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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虾丸鸡皮汤。”
韶乐匆忙跳下椅子,不慎崴到脚。几颗虾丸从碗里滚出,有一颗正好滚到太后脚边。
屋里瞬时收声,荣贵妃短促一哼,敦仪翻起个大大的白眼,底下的宫人憋笑憋得五官抽搐。
韶乐脸上冒烟,手指不安地抠着碗身上的牡丹花纹。皇祖母刚教训完七姐姐失仪,她就来了这么一出,又要挨罚了。
满屋奇形怪状的表情中,唯太后神色如常:“你做的?”
韶乐抿紧嘴巴点头,眼珠慌乱地左右乱动。敦仪嘴巴一歪,不就是在外头多站了会儿,至于么?装这么可怜给谁看?
太后都看在眼里,对韶乐柔声道:“拿来,哀家尝尝。”
皇祖母要喝这汤?
韶乐傻戳在原地,直到安嬷嬷含笑走到她边上,她才钝钝地把碗递过去。
安嬷嬷瞧见她冻成紫萝卜的十指,眉头一皱。手指快够着碗身时,被突如其来的冷意刺了一下,无意识地缩回。
都进屋这么久了,这碗还冰得扎人,九公主刚刚竟一直举着它吹风?再不受宠也是个金枝玉叶,荣贵妃简直岂有此理!
心不在焉地盛好一小碗,犹豫不前:“太后娘娘,要不老奴先拿去热热?”
“不必。”太后伸手接过,舀出一颗虾丸往嘴里送。
“别!”韶乐惊呼出声,揪着衣角嚅嗫,“……太凉了,对您……不好……”
太后颔首笑笑,若无其事地吃完,拿帕子揩嘴:“好吃,手艺不错。”
好吃?怎么会好吃呢?出锅这么久,面上都浮出一层冷油,瞧着就倒胃口。
可她却坚持说好吃……韶乐的心顷刻间亮堂起来。
回宫的头几日,父皇还记得有她这么个女儿,隔三差五招她来跟前说话,荣贵妃也待她不错,她的吃穿用度皆同七姐姐一样。
那时她还真把这当成自己的家,把她们当做自己的亲人,献宝似的主动给她们做吃食。
后来,父皇召见她的次数变少,她进小厨房的次数却变多,七姐姐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不再有她的份。其实这也没什么,她本就喜欢做饭,也便没放心上。
可真正令她寒心的是,每次她尽心做好的东西,荣贵妃和七姐姐连尝都不尝就说不好,还嫌弃地拿去喂外头的猫儿狗儿。
心意被人肆意践踏,只有皇祖母肯把她碎成片的自尊拾起,捧在手心仔细呵护,许她一个温暖的笑。
“哀家喜欢吃你做的菜,你可愿意搬去章华宫,与哀家同住?”
韶乐眼眶滚热,除了一个劲点头,什么也不会。
***
到了章华宫,韶乐被安排住进东跨院。
因太后喜欢清静,宫里的下人较之棠梨宫要少许多,摆设也相对简朴。
宫人们先伺候她沐浴,把身子泡暖,换身干净衣裳,才引她去见太后。
暖榻上,太后换了身素色常服,正支头养神,看见韶乐,招手让她过来。不似方才那般盛气凌人,同寻常人家的祖母一样和蔼。
因刚才的事,韶乐已生亲近之心,恭恭敬敬地行礼:“给皇祖母请安。”动作虽还拘谨,但看得出已进步不少。
太后笑着把她拉上暖榻,温声问:“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
韶乐轻轻点头,不敢看人。长睫乖巧垂下,在眼睑上打出柔色阴影,一颊堆雪砌粉,跟玉娃娃似的。
太后心头一动:都说荣贵妃是天下第一美人,只怕她风华最盛的那几年也不及这丫头。性子也温顺,跟她母亲一样,就是太小家子气。
这也怨不得她,自小就没爹娘疼爱,庵堂里也接触不到多少人,刚进宫又在荣贵妃那受了委屈,胆怯也在情理之中。
目光滑过她红肿的手指,微滞。
“疼吗?”太后捧起她的小爪子,轻轻吹。
韶乐大摇其头:“不疼了。就是……有点痒。”——其实还是很疼的,她不敢说。
太后遣人去寻药膏,眼珠子一转,又把人叫住。
“再忍一晚上,明儿再上药,可忍得住?”
韶乐不解其意,还是乖乖应承。
太后也不解释,对着窗外叹气:“哀家不会叫你白忍的。”
很快,韶乐就明白她的用意。因为第二日晚上,父皇来了。
镀金铜炉上隐隐约约浮起几缕烟雾,氤氲在那角杏黄衣袍上。延熙帝拿茶盖轻轻拨弄茶叶,几次想开口都闭了嘴。
太后转着手里的佛珠,极有耐心地陪他耗。
茶叶泛白,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听说母后罚敦仪抄书了?那丫头品行不端,的确该罚,不过……这里外里加起来要抄一千遍,是不是罚得重了些?”
太后勾起嘴角,她猜得没错,依荣贵妃的性子定不会心甘情愿领罚,左不过先服软把她打发走,事后再给皇上吹枕风,把这事揭过去。
“重吗?哀家还觉着轻呢。”
她使个眼色,安嬷嬷会意,转到屏风后头招手。韶乐低着头出来,战战兢兢上前行礼。
延熙帝心下奇怪:“母后把韶乐接来了?”
太后冷笑:“再不把她接来,皇上恐怕就再见不着这个女儿了!”
“这、这……”延熙帝大惊,更加惶然,“母后此言何意?”
太后微微一笑,命安嬷嬷把昨日的事从头到尾讲一遍。延熙帝脸色渐渐黑下,听到最后,拳头重重锤在扶手上:“太不像话了!”
韶乐肩头一抖,头埋得更低。十五年不在父亲身边,她本就生分,又隔了层皇帝的身份,生分中又添几分畏惧。
延熙帝见她这般害怕自己,心里不由抽疼,想起她的生母,目光更是一涩。
怨他,都怨他。
佛珠停止转动,太后微抬眼皮,扫了他一眼,合眸继续念佛。
“过来。”延熙帝试着柔下声音。
韶乐木头人般一钝一钝上前,垂头站好。
他笑着去摸她的小脸,一摸之下立马皱了眉。怎么一点肉都拧不出来,荣贵妃到底是怎么照顾的?难怪总拦着不让见,原是怕露馅。
又瞥见她肿得跟萝卜一样的手,眉心的川字更深几分。
太后这才开口:“皇上还觉得哀家罚重了吗?”
延熙帝脸上红晕一闪而过,颔首道:“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昨日她忍住不罚荣贵妃,等的就是这句话。
荣贵妃一定要罚,但不能由她来罚,必须让皇上来。否则他永远认不清他那心肝宝贝究竟藏了怎样的蛇蝎心肠,也永远记不住他还有韶乐这么个女儿。
“手还疼吗?”延熙帝轻轻碰了碰,韶乐疼得瑟缩了一下。
宫人取来药膏,想帮韶乐上药,却被他抢去。
“来,父皇帮你上药。”他目光温暖,小心翼翼地挑出膏子抹匀。
九五至尊,素来只有被照顾的份,第一次放下身段照顾别人,动作虽笨拙了些,神情却尤为专注。
药膏冰冰凉凉地涂在指上,温温暖暖地流进韶乐心里。原来有父亲疼爱,是件比冬天晒到太阳还幸福的事。
***
延熙帝动作极快,前脚刚出章华宫,后脚就气势汹汹来了棠梨宫。
据宫人回忆,这晚皇上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寝殿里瓷器玉器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还让荣贵妃母女顶碗在屋外罚站。整整一个时辰,无论她们哭得如何凄惨,他都不为所动。
接下来两日,整个棠梨宫都浸泡在一股浓郁的墨香中。
顾先生和太后都认得敦仪的字迹,她想让人代笔都不成,只能衣不解带地奋笔疾书。第三日顶着两青黛色眼圈,灰溜溜地跟在荣贵妃后头到章华宫交差。
还给韶乐送来好些补品,光人参就好几箱,一根比一根粗,根根赛萝卜。
韶乐隔着屏风偷偷打量,只觉通体舒畅。进宫这么久,她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好解恨啊!
为照顾韶乐生活,太后特地指给她几个得力宫人。
领头的叫小喜鹊,头一日她还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做事。跟韶乐混熟后,她跳脱的本性就暴露无遗。也是由她之口,韶乐才知道那日皇祖母为何会去棠梨宫“寻衅”。
原来几月前,大魏要与西凉开战,原定的主帅是李如海。荣贵妃极力向皇上引荐自己的二哥裴从光,皇上耳根子一软就应下了。
上月两军于智木河鏖战,裴从光本就无帅才,又错判局势,害魏军落入陷阱,损兵不说,还差点折去李副帅的命。
战报传来,太后气得牙根痒痒,这才决心重新出山,打扫后宫。
“那日不过是太后娘娘下的战书,好戏且在后头呢。”中宫无皇后,但还有太后,如何也轮不到一只麻雀在凤枝上蹦跶。
韶乐觉得,小喜鹊说这话时的表情,就跟集市上看杂耍的人一样。
她私心把这话想成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父皇是那没主见的唐僧,荣贵妃是那变化多端的白骨精,她说什么父皇就信什么。
而皇祖母就是那降妖伏魔的大圣爷,且还是唐僧不敢教训的大圣爷!吹根毫毛,白骨精就原形毕露了。
“还顺手把公主您给捡来了。”小喜鹊忙着检查内廷司新送来的衣裙,随口一说。
“……”
嗯,大圣爷收完妖,顺带脚救了个误入白骨洞的小娃娃。
“妥了!公主快试试新衣裳,看合不合身,眼瞅就到杏芳宴了,要是不合身可得赶紧改。”
“什么杏芳宴?”
“公主您忘啦?”小喜鹊眨巴眼睛,“太后娘娘不是说,让您开春就去云麓书院念书吗?要去那念书,就得先去参加那杏芳宴。”
韶乐倒吸口凉气。她还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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