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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医生①
在顾总的别墅小区里, 有一家小小的仁爱诊所。
诊所里有一位预约坐诊的退休老医师，和一位常驻坐诊的炸毛小医生。
小医生名叫龙在渊, 听上去非常非常霸气逼人, 放在哪部小说里都一定是冷酷狂妄的男主角。但现实偏偏很不给力——他长了一张标准娃娃脸，所以不管做出多么冷酷无情的表情, 最终效果都像是在卖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别墅区所有的太太们都很喜欢小龙医生，经常会送来各种礼物, 比如说进口水果，比如说海参燕窝，再比如说雪蛤海产, 都特别特别昂贵！因为这个小区里住着的全部都是有钱人, 家里补品堆成山，总归也吃不掉, 还不如送给热心助人的小龙医生。
于是在各种补品的滋养下, 小龙医生的皮肤越来越水嫩，简直滑得能掐出水, 滋补养颜得一比那啥！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啊……小龙医生很满意目前的状态, 他泡了一杯张太太昨天刚送来的阿胶益母草, 打算活一下血！冬日的午后总是很闲适, 小龙医生坐在药柜后的躺椅上，抱着杯子惬意地一摇一摇, 像只被摸肚皮的猫。
就在他即将睡着之时, 玻璃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一股寒风夹着雪片卷进来，把房间里暖烘烘的气息赶出去一大半，小龙医生打了个哆嗦，瞬间就清醒了！要不是及时想起来自己还在上班，他几乎要爆出脏话！
要知道虽然在太太们面前很乖巧可人，其实他内心可是非常非常炸毛狂野的啊，尤其是在缺觉的时候，起床气尊的非常非常可怕！
“有没有绷带和碘酒？”裴泽皱着眉问，他手心有些擦伤，衣服上也有灰尘，显然是摔倒了。
“快坐下。”三天才等来一个病患，小龙医生高度重视，先扶着他坐在椅子上，然后回头噼里啪啦在消毒柜里一通捯饬，最后端出来一个豪华加强版的托盘！
裴泽：“……”
谁能告诉他那把手术刀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我先帮你处理手上的伤口。”小龙医生拖着椅子坐在他对面，一边用药棉做清洁，一边随口聊天，“你不是这个小区的常住户吧？之前好像从没见过。”
“嗯。”裴泽觉得自已有些倒霉。原本是来顾家和几个好朋友聚会的，谁知刚出车门就滑了一下，整个人都跪在了花坛边沿，狼狈到极致。
“怎么会摔得这么严重呢，真是太粗心了。”小龙医生表情很严肃，“现在的年轻人啊，走路不是听歌曲就是玩手机，不摔跤才怪。”这句话是他从预约老医生嘴里学到的，感觉语重心长非常资深，所以一有机会就拎出来用。
裴泽闻言失笑，然后调侃道：“请问您今年高寿？”
……
戳穿神马的最讨厌了啊！小龙医生傲娇地钳起一块药棉，粘着药粉吧唧糊在他手心！
“嘶……”裴泽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手也太重了吧！分明就是蓄意报复。
“好了，三天之内不要沾水。”小龙医生把他的手裹成了粽子，然后用一根绷带吊在脖子上！
裴泽黑线，他真的只是轻微擦伤而已啊。
“会不会……太严重了一点？我等会还要开车。”裴泽哭笑不得。
“一点都不严重，漠视自己的身体健康是犯罪，是对家人的不负责。”小龙医生语气非常冷酷，认真写完诊断书后按了一下计算器，滔滔不绝道，“由于你没有业主卡，所以不能享受百分之十的折扣优惠，诊疗费加药费一共十块二毛五，收你十块二。”
价钱倒还真便宜，裴泽一边笑一边摸出钱包，递给他一张闪瞎眼的超级白金卡。
“我们只收现金！”小龙医生拒绝，没有POS机神马的……尊是一点都不给力。
裴泽挑眉，把卡塞回钱包，换出来一张粉色百元大钞。
但是小诊所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生意了啊，小抽屉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零钱找。
小龙医生翻了翻自己的裤兜，加上钢镚毛票也一共只有七十多块钱，还差十五块六。
“不够就不用了。”裴泽忍笑。
“不行不行，你等一下！”小龙医生非常有职业操守，他在柜子里翻出一张停车票，一张邮票，一张出租抵价券，总价值十三块五。
“还差你两块一，这回真没有了。”小龙医生热情推销，“要不然你再买两张创可贴？”
……
做了这么多年医生，裴泽觉得，这是他遇见过最搞笑的同行。
顾家的别墅里，刘小年正在厨房忙忙碌碌，和家政阿姨一起帮客人准备美味晚餐，特别乖巧贤惠。看着媳妇儿洗菜的美好背影，顾总觉得很骄傲！
“裴泽哥怎么还没到？”顾曦看时间，“二十分钟之前打给他，就说已经到小区门口了啊。”
“会不会是遇到了蒙面大劫匪？”小马激动猜测——由于和娘娘的友爱关系，这次小规模聚会粉红萌萌水晶心也在邀请之列。
“傻啊你！大白天怎么可能有蒙面劫匪，更何况是这么高档的小区！”洛薇雅一把拍中他的脑袋，正色道，“我猜一定是触手系的外星人。”
“不要每次都用外星人这种烂俗梗，世界末日已经过去了！”陶乐乐嘴里塞满进口车厘子，含糊不清地反驳，“我打赌他已经穿越到了霸道帝王的后宫，现在正在随身空间里种牛黄，准备联合数字军团一起对抗机甲战士。”
张佑乐惊恐地捂住胸口：“好可怕！”
……
欧阳龙无力扶额，扭头朝顾恺低声耳语：“这就是你们公司的所谓精英员工？”分明就是一群重度妄想症患者啊！！
“习惯就好。”顾总随口敷衍，继续翻书——媳妇儿的最新出版《王爷弃妃要重生》，一听名字揍知道特别特别给力！洞房花烛，一纸休书，爱与不爱，抵死纠缠！还有神马能比这种情节更加曲折？一经面世就长居榜单第一，媳妇儿尊能干。
就算欧阳龙再迟钝，也看出顾恺现在完全没有心情理自己，于是唯有默默腹诽一下智商退化严重之类，然后就换个方向看向胡云飞，打算和他沟通一下接下来两家购物中心的合作策略，但是……
“手又怎么了？”胡总监正在关心老婆。
“早上不小心被美工刀划了。”林平平不以为意，“没关系的，过几天就好啦。”
“那千万注意不能沾水，今晚我帮你洗澡。”胡总监心情很愉悦，非常满意。
林平平：“……”
果然都不复当年啊！二哥认命地掏出手机，打算召唤一下和自己一样孤家寡人的裴泽，却刚好看到他走进门。
“你的胳膊怎么了？”欧阳龙被吓了一大跳。
卧槽！由于裴医生的绷带装实在太惊人了，所有人都哗啦迎了上去，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擦伤而已。”裴泽有点黑线，“刚才下车时不小心摔了。”
“龙医生包的吧？”顾恺瞬间了然，“上次小曦也是手指受伤，和你的造型一模一样。”
“去帮我拿一把剪刀，再拿一些胶布。”裴泽实在是受不了被人围观，于是打算自力更生。弟弟及时双手奉上医药箱，陆展风帮他剪开绷带，一圈一圈往下拆纱布，就像是在拆一件隆重的圣诞礼物！
周围围了一圈人，陶乐乐激动地抱怨：“我一点都不想看这种血腥场面。”
姜组长无语，那你还拖着我跑过来，那你还把眼睛睁这么大。
最后一层纱布终于万众瞩目地被拆掉，露出裴医生手掌上三四厘米的小擦伤。
切……大家纷纷作鸟兽散，尊是失望！
裴泽无语，为什么这里所有人看上去都希望自己身受重伤？
“小龙医生人不坏，就是太认真了一点。”弟弟帮忙说好话，“他还经常帮小区里的动物治病。”
敢情还是人|兽合一，裴泽哭笑不得：“我现在极度怀疑他其实是无证上岗。”
而此时此刻，多项全能的小龙医生正拎着药箱，裹着风衣，踮脚在诊所门口挂了一个“出诊”的牌子，顶着风雪一路小跑去了F栋——成太太家的母猫今天生产，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专业医生，有必要去关怀一下！
大扁脸的加菲猫公主躺在丝绸猫窝里，正在高傲地喵喵叫。周围守了一整圈金牌兽医，小龙医生觉得自己略略有些受挫。他坐在客厅黑着脸吃提子——明明说好要由自己接生的啊！
“小龙你别生气嘛，蜜雪儿血统名贵，不找专业医生我不放心。”成太□□慰他。
哼！小龙医生凶残地扒柚子。
“不过话说回来，蜜雪儿生产这么大的事，我老公居然都不回来。”成太太抽出纸巾擦眼泪，“真是伤心。”
擦！小龙医生立刻丢掉手里的柚子，关切地坐到她身边，“说不定成先生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才忽视了蜜雪儿。”
“你不知道，他们男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成太太哽咽万分。
小龙医生囧了一下，难难难道自己其实是个女人？
“想当年，我们俩同舟共济，风雨无阻，你进货来我摆摊，恩爱甜蜜，举案齐眉。”成太太陷入回忆无法自拔。
“哪曾想，现在却夫妻疏远，冷漠无情，十天半载不相见，形同陌路，貌合神离。”小龙医生主动帮她补完下半句。这段话自己听了不下二十遍，简直已经倒背如流！
“你真是姐姐的知心人。”成太太泪眼婆娑拉过他的手。
小龙医生义正词严，一边吃柚子一边严厉谴责了一下成先生的不归家行为，特别特别贴心，哄得成太太很高兴，在分别时执意塞给他一个血红血红的大苹果。
于是小龙医生一边啃苹果一边查自己的行程本，欢欢喜喜又飞奔向K栋——今天李太太学会了烧新菜式佛跳墙，邀请自己去共同品尝。
所以说其实除了要做好社区医生，小龙医生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隐藏版身份，那就是富豪别墅区的公共小宠物，不仅要被哄，还要被不间断地喂食，才能健康成长！
因为晚上有预约会议，所以裴泽没有多作逗留，吃完饭后就告辞离开。
与此同时，小龙医生也已经享用完佛跳墙，正在一边往回走一边美滋滋地吃香蕉——那是李太太给他的饭后果。
“咦，是你啊。”两人在路上遇到，小龙医生先打招呼。
“顶着冷风吃东西，很容易胃凉。”医生做久了，裴泽好心提醒他。
“你怎么把我帮你包扎的绷带拆了？！”小龙医生很生气，患者不听话神马的最头疼了！
“……我觉得现在这样包扎挺好。”裴医生活动了一下手掌，伤口本来就很轻，过了今晚就完全没事了。
“好什么好！”小龙医生凶狠地打断他，冲上来捧着他的手检查，妄图找出一些缺陷。但是帮裴泽包扎的人是陆展风啊！国内最年轻的骨科权威之一，断肢都能再植，更何况是处理一个小擦伤？！
哼，哼哼，哼哼哼！小龙医生找茬未果，眼神特别哀怨！
裴泽被他逗笑。
这算是轻蔑的耻笑？！小龙医生愤愤，傲娇仰着下巴离开。
随意践踏别人尊严的有钱人果然最讨厌了！
第二天一大早，裴泽就接到一个脑溢血的病人，送来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虽然竭力抢救，却还是无能为力。
做医生最常见的就是生离死别。裴泽目送护工带着家属离开，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刚想回办公室，走廊尽头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医生！”小龙医生一脸惶急之色，甚至都没有认出裴泽，“病人怎么样？”
裴医生很意外：“那位老人是你的家属？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
这句台词在TVB里出现过太多次，真正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五雷轰顶！小龙医生瞬间石化，刷拉落下两行眼泪。
“节哀顺变。”裴泽好心安慰他。
“我……人在哪里？”小龙医生嘴唇颤抖。
“负二层停尸间，刚送下去。”裴泽叹气。
小龙医生嗷一嗓子哭出声，一边泪奔一边往楼下跑。
担心他情绪激动会出事，裴泽也跟了下去。
停尸间里戒备森严，保安赶紧拦住小龙医生：“你做啥子？”
“你……放……我……进……去……”小龙医生泣不成声声嘶力竭竭尽全力往里冲，语调特别特别凄厉！
这种声音出现在停尸间实在太恐怖了啊！保安大叔和护工都吓得一哆嗦。
“是死者家属，让他进去看最后一眼吧。”裴医生帮忙解释。
对自己如同亲生爷爷一般的恩师突然之间变成了旁人嘴中的死者，小龙医生全身颤抖，悲伤得几乎要昏迷！
“就在第二间。”保安好心指路。
小龙医生疯了一样冲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冰冷灯光下那具盖着白布的身体。
“为什么会这样啊……”小龙医生哭得几乎断息，站在床边大放悲声，勾得死者家属也哭成一片。
裴泽眼中充满了同情。
“你怎么能说走就走，我们还说好要一起去吃麻辣小龙虾啊……”小龙医生哽咽。
死者家属闻言略纳闷，这人是谁啊？
“还要一起去酒吧看球赛啊……”
死者家属更纳闷了，老太太八十四岁高龄还要和他去看球赛？
“还要请我去普吉岛看泳装辣妹啊……”
喂！死者家属不乐意了，一个小伙子上来推了他一把：“你胡说什么！再敢诋毁我奶奶，小心揍你！
“你奶奶？”小龙医生满脸泪痕，茫然地死机了，“难道不是我爷爷？”
……
然后他就被死者家属当成神经病赶了出来。
“到底是肿么回事？！”太平间走廊里，小龙医生揪着裴泽的衣领，通红的眼睛里散发出怨念之光！
“……”很显然，这个误会和自己有脱不掉的关系，裴医生道歉，“对不起。”
“说对不起就完啦？我要向你们院长投诉你！”小龙医生很愤怒。
“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好不好？”裴医生很无奈，“不要打扰死者清静。”
哼！小龙医生生气地往外走。
“我真的以为你是那位老太太的家属，今早脑科一共也就这一个病人啊。”出来之后，裴医生很耐心地解释。
脑科？小龙医生纳闷，“三楼不是骨科？”
“上个月刚刚搬，现在骨科在四楼。”裴医生指指标识牌。
小龙医生抬头看看，果然是！
随便挪动位置神马的最讨厌了。
“走吧，我带你过去。”裴医生领着他上楼梯，“那边还有妇产科，你别又走错了。”
小龙医生傲娇地不理他，一路跟着到了护士站：“麻烦查一下王良涛老先生的病房号。”
“你是来看王老的？”裴医生很意外，“我也要去看他，在4081。”
4081是高级病房，白发苍苍的老爷子面色红润，正在看电视球赛。
“老师。”小龙医生鸡冻的地冲进去。
“叫我什么？”老爷子脸一黑。
“爷爷！”小龙医生飞扑抱住他，带着浓浓哭腔，“你居然还活着，尊是太好了啊！”
老爷子大怒：“你这是什么屁话！”
“我刚刚还去太平间找你，幸好认错了！”小龙医生又开始哽咽。
老爷子气得直喘：“我只不过被三轮车刮了一下，你为什么要去太平间找我？”这也太深谋远虑了啊！
“都是他害的！”小龙医生愤怒地回身一指！
裴泽靠在门框上，笑的直抖。
“你敢诅咒我？！”老爷子愤怒地丢过去一根香蕉。
“我真不是故意的。”裴泽举手投降。
“两个兔崽子。”老爷子很生气。
病房探视结束后，裴泽和小龙医生神奇地变成了……情侣？
开神马玩笑，肿么可能！
两人变成了师兄弟，都是脑科泰斗王良涛老先生的爱徒。裴医生是师兄，小龙医生是师弟。
至于为什么一个是知名医院的脑科权威专家，另一个却成了社区医院的全能小医生，裴泽并没有多问。看他今早轻车熟路直奔三楼就可以猜到，之前一定也在这里工作过，离开必然有他的理由。
当然，为了尽一下师兄的情谊，裴泽主动开口要请他吃饭。
“哼，那我要吃一顿好的！”小龙医生狠狠握拳。
裴泽失笑：“没问题，那不如我带你去——”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他拖进了食堂。
……
原本想带他去吃大餐的啊。
所谓“吃一顿好的”，也不过就是点了鸡腿和牛肉，小龙医生端着餐盘，一边吃一边抱怨怎么食堂大叔的厨艺十几年如一日一点都没有长进。
“喝点汤。”裴医生递给他一个小碗。
小龙医生咕噜咕噜喝干净，哼哼：“难喝。”
“吃这个。”裴医生端给他一盘蹄筋。
小龙医生呼噜呼噜吃干净，哼哼：“难吃。”
裴医生乐不可支，自己当年还留在老师身边时，怎么就没遇到这么可爱的小师弟？
“吃饱啦。”小龙医生咽下最后一口牛肉，满足地打了个嗝。
“带你去四处走走？”裴泽递给他一张餐巾纸。
“不了，我还要赶回去给茉莉接生。”小龙医生严肃地擦擦嘴，这次千万不能让兽医捷足先登！
裴医生震惊万分：“你还会这个？！”
“当然，难道你也觉得我不行？”小龙医生很受辱，“上次马建国一窝生了九只，全部都是我接的！”
……
裴医生摸了摸鼻子，低头忍笑：“很厉害。”
“那我先走啦，谢谢你请我吃饭。”小龙医生和师兄告别。
裴泽把他送到出租站台后，转身直奔老师病房，把昏昏欲睡的老爷子活活折腾醒，特别特别残忍！
“你这个逆徒！”老爷子愤怒地捶床，“我刚梦到自己在吃红烧肉！”
“你现在高血压，不能吃。”裴泽直奔主题，“我那个师弟是怎么回事？”
“我才不说！”老爷子耿耿于怀红烧肉，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傲娇之情。
裴医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这种一模一样的属性啊……他的老师和小师弟，其实应该是亲生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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