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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正午,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虽有阳光照射,但依旧抵不过寒冬十一月的冷风。
临淄城稷门外
士卒们身着麻衣、披着风尘仆仆的皮甲,持长槊,站于城门两侧。
他们眼珠子瞪得溜圆,仔仔细细地打量来往的客商,生怕突然出现歹人,在此地惹是生非。
寒风轻抚,每名士卒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乃至数个寒颤。
尽管如此,他们也丝毫不敢松懈。
稷门不同于其他的门。
它可是整个临淄城最繁华的城门!
甚至,它的繁华程度,在济南郡、乃至整个崤山以东,都是数一数二的。
原因无他,只因它的外面存在春秋战国时期,天下第一学府——稷下学宫。
在太学尚未建立的情况下,稷下学宫的地位,始终不会动摇!
虽然与巅峰时期相比,在此地的学者大幅度减少,文化氛围凋零暗淡,但依然无法改变它在诸子百家心目中的形象。
大汉已建立百年。
文化方面,先是黄老一家独大,后又独尊儒术。
诸子百家之人,或多或少对此地还留有念想。
他们怀念争鸣时候的狂热。
他们怀念“不治而议论”的待遇!
因此,百家之门徒,至今还在稷下学宫附近活跃。
得益于此,凡是在山东之地往来的达官贵人、商贾游侠,为了沾沾“学问之气”,都会选择从稷门经过。
他们或望一眼,或者令队伍暂时驻足停留,自己一路小跑,跑到稷下学宫附近,听百家门生互相争辩,一睹不曾相见的百家争鸣场面。
不过,这都与看守稷门的士卒没有任何干系。
他们的职责是维持这附近的秩序。
除非有人闹事,否则,他们只需要把城门看好就可以了。
到了正午,尤其是冬天,很容易犯困,
士卒们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注视来往之人。
这时,
不远处,不知道谁高呼一声,“有一狂生,竟然堵着稷下学宫的门,声称要挑战诸子百家!”
此言如同滴进沸腾油锅中的水滴。
“嘭”的一声,把稷门的死寂、沉闷氛围点燃了。
“哗啦”一声!
原本赶路累了,在城墙根小憩的官吏、商贾、黎民,还有门口犯困的士卒,忽然来了精神!
不少百姓听到之后,直接跳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的,像是百米赛跑的运动员,向着稷下学宫的方向,“飞”了出去。
好位置先到先得!
这么好的娱乐活动,可不容错过。
……
稷下学宫
此地建立以后,曾经汇聚了天下人才。
它几乎容纳了当时“诸子百家”中的各个学派,其中主要的如道、儒、法、名、兵、农、阴阳、轻重诸家。
它汇集的天下贤士多达千人左右,其中著名的稷下先生如孟轲、淳于髡、邹衍、田骈、慎到、申不害、接子、季真、环渊、彭蒙、尹文、田巴、儿说、鲁仲连、驺奭、荀况……
巅峰时期,不治而议论者,多达百千人!
是春秋战国文化中心!
如今,昔年文化中心大门口旁,一棵合抱之木的树干上,却被人用木炭写上了六个黑漆漆的、西瓜一般大小的字:邀战诸子百家。
而撰写之人,正抱着一条沾满了黑乎乎炭屑的被子,站在大树一旁的驰道上高呼着。
“吾乃一介草民,躬耕于高密,居于陋室之中,虽夏暑冬寒,然有粟米为食,不知饥也!”
“数日之前,有不法之徒持械闯入吾所居寂静之地,毁百年之安逸,意抢夺粟米,作低收高卖之用,甚是可恶。”
“恶徒与村民斗之,吾亦参与其中,不幸被击,昏迷二日!”
“二日来,吾思考甚多!为何穷凶极恶之徒可在大汉逍遥法外?为何官场无人插手?”
既然是邀战,自然需要师出有名。
在此之前,百家和他半分直接关系也没有,报仇这一点是别想了。
因此,只能曲线相连了。
司匡咳嗽几声,继续用洪亮的声音,吆喝着。
“思来索去,得其一原因!实属诸子百家无能耳!”
“吾尝闻,百年之前,稷下为天下学术中心,稷下学子,可不治而议论,享上大夫之禄。百家诸子,宣治国理论于天下!”
“如今百年已过,法、道、儒皆参与国政,世道却依旧不安!”
“想来,诸子门生,都是徒有虚名之辈!诸子学说,只是孩童玩笑之言!”
司匡扯着嗓子,来来回回地喊着。
“稷下百家门生,若有不服吾之言论者,可敢出来,与吾一战,以比试定胜负?”
被他这么一闹。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官吏、商贾们在家奴地伺候下,已经坐在铺在地面的草席之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他们看着因为叫喊,累的面红耳赤的司匡。
脑海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这不知死活的小子是从哪来的?
一名穿着黑色汉服,衣着破旧、背后却站着十几个家奴的商贾,轻蔑地摇了摇头,“尚未加冠,竟然敢在稷下学宫门前闹事,他这是嫌命长了吧?”
坐在商贾不远处,一个腰间佩剑,头戴发冠的青年笑呵呵的回应,“说不定是听闻董博士的事迹后,失了魂儿。要不然,为何会做这种自掘坟墓之事?”
“善!”
稷下学宫之内的诸生,也被外面的动静惊到了。
许多人已经带好佩剑,束紧发冠,走出屋舍,聚集在门口,冷冷的看着驰道上吆喝之人。
一名穿着白衣素服的青年穿过重重人群,挤到前方。
此人右手按着剑柄,眉头紧蹙,冷声说道:“此子甚是嚣张,竟然敢诋毁百家之人!诸君,是否将其直接斩杀,以儆效尤?”
严遵按住白衣青年的佩剑,摇摇头,沉声道:“不可!此人既是来邀战,不战而杀,有辱百家之名!”
“可其诋毁诸子学说!诋毁我百家之人啊!”
“别急!再看看!对付闹事之人,还轮不到我道家出马!”
“唉,好吧。”白衣少年无奈,只好把按着剑柄的手放了下来。
师兄有命,他不得不从。
突然,站在严遵身后的皇甫休出声了,“二位师兄快看!虞初去应战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果断!”
二人循着皇甫休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面带笑容、右手握着一卷竹简的少年,慢悠悠地走出诸生群体,踏出稷下大门。
严遵双手环胸,咧开嘴,笑道:“小说家啊。他们沉寂太久了,世人都快把他们遗忘了吧?如今有人上门送声望,绝没有错过的理由。”
“正所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右手,拍了拍身旁白衣青年的肩膀,沉声说道:“如今儒家独大,百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么好的机会,不要随随便便给人抹杀。并不是所有的学派,都与吾道家一般,盛名在世!”
“师兄教训的是,师弟受教了。”
忽然,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呵,道家之人,竟学习合纵连横的纵横家手段,也不害臊。”
严遵还没发声,其身后的皇甫休先忍不住了。
猛地扭头,寻找着声音来源,诘问,“何人在喧哗?”
“是吾!”一个二十来岁、身穿华服、腰间佩剑的儒雅青年,面色高傲,向前踏出一步。
“还有吾!”
“吾亦有此意!”
青年出列之后,又有两人走了出来。
看到出列众人,皇甫休脸色瞬间一变,面色凝重。
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叫出来人名字:“孔安国!衡胡!周霸!”
“正是吾等!”
“安国、衡生、周生,都回来!”
一只大手,突然按住了孔安国的肩膀头,把他拉了回去。
然后那只大手又分别把衡胡、周霸拽了回去。
紧接着,
一个中年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三人训斥,“别喧哗!如今是百家之敌,尚未战,先出现内斗,丢人!”
孔安国低着头,颤巍巍的回应,“安国知罪。”
衡胡与周霸也低着头,“师兄息怒,吾二人亦知罪!”
严遵望着中年人的面孔。
蓦然,打了一个激灵。
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咽了一口唾沫,声线颤抖,“你竟然来了!”
褚大笑呵呵的说道:“好久不见,胡师命我出来瞧瞧。你们随意。”
随意?
严遵面色阴沉,扭过头,暗地里骂了一声:随意个屁!
妈的!
儒家都已经快要占据朝堂了,还不放过稷下学宫!
早就听闻儒家在稷下学宫坐镇者,除了那个命不久矣的胡毋生之外,还有一人。
没想到,那人竟然兰陵褚大!
儒家真够大方啊!
竟然把董仲舒门下高徒三大高徒之一派来了!
可以!
你们狠!
严遵现在的心情……像是踩到了狗屎一般。
就如同一群名声一般的游戏工作室在同一个公司招标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家名叫天美的工作室。
人家来了之后,也没说参不参与招标,就说了一句:“你们随意”。
罢黜百家之后,儒、道本就不合。
如今褚大一出现,更是让氛围变得极为尴尬。
“诸君,比试要开始了,不如,先观望?”置身儒、道之外的墨家弟子王贺忽然开口了。
严遵与褚大对视一眼,沉吟,“既然田襄子之后开口了,吾认为可行。”
褚大点点头,笑容不变,“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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