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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安静的注视中，眼眸深处不明的情绪不断闪烁，仿佛有什么在激烈的争斗着，良久……
她缓缓开口，神色有些疲倦。
“我没有想要侮辱你，也没有可怜你，分手……只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自己？”
周青皱起眉，有些疑惑。
“是啊，为了自己。”
萧瑾轻轻一笑，“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我不想要一份三心二意的爱情。”
简单的一句话飘进周青的耳中，她微微一愣，然后像是慢慢被抽走了些什么，她缓缓靠在了沙发靠背上，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有些嘲讽，又似乎是释然。
周青看着萧瑾，仿佛想要在她眼底探寻些与真实相反的东西，可是，注视良久，她还是笑了，与萧瑾的交集并不深刻，但周青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有着能够看透一切，又解决一切的力量。
是啊，三心二意的爱情，周青知道陆殊的性格，不会因为她的毁容而跟萧瑾分手，那么，她也知道，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会袖手旁观。
强悍如萧瑾，怎么会接受从此，自己男人心中还对别的女人有着不一样的愧疚的爱情呢？
毅然分手，反倒成全了三个人。
陆殊不会两难，周青不会不甘，她萧瑾，不会满心愁怨。
想到这里，周青笑得更深，“对不起，是我敏感了。”
“没关系，如果我变成这样，只会更敏感。”
萧瑾耸了耸肩，一句回答落在周青耳中模棱两可，让人哭笑不得。
从萧瑾家中出来，周青心里反而像是被打通了某个关口似得，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比起萧瑾，她更少了几分果断，也少了几分处在当下的决心和向前的信念。
跟萧瑾的交谈并不多，周青却仿佛逐渐找到了几分新的自己。
她感到了释然，并不仅仅是从萧瑾那里得到的回答，也不仅仅是三个人的关系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而是，她似乎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现在的这张脸，自然不能享受过去那样的声誉，可是自己还是自己，有人不敢直视，也有人敢接受它。
就像萧瑾，爱情不能两全，便去追寻更好的自己。
就算这张脸往后，恢复极其渺茫，那也不代表她周青的一生戛然而止，一直停在这里，她才算是输了。
一直停在这里，别人没有侮辱可怜她，反倒是自己。
想到这些，周青坐在车上，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口罩，然后，稍稍拉下来了一些。
管家透过后视镜看到周青的动作，不仅眼眶一红，脸上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
天空中，第一抹阳光洒在大地上，陆殊将车开到医院，连日来阴雨绵绵，而今天的天气，格外清爽，阳光的照射下，空气里多了几分泥土的味道。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天空中一架飞机在他头顶飞过，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陆殊抬起头，机尾划出的云雾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白日划过天际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
他终究没有去送萧瑾，大约，有些人只能陪伴成长，而最后相守的，才是那个时间最合适的人。
在楼下站了一会儿，陆殊昂首走进医院，每天来看看周青的恢复情况，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这是他现在比较在意的事情。
“姐，陆殊来了。”
周萱从门外探出头，周青正在沙发上俯身，她面前摆放着几支笔，几张纸，她正随手涂鸦，听到周萱这么说，周青抬起头，神色安静。
“让他进来吧。”
放下笔，周青坐在沙发上等着。
每次陆殊过来之前都会提前通知，而每次听到他来，周青都会戴上口罩，然后跟他聊天说笑，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起身拿口罩，这让周萱大吃一惊。
“姐……”
“什么？”
“口罩不戴吗？”
“不戴了，让他进来吧。”
周青摇摇头，微微一笑，周萱仔细观察着周青的神色，似乎想看看她是不是在逞强，然而，左看右看，却发现她神色平静，以前身上的温婉淡然不知何时，又重新回来了。
并不知道周青跟萧瑾发生过的事情，周萱惊讶不已，却又不好让陆殊等太久，于是将他请了进来。
“周小姐早。”
一进门，陆殊元气十足的打了声招呼，然后目光落在周青的脸上，稍稍一愣。
“陆先生早。”
仿佛并没有被陆殊这一愣刺激到什么，周青点点头，笑着请陆殊坐下。
“咳咳。”
看到陆殊的神色，周萱不满的咳了咳。
陆殊坐到周青身边，目光又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就在周萱差点要扑上去杀人的时候，陆殊这才道：“看起来伤口愈合的很快，应该快要可以出院了吧？”
“嗯，刚才医生说在观察一段时间，没有问题的话是可以回家休养了。”
周青见陆殊在仔细看伤口，稍稍将伤口移到他可以看清的位置，等到他看完，才又重新面对他。
陆殊同周萱一样，也十分惊奇一夜之间，周青的变化，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只要自己想通了，振作起来，也是很快的事情。
想到这里，陆殊为周青的改变感到开心。
“恢复的话是回公司吗？”
“不。”
周青摇摇头，缓缓吐出两个字，“出国。”
陆殊听到这话一愣，看到周青眼中闪过一抹恶作剧成功一般的笑，他忍不住撇撇嘴。
“虽然是逗了你一下，但我是的确要出国了。”
“姐？你什么时候决定的？我怎么不知道？爸知道了吗？”
周萱快步走过来，显然，这个消息她跟陆殊一样，今天才知道。
周青伸手抚了抚她的头，笑着说，“这个决定也是昨天才决定好的，正要告诉你们呢。王先生说他有几个认识的医生，很不错，给我看了一些案例，我想正好出去散散心，如果能够有一些其他的收获，也是不错的。”
“王先生？王晨东？姐，你该不会打算跟他一起去吧？”
周萱翻了一个白眼，这个王晨东，自从知道周青出事以后，要死要活的，几次都非要来看。周萱都怕坏了姐姐的心情，十分粗暴的赶走了他。
没想到，私底下还是被他联系上了周青，竟然还钻了这么一个空子，想到这里，周萱恨不得掐死他，连忙抓住周青的手，道：“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可不行。”
“好好好，一起去。”
拗不过妹妹撒娇，周青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说起来，虽然王晨东介绍了医生，可是真要跟他一起出国，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样相处，有妹妹陪着，多少轻松一些。
姐妹两聊了一会儿，发现一旁陆殊坐在那里许久没有搭上话，周青转头，“陆先生呢？现在北软发展不错，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你也一起去！”
不等陆殊开口，周萱立刻凶巴巴的看向他。
陆殊被她瞪得无奈，只好苦笑，周青见了，不由拍了拍周萱，笑道：“现在陆家和北软到处都需要陆先生忙碌，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没事人似得，说走就走啊。”
周萱不开心的嘟了嘟嘴，虽然十分希望陆殊跟着，毕竟陆殊跟着总比那个王晨东跟着强多了。但周青说的没错，陆家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各项事务都走上了正轨，陆殊根本离不开。
想到这些，周萱冷哼一声，不再要求。
“谢谢两位周小姐体谅。”
陆殊感激一笑，然后说道：“其实等到公司的事情忙完，年底可能就要跟着集团项目部进山了。”
“进山？干嘛？种地啊？”
周萱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毫不留情的吐槽。
陆殊摇摇头，耐心解释：“5G项目现在已经到了测试的最后阶段，推广的话还需要在各个城市部署传输装置，这次的覆盖面积是史无前例的，为了保障山区信号的通畅和稳定，首先要攻克山区信号传输难的问题，所以，我少不得要自己跑一跑，跟着了解一下了。”
“那你有得苦头吃咯。”
周萱幸灾乐祸的站起身，不等周青责备，就立刻跑了出去。
周青无奈摇头，然后转向陆殊，“这样等到部署完成应该也要一两年的时间了吧？公司的事情怎样兼顾呢？”
“公司有姚叔，蒋叔，还有我爸呢，而且我也不是完全不回来的，所以，是可以兼顾的。”
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一会儿，周青看窗外太阳已经升的老高，知道陆殊最近也比较忙碌，于是结束对话，起身送他。
陆殊也不推辞，只说晚上再来，两人笑着说了再见，就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下午，周昌云过来的时候，周青将自己的打算跟他说了，周昌云见女儿的精神比起过去好了很多，眉宇之间少了浮躁，多了些淡然。很是开心，当即就同意了。只是除了周萱以外，另外又给姐妹俩配了私人医生和保安，这才放了心。
陆涛在得知萧瑾离开之后，心情复杂，一方面知道了萧瑾并不是杀害陆帆的凶手，一方面对于萧瑾的能力他很是看重，可是人家要走，这种事情他也无法强求，只好放任去了。
从陆殊带领北软在陆氏集团的强压之下，险中求胜以后，对于这个儿子，陆涛十分放心，很多事物都由着儿子去锻炼决断。
自己则偶尔跟一些老朋友喝喝茶，下下棋，日子过得比过去清闲不少。
三个月后，周青一行人出国，陆殊赶到机场送他们的时候，王晨东尴尬的看了陆殊一眼，陆殊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趁周青等人告别的时刻，将对方拉到一旁。
“对不起，以前也是我太鲁莽了，王先生，您别误会，我跟周小姐只是朋友，我们……”
“别别别，过去我自己也太过了，你看，你都说过去了，就不提了吧。”王晨东笑了一下，然后想到什么似得，认真道：“其实，我只是想陪陪她，跟她聊聊天，远远的看一会儿就好。那次，听说她车祸，我吓得魂飞魄散。很多事情也都想通了，只要她好好的，还能对我笑，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也就不多求了。”
离开机场后，王晨东的话不断在陆殊脑海里回响。
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满意足这个词离他们那么遥远，前进了一步就还想再进一步，有了这个还想要那个。
得不到就心生厌恨，得到了却贪心不足。
如果，当初慢一点，在彼此变得更合适之前，慢一点。知道什么是心满意足，那……他和萧瑾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陆殊听到自己心里这样问着，却没有听到回答。
是啊，如果……既然是如果，现在的自己又怎么会知道呢？
时间在不停的忙碌之中飞逝，转眼到了年底，进山之前，陆殊给沈楠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楚辰的病情，沈楠说萧瑾似乎找到了一个在这方面十分有研究的医生。但是楚辰的情况还依然如同他离开时那样。
对于这个消息，陆殊一方面抱有希望，一方面又怕太过希望，最后会变成失望。
将住了一年多的房子退掉，背着不多的衣服，陆殊跟着集团和北软的项目组，开始了漫长的全国跋涉，穿山越岭，环境艰苦超乎想象。
虽然陆涛等人多次致电，让他坚持不住就回去，可是陆殊并没有打退堂鼓的念头，也正是这股拼劲儿镇在项目组。
两年之中，无论条件再怎么恶劣，和陆殊共同进退的成员们没有一个退出的。见识到偏远地区因为信号传输带来的种种落后和不便，更加激起了众人战胜环境的决心。
原计划最多两年完成部署调查工作的项目团队，最后硬是花了两年半的时间才将一切数据收集好。
陆殊回家的那天，林昭提前跟单位请了假，打车到机场接他。
一路上许忍的电话打个不停，林昭感到十分绝望。
陆殊走的这几年，林昭在许忍的配合下，成功搞定了爸妈，可是万万没想到，之前配合的还好好的，竟让许忍有种弄假成真的感觉。
开始对林昭展开了热烈的攻势，这让林昭十分苦恼，想起这许忍对于陆殊还是十分尊敬的，林昭一听说陆殊回来，就连忙跑去接他，把一肚子苦水一股脑儿倒给了陆殊。
陆殊听了，非但没有骂许忍，反倒笑得差点滚在地上。
林昭愤怒的给了他一拳，没好气道：“你这黑炭头，就知道笑，这可是你当初出的好主意，我不管，你给我搞定他！”
“喂，不要因为我晒黑了对我人身攻击好么？”
陆殊不满，“当初是你要选他的，早点选我不就没这事了吗？现在啊，你自己解决去，我还是那句话，员工私生活，我可管不着，除非他骚扰你。不然爱莫能助咯。”
耸了耸肩，陆殊将背包甩进后备箱，熟练的钻进了车里。
“对了，听说周小姐的脸找到了一套比较好的治疗方案，是真的吗？”
“是啊。”陆殊发动车子，笑着点点头，这几年虽然在外，可是他依然保持着跟周青的联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开心得大哭了一场，仿佛多年的包袱被卸下了一般，为此，他还特地飞去国外跟周家人一起看过治疗方案，自己有通过关系联系了一些人确保成功，这才放心。
“不止她的脸，可能等脸治好，感情问题也都有着落了呢。”
“你说谁？周小姐？她跟谁？”
“你猜。”
吊人胃口的蹦出两个字，陆殊笑而不语，任由林昭怎么问，他都神神秘秘的不回答，只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害的林昭下车之前没忍住，把他暴打了一顿心情才好点。
“啊，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一路上听着林昭絮絮叨叨，回到家的陆殊洗了个澡，一把扑倒在床上，这几年在外风餐露宿的，倒真没睡过几个好觉。
倒在床上，没一会儿陆殊就睡着了。
一个月后的某一个黄昏，当林昭得知许忍要陪陆殊参加一个高端酒会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这家伙终于被绊住脚了。
虽然陆殊一直说不插手，不帮忙，但是，自从他回来以后，许忍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而自己，也终于不用天天被这人送回家了。
走在小区的石子路上，林昭开心得忍不住转了个圈。
俗话说，乐极生悲，林昭此时就应了这句话，没高兴一分钟，她就脚下一滑，尖叫的向后倒去。
“啊……”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林昭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松了一口气，她连忙从身后人的怀里推了出来站好，然后朝那人道谢：
“对不起，撞到你了吧，真是不好意思，谢谢……”
目光落到那人好看的眉眼上，林昭剩下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好久不见。”
那人被林昭的反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稍稍低下了头。
林昭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浓密的眉，清澈的眼，英俊的轮廓。
这张脸，她曾经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她曾经无比期待那双眼中重新点亮起清澈的光，而现在……当那个人就这样毫无防备闯入她眼中，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你吗？楚辰？”
林昭往前走近了一步，她颤抖的伸出手，她想试试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还是又是如同梦境一般，一碰就散了。可是，当她的指尖靠近那张脸，却又突然停住了。
“不是做梦，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随着这四个字从楚辰口中说出，林昭的手被轻轻一带，她触到了那张脸，皮肤细腻，微凉，却带着真实的温暖。
倒吸了一口气，林昭抽回手，拼命的捂住嘴，眼泪却如同珍珠一般不断滴落下来。
“谢谢，等了我这么久。”
楚辰看着林昭，从他醒来以后，沈楠就把林昭一直等他，如何坚持寻找线索，如何每天都过来看他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
于是，恢复好以后，楚辰就一直想来看看林昭，看看这个一直被他拒之门外，无比倔强的女孩。他记得，出事之前，这个人还在张罗着他的生日，想要给他惊喜。
谁知道，惊喜没有给成，却得到了他出事的噩耗。
那时候，一定很绝望吧……
想到这里，楚辰将林昭拥进了怀中，虽然，他还不确定自己的感情和心底的悸动是不是爱情，可是此刻，看到哭到近乎窒息的林昭，楚辰心中很痛。
“要解释我怎么醒过来的话很漫长，如果你一直哭下去，可能到明天我们都走不了了。”
林昭听了这话，抬起头，鼻头哭得通红，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可是没关系，这个人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梦就好。
“你真的醒了，太不可思议了！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
听到林昭的问话，楚辰眯了眯眼，笑了起来，“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回来的？”
林昭瞪大了眼睛，跟着楚辰一边走，一边听他说着这几年的事情，听到最后，她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
两人走在路灯下，林昭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楚辰，她看着他，在心底对自己说，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让他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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