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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辅心中酸楚，对姬兰说道：“姬兰，这些天辛苦你了，娘身子沉重，你要多扶她走动走动，以免生产艰难。若是有什么事，叫外边的狱卒便是……都打点好了的。”
姬兰的面容沉静，这些天她瘦了一些，轮廓更是分明，一张下巴也尖了起来。
听见相公吩咐，她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放心。”
“别担心，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嗯，我知道。”
张辅倒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姬兰莫名其妙地答道：“你刚不是说了吗？”
张辅有点感慨，这傻丫头，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一点都不带怀疑的。
王氏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绣囊解开，掏出一个金锞子，从栏干递出：“喏，辅儿，这是娘给你的压岁钱。”
张辅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娘，我都多大了，还要压岁钱哪？”
王氏认真地说道：“也就是讨个吉利，小彩头罢了，拿着。”
张辅伸手接过，掂了掂，郑重地收进怀里。
见他这般做派，王氏欢喜地笑了起来。
张辅却没有王氏这么细心，没有准备金银锞子，但他身上有的是银票，当下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叠，从王氏起，每人发了一张，就连小园和陈嫂也都有份。
王氏笑道：“给娘发压岁钱哪？”
接过一看，是一张一百两的，也没说什么，交给小园收起。
“娘，你要保重身体，千万别受了寒，平时让她们扶着你多走动走动……”张辅是万般的不放心。
“娘都这么大岁数了，哪能不清楚这个，你放心。等会儿跟你父亲说说，叫他别担心。”
“嗯。”张辅低声应诺。
轻羽隔着栏柱拉着哥哥的衣裳蹦跳着，她也不懂这张纸可以拿来干什么，转手交给了娘，一边喊着：“哥，哥，小羽要亲亲！”
可是轻羽的头也伸不过栏柱之间，张辅亲不到，只得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脸，笑着走了。
正待转身，忽觉身后多了一个人，但他收脚不及，已经撞向对方。
张辅还以为是不小心撞到演皮影戏的狱卒，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
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但紧接着传来的却是温暖绵软的触感，脚下似乎也踩着了别人的鞋。
耳里已经听得姬兰在招呼：“松筠，松筠……”
接着王氏也在说话：“顾姑娘，这大过年的，可有劳你了。”
张辅惊喜地回头一看，正是好些天没见面的顾松筠。
“这些天你还好罢？”他有点贪婪地看着她秀丽的面庞。
“还好。”顾松筠简单地回答，一边打开手里提着的巨大食盒察看。
“还好，汤没有洒出来。”她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端出一大品碗鸡汤，见张辅还在发愣，顿足道：“哎，叫人来开门哪，这汤递不进去。”
原来栏杆之间距离甚小，这品碗太大不说，还有两只足，无论如何也递不进去，若是倾斜汤又会倾出来，但张辅只顾贪看她，竟然没注意到这一点。
张辅怕她烫着，赶紧接过她手中的品碗，正想呼唤，狱卒已经飞快地开锁来了，比以前的速度要快上一倍以上，手法那叫一个利落，根本就不带犹豫的。
“欸乃”一声，牢门开了，张辅端着鸡汤走了进去，顾松筠提着食盒跟在后头。
“伯母，您尝尝，这是小火煨出来的老母鸡，拿参汤吊了整夜，应该都烂熟了，您尝尝。”
王氏含笑道：“顾姑娘有心了。”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荷包，拿出一双金锞子，递给顾松筠：“这是过年的红包，图个吉利，拿着。”
顾松筠也不推辞，含笑接了。张辅见此，也掏荷包拿出银票来，随便拣了一张给她。
谁知道顾松筠将王氏给的金馃子收到袖里，张辅给她的银票却顺手给了轻羽。
轻羽小小年纪，也知道推说不要，顾松筠笑道：“拿着买头绳玩。”说到底还是塞到轻羽手里。
张辅还是个囚犯，自忖不能在这呆得太久，便辞了母亲和顾松筠，打算自顾自回自己的监舍去。
不料才转过一道过道，顾松筠已经在后边喊道：“哎，你等等。”
张辅回过头来，见顾松筠在后边疾步追来，便立定在原地等她。
顾松筠走近，在他耳边极轻地说道：“这些天，安庆公主四处勾连，所有在京皇子、公主、功臣的府上都去过了，另外，她还派出不少人手，想必是在证据之事上做手脚。这公主，能量不小，你要小心。”
张辅点点头，意示知道了。
顾松筠又接着说道：“过了年，那些勋贵都不能再籍词在京城呆着，与安庆公主的联络犹为密切！”
“嗯，我知道了。”
“圣上找你做什么？”
张辅倒并不意外她知道，锦衣卫眼目这么多，蒋瓛又挺看重她，她不知道才是怪事。
“不知道是福是祸。”张辅叹了口气。
顾松筠很从容地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得了了这个事。”
“嗯。你也快回去吧，这牢里，不适合大年初一来。对了，松筠，我爹已经修书到燕王殿下，央他为媒，替我求娶你……”
顾松筠似乎有点吃惊，讶道：“求娶我？”
“当然。”
“谢谢你家的美意。只是家父生前，并不愿意我嫁给你，我不想违拗他老人家的遗愿。”
“什么？”
张辅有点傻眼，敢情说，求娶松筠还是他家父子俩一心情愿？
“松筠，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顾松筠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如何启齿，只飞快地说道：“我走了，替我向……”
看得出来，她应该是想说“替我向令尊拜年”之类的话，不过也有可能是“替我谢谢令尊，但我不能答应”，总之她并没有说完，咬了咬嘴唇转身便走了。
“松筠，松筠……”张辅连叫几声，顾松筠都没答应，眼看她越走越快，窈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过道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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