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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已经有些日子了,天气倒是没有暖和多少。容莺穿得单薄,入夜后风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聆春无奈地责怪道:“殿下还说不冷,真染了风寒又该喝药了。”
容莺怕苦,每次喝药都是强灌下去的,几乎到了喝一口吐一口的程度,而她也没有父母疼爱照看,从前宫人照料不周,差点让她被小小的风寒给拖死。
容莺显然不在意这件事,只拢了拢衣襟,自顾自道:“泊春园的绿梅被赏赐给新得宠的淑妃娘娘了,还有两棵在容昕薇的宫里,我总不能去她们那里折一枝来吧。”
聆春知道折绿梅的习惯是因为容莺生母赵姬,也没有轻易让她放弃。
“那二位恐不会应允。”
淑妃娘娘是荣安县主的姐姐,容昕薇又以捉弄容莺为乐,去找她们恐怕还会被奚落一番。容莺虽然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也不代表会上赶着找不痛快,能避着自然是求之不得,哪儿敢凑上前。
“皇宫这么大,总不能只有这两处有绿梅,不如明日再问问。”
容莺本来是准备去泊春园的,都快走到了,路过的宫人提醒聆春园子里的绿梅已经搬走。她们只好原路折返。
“那就明日再看。”
翌日一早,容莺梳洗完毕准备去国子学,洗华殿虽然偏僻,却离国子学不算太远。等她到了以后,书院还没什么人在,院子里也有棵高大的垂丝海棠,现如今海棠花也都含苞待放地挂在枝头,和她今日穿的酡颜色衣裳十分相配。
容莺听闻今日是要学礼法,其实是十分想称病不来的。
有这种想法的当然也不止她一人,等夫子到堂中坐下,往日人就不多的学堂更显得寥落。已经有人让侍从代为告假,而夫子显然也不在意,面无表情地讲自己的东西,然后让学生们挨个示范,调整她们的姿势,往往都让她们身心俱疲。
礼法是所有人都要遵守,却又最不愿意学习的东西。为她们授课的夫子知道她们身份尊贵,不能轻易打骂处罚,根本不指望她们能正经上课。
容昕薇也没有来,容莺看到她的座位空着,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像身上的酸痛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因为身为六公主的容昕薇不喜欢容莺,其他人也不敢和她有什么交流,谁若和她交好也会被一同孤立,何况容莺的身份,实在是让很多注重出身的贵女们所看不起。早早散了课,只剩两个人还没走。
李愿宁从边关回来后,祖父嫌她性子太过急躁,让她到宫里好好学一学其他贵女们是如何处事,好教她收一收那股放荡不羁的劲儿,今日是她第一次来书院,撞上的就是最熬人的礼法课。
正坐了一个多时辰,她已经腿麻到起不来了,其他人兴许是有自己的技巧,竟然一放课就哗啦啦起身走了,只剩她撑着桌子叹气。
怎么坐不是坐,偏要找最累的法子,这劳什子礼法真是有病!
李愿宁在心中暗骂完,才听见角落处的声响,一回头瞥见一个花似的貌美姑娘,正皱着眉头整理缠在一起的禁步。
容莺注意到她的视线,抬起头面带不解地看向她。
李愿宁轻咳一声,有些难为情地说:“这位女郎,可否帮我一个小忙?”
她待会儿还要草场打马球,站都站不起来算怎么回事。
容莺忽然被一个脸生的女子搭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见到李愿宁扶着桌沿面色难堪,立刻就明白了,走过去扶住她的手臂。
李愿宁从小跟随父亲在边关长大,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性子较为直爽,挽着容莺的手臂起身,与她在廊上走了走,好活动自己坐麻的双腿,顺带问起容莺的身份。听她说自己是公主,还愣了一下犹豫要不要行礼。
容莺并不在乎这些虚礼,扶李愿宁起身时摸到了她掌中的茧子,不禁问道:“姑娘习过武吗?”
李愿宁的腿恢复了知觉,步子也变得正常,手却依然挽着容莺,提到习武,语气都带着点骄傲。“我五岁开始习武,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军营,十五岁与营中先锋比试,我与他打了平手,那还是我年纪小,若现在再比,一定能胜他。”
说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没有介绍名姓,她又忙补充道:“在下姓李名愿宁,父亲是镇北将军,陇西李氏李太尉正是祖父。”
“我是洗华殿的九公主,单名一个莺字。”
陇西李氏容莺是知道的,李太尉是随着她父皇平定天下的功臣,许多事都离不开李家人,包括与废太子有关的秋华庭之变也有他的功劳。
李愿宁身世显赫,知道她是公主也没有惊讶,神色也没有任何不自在。
看容莺没有再说话,她反而担心自己是不是话太多招人烦,小心心翼翼问了句:“公主要回宫了吗?”
容莺摇头:“不急。”
“那赶巧了,今日春光正好,我带你去看马球如何?”
“马球?”
很少有人对容莺表达这样直接的善意,她竟有些恍惚,开始担心等李愿宁知道她出身不好,会不会也与其他人一般不屑与她往来。
“走!”李愿宁拉着她就走,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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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以为李愿宁会带着她去草场,谁知是拉着她往国子学的男院去了,那些世家公子不少都在这里听学,平日里少有女子出入。
李愿宁要领她进入,容莺猜到李愿宁可能不懂这里的规矩,到了院门前拉住了她,提醒道:“未经允许,我们不能进这里的书院,被夫子撞见要被责骂。”
听到这句话,她果不其然一脸疑惑,问道:“为什么不能进,不都是书院吗?我们也是学生,哪有教书不让听的道理?”
“这是张祭酒定下的规矩,你要是想进去,要提前有夫子同意。”给皇子们教授的夫子不是名士大儒就是朝中老臣,他们气急了甚至会将皇子一脚踢出门外,和教授她们的夫子可是天差地别。
李愿宁撇撇嘴,不满道:“哪儿那么多规矩,我进去传个话就走也不成吗?”
容莺有些为难,李愿宁很快就下定决心说:“那就偷偷进去,不被发现就成了。”
说完她就带着容莺从偏道走,以免被正门的侍卫给拦住,容莺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就见她停在一处院墙旁,似乎是在丈量着墙高能不能翻过去。
“你要做什么?”她问这话的时候,李愿宁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话毕,人就已经三两脚攀上墙头,一个利落地脚蹬稳稳坐在墙沿,朝里看了眼就对她伸出手。
容莺瞪大眼,震惊于她出格的行为,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要是被发现会受罚的,我可以陪你等,你快下来。”
“怕什么,就进去看看,你就不好奇他们的书院长什么样吗?我保证不会让人发现,你方才在路上不是还说要找绿梅吗?这儿就栽着呢,真不来看看?”李愿宁冲她招招手,一副她不跟着翻进去就不罢休的模样。“真的没事,这里人不多,哪有那么容易被发现,一会儿再出来就是了。”
容莺本来是坚决不肯跟着一起胡闹的,听她说这里有绿梅,又有了一丝动摇,抬头看了眼比她高那么多的墙,又开始打退堂鼓,摇头道:“我不敢。”
李愿宁叹口气,无奈道:“我把你当朋友,朋友不就该同生死共患难吗?这么点小事……”
容莺本来都转过身了,听她语气不满,又忍不住在心中挣扎起来。
要说朋友,她实际上是没什么朋友的,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亲近她,若是她现在不答应,会不会以后李愿宁就不理会她了。
李愿宁佯装失落地看着容莺,还准备再哄骗她两句,就被握住了手。
“真的没事吗?”容莺迟疑地问道,眼神中满是对她的不信任。
李愿宁满意一笑,紧握容莺。“拉紧了。”
她身形纤细,被轻飘飘地一拉就上去了,坐在墙头慌乱地拽着李愿宁问:“我们赶紧下去吧,别被人撞见了。”
“这会儿他们都在听夫子讲学,哪儿有人撞见,不用怕,”李愿宁拍了拍她的肩,再一个利落地翻身就跃了下去,稳稳踩在地面上。“你下来吧,我接着你。”
在下面的时候不觉着,等坐上了墙头,容莺才发现这墙其实是很高的,以至于她踌躇了半晌也不能果决地往下跳。底下的人反而笑道:“这才多高啊,别怕,我接着你呢,绝对不会摔到。”
容莺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准备跳下去,冷不丁出现一道声音。
“公主在做什么?”
她一个激灵坐直身子,扭头看向墙的另一侧,闻人湙好看的眉眼轻轻敛起,看她的眼神中都带着些许不解。而他身侧的另一位男子就没那么含蓄了,直接震惊地张大嘴,问道:“堂堂一个公主怎么还翻|墙呢?”
里面的李愿宁一听到声音,立刻对容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把自己供出来。
容莺是真正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也不好当着闻人湙的面再翻进书院了,无奈道:“是我自己想进书院折梅花才翻|墙的。”
闻人湙没有拆穿她的话。
他身旁的男子挑眉,戏谑道:“公主可真是讲义气。”
容莺扶着琉璃瓦,往书院里看了一眼,也没看到什么绿梅,猜到是李愿宁诳她,不免恼怒地瞪了李愿宁一眼。
“现在还想折梅花吗?”闻人湙问她。
“不想了。”她现在想折李愿宁的头。
闻人湙是修养极好的君子,比那些世家公子还要礼数周全,必定是看不上她这种作风。容莺觉得丢人,又有点委屈,小声道:“我知错了,先生可以当没看见吗?”
闻人湙微微侧目,清隽眉梢轻轻一压,像是也沾了这桃花上的春色一般,带着点公子王孙的风流。
容莺的那点委屈,忽然间就变成了被抓包的尴尬。
“无人逼你?”
她摇摇头。“是我自己要这么干的。”
闻人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既如此,公主如何上去的,就如何下来吧。”
说完后,他当真站直不动,微仰着头一副要看她怎么下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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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湙:到底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账带坏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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