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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锦潇洒地从方台上跃下,目不斜视地走回千机魔族一方的观战席,对于潜影族一众怒火中烧愤恨不已的目光视若无睹,缓缓行至凉玄乐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一笑。
她将自己先前遭遇潜影族探子,又在屋中被潜影族杀手刺杀之事简略地向凉玄乐说了一遍,而后挑了挑眉,斜扫了一眼场中阳呈的尸体,哼声道:
“死不足惜。”
凉玄乐从来没有怀疑过凉锦,纵然整个千机王城要与凉锦作对,她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凉锦身边。但凉锦这一番话看似说给她听,其实她并未完全逼音成线,两人身侧,包括青雀在内的几名千机族人,皆都听得清晰。
她之所以会多费唇舌解释这么多,无非是不愿让凉玄乐难做,方才台上情形莫测,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看清她如何出手,只知道她杀了同族之人,却不晓得她这样做的缘由。
凉玄乐与她亲厚,若此时不解释清楚,日后难免会有人非议,凉锦知道自己和凉玄乐都不是在意外界是非之争的人,但她此番在千机魔族落脚,本就给凉玄乐添了不少麻烦,能少一事是一事。
凉玄乐哪里不明白她的顾虑,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探手来覆住凉锦按在自己肩上骨节分明的瘦削手掌,轻轻拍了拍:
“此事王上自有明断,堂妹无需介怀。”
有凉玄乐这句话,凉锦便明白,不管是她击杀了潜影族王子,还是弑杀同族的阳呈,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此后数日,除开已成功晋级的凉锦和那两名明面上是初级魔帅修为的族人之外,另外几名千机魔族参典之人也陆续通过第一轮的选拔。
千机魔族毕竟还是九幽的王族,其实不容小觑,将那不凑巧被凉锦杀死的阳呈排除之后,另外几人都顺利完成以一挑二的初选,成功进入大典第二轮。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青雀掩藏了真正的实力,故而没有像另外两个初级魔帅那般直接晋级,而是去方台上走了个过场。但她从出手到将两个对手不分先后地击败,速度奇快,就连凉锦都险些没看清她如何出招。
凉锦心中警觉,饶有深意地扫了一眼缓步走下方台的青雀,心中思量着她背后的身份。
第一轮选拔持续了十日,从将近两千参典魔将中选出三成能以一挑二的精锐魔将,选拔结束之后又休整一日,第十二日,当凉锦跟随凉玄乐再一次来到魔皇宫,堂内参典之人已削减了六成。
先前被淘汰的人员不得观战第二轮的百族大比,所以殿内相较两日前空阔了不少。但是,即便经过第一轮残酷的淘汰,有资格参与百族之争的九幽子民依旧接近一千之数。
今日,那方台上多出一物,大致十丈高,三丈宽,表面呈灰黑之色,上有复杂的古体文字,书曰:
亡灵之乡。
一股厚重悠远的气息扑面而来,凉锦神色微凝,这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石碑恐怕是一件上古传承下来的宝物,凉锦远看无法判断它的品阶,但她心里却明白,此物绝非寻常。
九幽地大物博,虽然环境恶劣,但也传承久远,积累了不少奇珍异宝,在这一点上,人界的确多有不及。
监管大典进程的魔使背手站在方台上,待所有人都依次落座之后,他朝魔皇恭敬行了礼,得魔皇点头应允后,方取出一枚黝黑的魔晶,朗声道:
“天魔大典意在选拔我族后起之秀,我们终日努力修炼绝不只是为了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安身立命!”
言及此处,他勾了勾唇角,眼中寒芒明灭:
“还有鲜血和战争,杀戮与掠夺!”
“只有最强大的魔才有资格享有胜利的果实,亡灵之乡就是通往魔域的门扉,一共只有十把魔钥,不管你们用何种手段,只要在一年后魔域开启之时持有其中一把,就能进入魔域。”
魔使的话令在场所有有资格参与争夺的魔族都热血沸腾,激动得两眼通红,凉锦不知道魔域对这些魔族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但她既然决定参与,这魔钥,就必然有她一把。
台下之人各自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思,魔使的声音并未就此停歇,而是肃然地继续宣告残酷的话语:
“使用魔钥的方式只有一种,便是用自己的血去浇灌,每个种族只要有一人成功开启魔域之门,同族之人便再无机会,所以,能进入魔域的十人,便代表了新的十王族。”
魔使的声音在大殿上远远传开,与先前不同,这一次喧嚣止息,殿内鸦雀无声,同族子弟之间彼此对视的目光中多了警惕与戒备,谁都想成为那个进入魔域,为种族争夺荣光的人。
参加这一场魔域之门魔钥的争夺战,不仅要提防他族之人群起而攻之,还要在同族相残的争斗中笑到最后。
也就是说,一旦进入亡灵之乡,除了自己,所有的人都不可信,不管那人是否是自己的族亲。
凉锦微微眯了眯眼,魔族的竞争的确残酷,但正因为此,才显得格外有趣。她压抑了许久的好战和噬血之心,在魔使高声的宣言中被唤醒,她渴望更强的力量,为此,她不惜斩除所有阻挡在她前行道路上的生灵。
魔使满意地看着台下群魔的反应,微笑着扬了扬手,将掌心那一 枚晶亮的魔晶按在石碑之上,待石碑光芒大放,魔使咧起嘴,露出尖利的獠牙,做出最后的宣告 :
“天魔大典第二轮,百族之争,开启!”
石碑上攒射出漫天黑雨,将每一个拥有参典资格的人都笼罩在内,一阵闪烁的黑芒将所有人都拉入石碑之中。
凉锦只觉黑光从天而降,她的身体在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作用下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波动震荡,撕裂之声不住鸣响,强风冲击在她的脸孔上,让她根本无法睁开双眼。
整个过程看似漫长,实则只有数息的时间,当凉锦身子一松,再次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已彻底改变,她来不及仔细观测四周情形,心头已然警铃大作。
一道风刃从距离她不到五步的地方袭来,凉锦凭借敏锐的灵觉下意识地左踏一步,避开风刃,而后身子一摆,原地显出三道残影,而凉锦的本尊已出现在那偷袭之人身后。
她手执星耀灵剑,剑锋一转,毫不拖泥带水地将来人的头颅斩了下来,鲜血迸溅之时,凉锦已飘身后退,几个起落间,便消失于苍茫大地之上。
凉锦就近寻了一处隐蔽的石洞暂时落脚,同时勘测一番周遭环境。
入眼所见,一片苍茫,天地之间,沟壑纵横,山石嶙峋。
在那莽莽苍苍的四野之中,有凶恶的厉鬼,也有无神的游魂,回荡于山野之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如此盛景,不愧于此地之名,亡灵之乡。
谁也不知道那十把可开启魔域之门的魔钥散落在何方,在临界的时刻到来之前的一年时间,凉锦只需要做到一件事情,那便是——活下去。
此地极为浩渺广阔,凉锦独身行走于山石之间,探索这这片广袤的土地,足花费了十余日的时间,才终于再一次遇见除了亡灵和旱魃之外的活人。
在凉锦灵识感应范围之内,有几人正在交手,其中一人竟还与凉锦相识,是与凉锦有过数面之缘、身份极为神秘的青雀。
此时青雀没了日前所见的从容,她身上挂了几处狰狞的伤口,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凉锦所在的方向奔逃,在她身后,由三人结成的小队死死咬着不放。
凉锦再一细看,那追杀青雀的三人小队,竟是潜影族之众。
“呵,可真是冤家路窄。”
她戏谑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眼看着青雀和潜影族之众即将来到近前,她身子一晃,没有主动迎上去,而是侧身躲进了一旁的石林里。
凉锦和青雀除了同为千机族人这一层关系之外,既非亲也非故,在这亡灵之乡里,她们彼此之间还是竞争关系,凉锦没有义务出手帮她,所以打算当一回捡便宜的渔翁。
凉锦刚一躲好,青雀便闯入石林,她紧抿唇角,一声不吭,脸色极为难看,但她没有将时间浪费在调息上,而是随手抓起一把地上的乱石,就着石林的地形,很快布置出一座迷阵。
雾气聚拢来,青雀的身影没入雾气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在暗处旁观的凉锦讶异地挑了挑眉,这青雀竟还通晓阵法之道,情急之下所布迷阵虽然粗糙,但那三个潜影族的人想要破解阵法也需要不少时间。
如此一来,青雀脱身有望。
凉锦眼眸之中光芒闪烁,她隐隐觉得,青雀不会那么轻易罢手。
不多时,迷阵中传出异样的声响,潜影族三人已闯入阵法之中,凉锦屏气凝神,更加小心地躲藏起来,以免自己被那三人发现。
“千机一族之人果然都是阴险狡诈之辈,伤重至此还能布下这等迷阵,妄图阻挡我等的脚步!”
三人中领头的那名初级魔帅咬牙切齿,愤恨不已,眼看就要追上青雀,谁料突然出现一片石林,以至于青雀就这么眼睁睁地在他们眼前没入石林中消失不见。
潜影族三人不肯放弃,便深入迷阵,找寻破解之法,他们脚步轻盈,踩在乱石的地面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某时,忽有怪风从落后一步之人的身后刮过,斩落了一缕乱发,他惊惧地回头,身后除却白茫茫的一片,再无他物。
“怎么了?!”
领头之人霍然转身,却见身后之人面色惨白,嘴唇有些许颤抖,哆嗦着,却半晌无法开口。他喉咙上渐渐拉出一道由浅至深的刀口,黑色的血迟滞了片刻时间才突然倾泻出来,喷了那初级魔帅一身。
“!!”
魔帅心神一震,满目惊惶,动手之人,难道是青雀?跟在他身旁的另外一个魔将顿时脸色惨白,近在咫尺的同伴被悄无声息地割了喉,他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凉锦眉梢一挑,心里估摸着青雀下一次出手的时机,她摩挲着下颌,暗自思量是否要出手相助。
以目前的形势和先前青雀的状态来看,青雀应该最多只能再出手一次,击杀另外一名潜影族的魔将,但对三人中实力最强的初级魔帅无能为力。
凉锦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如果青雀发现了藏身于此的她,并主动向她寻求帮助,她或许会出于同出一族的情面考虑出手,但青雀心有傲气,凉锦更不是什么见谁都救的烂好人,眼前形势尚不明晰,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凉锦沉下心来,没有轻举妄动。
突然折损一名魔将,那名潜影族的魔帅脸色极为难看,他心头怒火中烧,既愤恨不甘,又心有余悸,甚至生出一丝退意。他看了一眼身侧面色如土,战战兢兢的魔将,将手里的尸体随意地扔了出去,哼声道:
“跟紧我。”
又走出几步,他终于眼前一亮,发现了阵眼所在,就在此时,刀锋再临,已有所防备的魔帅猛地探出手来,一把抓住身侧魔将的胳膊,扯着他后退数步,锐利的刀刃没能起到应有的效果,伴着一声冷哼,迅速消失在雾气之中。
“哪里逃!”
魔帅眼中寒光如瀑,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再一次锁定了青雀的身影,潜影族本就以速度见长,青雀没入雾气中未行多远,潜影族魔帅已追击而至,他一掌击出,青雀侧身躲开,你来我往之间,两人对击一掌,各自退了十余步。
就在潜影族魔帅与青雀交手的这段时间里,迷阵的阵眼已被潜影族魔将破坏,雾气渐渐消散,露出石林原本的面貌来。
青雀嘴角滑落一抹血迹,但她眼中的神光却未有稍减,时刻考量着该如何脱身。
潜影族魔帅勾唇冷笑:
“看你这次还怎么跑!”
青雀面色不变,眼眸一转,看向凉锦藏身的巨石,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君若助我斩杀潜影族一众,此后我愿退出我族魔钥之争!”
凉锦眸光一凝,看来青雀一早就发现了她,想必是在入石林的同时就发现了她的藏身之所,只因着想试探一番自己能达到的极限,才没有贸然向凉锦寻求帮助。
但此时她体力不支,方才袭杀失手,被潜影族的魔帅锁定,再想逃已力不从心。青雀无疑是聪颖的,远超常人的灵觉让她一早就发现了凉锦,所以她才毫无顾忌地借着迷阵尝试反杀潜影族众。
她提出的条件无论哪个魔族之人听了都会怦然心动,但她却忘记了,她此时所求之人却是身为人类的凉锦。
凉锦唇角一勾,不理会青雀之言,也没有贸然现身,而是继续抄着手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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