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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里头,秦国最气的不是顾二娘偷情,而是气她蠢到家了!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在太后去礼佛的时候偷,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就当真这么等不得了?秦国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京中养面首的娘子比比皆是,就是她当年跟老东西分居后,看别人这样觉得好奇,也养了几个玩了小段时间,后来发现实在没什么趣味就丢开了。
可哪有已婚妇人养面首养到名传京都的?她这还不是在家里或者别院养,而是在寺庙里头偷!
顾充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也许是,家里养的不如去外面偷的?当年阿爹房里不也有姬妾,还是在外面养了人的。二娘可能,是学的阿爹?”俗话说妾不如偷,那自己养面首,指不定也不如和外男私会刺激。
秦国差点给气晕过去,指着她道:“你也岁数不小了,怎么还说出这种话来,都从哪学的?”这话老东西当年还真当闺房趣话给她说过,被她给打了一顿后再也不敢提了。
“不都是这样的嘛。”顾充小声嘀咕了一句,“况且她想养也养不了吧,她婆家又不是她当家,只能去外面——”
秦国瞪了她一眼,“懒得跟你废话了。”她又恨恨道:“总之都怪那老东西,什么玩意儿。”
老淮阳侯是节度使,身居高位,为着家里几房姬妾和美婢,秦国一开始也闹过。可当时正是用他的时候,他手中兵权又不小,皇帝下降秦国是为了结两姓之好,哪能为了些不入流的妾室就破坏这层关系。
故而无论是她爹还是她哥,就算心疼她,都只能敲打敲打老淮阳侯,不能像对普通出身的驸马一般直接降罪或责骂。秦国自小是天之娇女,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回宫哭诉后,皇帝私下允诺将来不会让老淮阳侯的其他子嗣官居高位,若是她无子便直接收回爵位,这才作罢。
虽有不少姬妾,可老淮阳侯在京中的姬妾一直没子嗣,有些在河东生的,根本没带回来,秦国只作不知,俩人还算得过且过。直到后来家里姬妾生了顾二郎和二娘,秦国和他才算真正闹开,将他赶回了他自己的淮阳侯府。
顾充沉默了半晌,叹道:“阿爹当年也真是,太荒唐了些。我只盼蛮蛮将来能够夫妻恩爱,中间没有其他人。”老淮阳侯虽做丈夫的时候不像样子,做父亲还算勉勉强强,尤其是对自己的嫡出子女,顾充幼时是骑着他脖子长大的。固然因母亲对他有怨言,也不会直接骂他。
她跟苏卓序一向是相敬如宾,在京中提起不说人人称羡,可也是京中夫妻举案齐眉的典范。但她总觉得因着妾室和苏雁二人的存在,俩人之间有些许隔阂。
顾二郎和顾二娘是一对龙凤胎,他住的地方离公主府不远,房子不算小,是老淮阳侯当年养外室用的宅子。秦国嫌弃,干脆就分给了他。
见到秦国派人过来,他心中忐忑,以为母亲要叫自己去训话。听到是跟顾二娘有关的事,他心里焦急自己姐姐,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苏移光刚送完卫国,便见顾二郎冲进府里,忙叉手道:“二舅舅。”
顾二郎冲她摆摆手,径直去了正院。
苏移光看着他飞速离开的身影,一脸莫名,“这是做什么呢?”虽说就住在附近,可外祖母不怎么待见他,一年也就来个几回请安而已,今天又不过节,怎么还急匆匆的跑来。
旁边站着的是她大舅舅淮阳侯的长女顾云,也摇了摇头,“不知道,好久没见二叔来府上了,上次还是重阳的时候。”
几人面面相觑一会,开始商议着去池边高处的暖阁上赏景。
暖阁建在高处,苏移光一手提起裙摆,拾级而上。顾云看了一眼远处跟人说笑的苏雁,瞧瞧问她:“你们家那个十一是怎么回事,听说她跟阿九的未婚夫有一腿?”
苏移光颇感无力,好声好气的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这些都是何家人捏造的。”小十一的名声坏了,对她和阿九可是弊大于利,她自然是要极力否认的。
顾云对此感到疑惑,听她仔细解释一通后,也不再追问此事,一行人在阁中沏茶赏景,十分自在。
在公主府用过午食,苏移光方才随着顾充回府,临走时还顺了一堆小玩意走。
苏移光仍旧没有骑马,而是选择陪顾充乘车,又将先前的事问了一遍,末了撒娇道:“阿娘你快告诉我嘛,你不告诉我,我睡觉都睡不好。”
顾充犹豫半晌,想着这事势必要闹得众人皆知,何况她也大了,与其让别人说起时她一概不知,还不如自己亲口告诉她,让她心中有个准备。
“她若是......养几个清俊的面首不就行了,何必要跟和尚。”苏移光想了想那位大德的模样,便对自己姨母的审美感到深深的担忧。
顾充拍了她一下,拧拧她的颊肉,气道:“你怎么跟你外祖母一个样。”阿娘总说自己不够像她,蛮蛮才是最像她的那个,顾充总是不服气,今日才知果然如此,俩人连说的话都一样。
苏移光瞪大眼,嚷嚷道:“怎么不是了,姨父不也一堆妾室吗,反正轻易也离不了,她养面首有什么问题?”
若说她最大的问题,那肯定是在外面干这种事,且还打了太后的脸。也幸得她是太后侄女,如若不然,也不只是暂且关押在天青寺这么简单了。
顾充脑门上直冒烟,勉强忍着气道:“你可不许学她。”
“我自然不会。”苏移光肯定的点点头,一派坦然之色。
昨晚这事如果不是发生在天青寺,恐怕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她夫家不显,凭着顾太后和顾家,怎么都能压下来,堂侄女犯事,为了本家的名声顾太后肯定会出手。可她昨晚将顾太后脸面直接给按在了地上,太后恐怕想撕了她的心都有。
苏移光道:“我多听话,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这姨母,就是分不清谁才是她的靠山,总是干出些让人莫名的事来。
顾二娘从前在筵席上惹了人,还是年幼的苏移光上前解围的,别人看在孩子的份上才没追究下去。
顾充这才勉强放下了心来,叹道:“这世道对女子总归要严苛些,便是公主,也不一定就能肆意妄为。你姨母做出这个事来,就算如你所说你姨父也有妾室,可世人只会指责她。”
苏移光乖巧的点点头,生怕再听她讲述长篇大论,赶忙将话题给岔开。
一行人回到国公府时,因先前派了人去通传,何夫人领着十一娘几个在二门处等着。
顾充在回府路上,早已听苏移光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如倒豆子般说了一遍,此刻见到何夫人,只皮笑肉不笑道:“娣妇近日气色不错,可是得了贵婿的缘由?”
何夫人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遭,赔笑道:“哪里哪里,还没见着人影呢。”
顾充哼笑了一声,让苏移光回自己院子去休息,笑道:“既然都回来了,我便去萱安堂,给太夫人请安吧,娣妇不若跟我同去?正好一起用个晚膳。”
不知在萱安堂中,顾充究竟同李太夫人聊了些什么,只听闻太夫人当场虽没说什么,却在顾充走了之后,当场摔了好几个茶盏。也没人替她隐瞒,当晚便传得阖府皆知。
不仅如此,她又连夜让人送了东西到苏移光和苏雁的屋里,用了好几个锦盒装着。
苏移光打开一瞧,净是些漂亮的首饰,对桑其笑道:“都收起来罢。”虽说不是什么顶珍奇的,却也不差。往常这些她都要自己藏着,偶尔漏一点给十一娘,哪里会给到她们?
伴随着桑其收拾东西的声音,苏移光揉揉眉心,勾唇一笑,眉眼在烛光下莹莹如玉,额心花钿流光溢彩。
阿娘让她大出一笔血,只怕她又要阴阳怪气好多天了,也幸好自己见不到她。太夫人找不到应该让她出气的对象,估计又要将火撒到何夫人身上去。
临近年关,季冬的时日总是格外的短暂,京中高门除去置办年货与节礼外,还要准备不少簇新的衣衫。尤其是元旦入宫时,万不能打扮得落人下乘。
苏移光每日想出去闲逛,却被她娘给摁着量衣,做了不知多少身衣裳。她爱繁复华服,却嫌量衣无趣,折腾了几次后见挨不过去,才乖乖的让人给量了。
元旦当日,朝臣要到大庆殿参加元日朝会,内外命妇也要到中宫朝觐皇后。
苏移光一早就被乳母揪起来洗漱,她虽不是外命妇,往年也时常会这个时候进宫玩。换上秋香绿的褙子与绛色花鸟纹百迭裙,仅仅是立在庭院中,便让人觉得挪不开视线,仿佛天光都倾浴在她一个人身上。
顾充早就在等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温声道:“先还不肯让我量衣,瞧瞧,照这么打扮一下,多好看。”
傅母也连连点头称是,“我让十二娘穿这一套时,她先还不乐意。等到一穿换上,自己都在镜子前瞧个不停。”
“阿姆你怎么这样!”苏移光哼了几声,面颊泛红。
顾充笑了笑,起身道:“走吧。”到了二门处,她回头对苏守庆和何夫人说:“今日还要多劳烦阿弟和娣妇照看家里了。”
苏守庆急忙笑着应下,拍着胸脯保证就算母亲和长嫂今日不在家中,也不会纵容人生出事端来。反倒是何夫人,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方道:“好,那阿嫂可记得要早些回来才是。”
冬至、元旦能够朝见帝后的,唯有五品及以上官员及其妻、母。苏守庆只领了个六品的闲职,他和何夫人自然都不能去,他倒是不当回事,何夫人却恨得不行。
命妇朝见中宫有许多礼仪要进行,苏移光无需参与,顾太后便让人带她去其他地方玩玩。她来得早,京中其他各家的小娘子们,都是等着晚上进宫参宴的。故而此刻偌大宫城除去宫人外,就她一个人带着宗朗和宗月四处走动。
宗朗拉着苏移光的衣袖,欢快道:“蛮蛮姐,我们去小花园玩吧,那里刚搭了一个暖亭哦,而且还有茶花。”
苏移光点点头,“好。”
宫道上行人虽少,却并不显得寂静,无论前朝后宫,都有隐隐丝竹声传出。雅乐厚重,引人不由凝神静听。
群臣朝觐皇帝早就已经举行完毕,甚至是群臣朝觐过皇后之后,才是外命妇朝觐皇后。此刻的大庆殿中,正是一片觥筹交错,太常音声人们正跪坐于殿中央奏乐,编钟与琴瑟交相应和,舞伎的每一次跳跃折腰,都正正好与乐声相融。
宗祁坐在皇帝左手边稍靠前的位置,没有看殿中歌舞。他下手的官员不知是喝醉了还是作甚,一直拉着他说话。
“像世子这般人品,也不知要怎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啊。”那官员面色醺红,语态不明。
宗祁轻笑了一下,默不作声的低头饮酒。只这般一笑,恰似杜若生朝阳,殿中所有的光华仿佛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若苍穹皓月。与之相比,其余众人仿佛成了做映衬的萤虫。
琥珀杯中酒液醇香,闻着似乎是十洲春色的味道,听着旁边那人喋喋不休的声音,宗祁颇感无奈,仰头将剩下的些许酒液饮尽。
紫衣官员见他不理自己,又问道:“世子如今,可定下了亲事?女郎是什么人家出身啊?”
“未曾。”宗祁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宋国公问这个,可是有什么事?”
宋国公本身不担任高官,族中也无什么能人,整个宋国公府早已见颓势,如今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因袭的祖上爵位,才能跟宗祁这个亲王世子坐到相邻的位置上来。下一代究竟能不能留着这个爵位,还未可知。
故而他面对宗祁时,显得极为殷勤。
“唉,我见世子一表人才,心中实在是爱惜不已。”宋国公早就喝得晕头转向,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可惜我没女儿啊!不过我胞弟有个小女儿,生得也是亭亭玉立,如今到了嫁人的年纪,我胞弟和娣妇正愁夫家人选呢。”
他一边喝着,一边抬眸看了宗祁一眼,笑呵呵道:“世子妃的位置肯定要赵王和太后娘娘来择定,可一个妾室世子还是能自己做主的吧?不若这样,我回去跟我胞弟说说,将她送到世子那,做个媵人?”
亲王世子和国公一样,可有十位有名分的妾室,名分皆为媵人,品级是看作从六品来定的。这种虽不是正式的外命妇,可他那侄女就算嫁到别处去,丈夫也不一定能做到六品之位。
更不消说这位将来还有更上一层的可能,那他们家如今这一点小小的投入,就可能带来数十倍的利润!就算他不能登顶,将来也是亲王,他们家半点不亏啊。
殿中人语声嘈杂,兼之丝竹钟磬的干扰,令人并不能将他的话听全。宗祁本就没仔细留意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只听到了什么亭亭玉立、送来做媵人。便又饮了一杯酒,淡声道:“不必了,国公自己留着罢。”
饶是酒醉,宋国公也被他这话给吓得不行,什么叫自己留着?那是他亲侄女啊!他,他还是个人吗?
想到这,宋国公愤懑道:“世子,你就算是不满意我侄女,我还能给你介绍别的美姬啊,可你怎么能——”
话音未落,宗祁掷了酒盏,起身道:“祁有些醉了,出去醒醒酒,国公自便罢。”只一句话,就将宋国公未出口的千言万语堵在了肚子里。
他径直离去,位子一下子就空了出来,宋国公指着他的背影低低的嚷了两声,发现没有回应,方才作罢。待宗祁走远后,宋国公不屑的哼了几声,暗恨这黄口小儿也太过无礼了!眼中透着几许凶光,哪还有半点先前神志不清醒的模样?
宗祁出来时,外面正下着雪,茫茫大雪将宫城覆盖住,青瓦灰砖皆不见,唯余一片莹白与朱红色的宫墙相映。
几个喝多了的官员在外面赏雪、对景赋诗,顺带感慨今年收成一定不错。
“瑞雪兆丰年,今天又是元旦,是个好兆头啊!”
显然是喝得人都认不清了,宗祁略过他们,由宦者引着,往宫中小花园而去。
风雪逐渐停下,苏移光从暖亭里出来,站在月洞门旁的山茶盆栽边,折了一枝花后正要离开,忽而感觉身上重了一下。
她皱着眉回头看去,原是一名着月白色衣袍的男子,因着雪停了往旁边收伞,一个不注意,将伞上的雪都倾在了她的斗篷上。原本就是白色兔子毛的斗篷混上雪,倒让人分不清雪究竟落在了哪里。
这是一件簇新的斗篷,上面的毛无一丝杂色,苏移光不大高兴。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宗朗立马吭哧吭哧跑了过来,问道:“蛮蛮姐姐,怎么啦?”
宗祁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叉手道:“是祁的不是,这位小娘子——”
宗月以为他不知该如何称呼苏移光,急忙打断他,“阿兄,阿蛮姊在家中行十二,她的蛮是绵蛮黄鸟的蛮哦!”她得意的显摆着最近刚学过的东西。
宗祁正要说话,苏移光微微一笑,满园琼花都黯然失色,她道:“是蛮不讲理的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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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蛮:我蛮不讲理、我胡搅蛮缠、我蛮横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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