天空,马芝看着密密麻麻的天道规则,也有点眼花缭乱。
只不过凡人,他们只是因为大海的浩渺、博大,是生命的禁地,而对它心生敬意。
中年男人出来,他对叶如意说:“小姐,我们该回航了,再往前,已经是浩淼水域了。”
“继续往前。”叶如意不带感情地说,没有颐指气使,但语气坚决,不容拒绝。
中年男人脸露难色,想争取,说:“浩淼水域,是人类禁区。出发前,侯爷吩咐要照顾你周全,不容有闪失啊。”
叶如意搭蒙着眼帘,懒洋洋地说:“你们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声音阴冷,已有怒意。
中年男人欲言又止,目光里有了闪躲,随看向马芝,眼神里有希望马芝劝说的意思。马芝身上,如芒在背的感觉从没消失,这一路,他在,盯着马芝,盯着叶如意。他既然是这一方世界的上人,自然不会任由亲爱的女人死亡。马芝只好冲中年男人摇摇头,那中年男人眼睛一时瞪圆,后一脸怒意离开,显然他对马芝有了迁怒。
马芝不理不顾,过了这一日,人就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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