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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前一天拍的都是重头戏, 演员的情绪消耗过大,导演决定变相地给大家放个假,拍几场比较简单的戏份。他把肖嘉树和刘奕耒叫到身边说道:“是这样, 待会儿刘奕耒你先抱着猫站在屋檐下,猫很不老实, 总是挣扎, 你有些心烦。但这是暹罗人进贡给皇帝的珍贵品种,而皇帝由于宠爱才会赐给你, 所以哪怕你再厌烦也得忍着。你的脸上要带出一点强自按捺的表情来, 却又要笑得温柔和煦, 因为你是工于心计的五王爷,你必须维持住自己温文尔雅,不争名利的假象。”
刘奕耒频频点头,末了问道,“导演, 怎么才能让猫一直挣扎?万一它很喜欢让我抱怎么办?”
导演不以为意地摆手, “猫很难伺候,如果你跟它不熟, 它一般是不会让你抱的。万一它硬是觉得你很亲近, 你就悄悄掐它一下,让它挣扎。但是你可千万不能太用力, 这是小张借给剧组的猫, 是她的心肝宝贝。”
小张是剧组聘请的造型师, 为人非常热情。导演原本说要租她的猫, 结果她一分钱也没要。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很喜欢小动物。”刘奕耒温和地笑了笑。还别说,他笑起来的样子与季冕真有几分相似。
肖嘉树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感觉有些怪怪的。他总觉得对方是在模仿季哥。
“肖嘉树,当猫挣脱刘奕耒的怀抱跳下地时,你就从那头走过来,脸上虽然带着笑,眼里却有很多愁绪,因为你初封太子,压力很大。看见向你跑来的猫,你眼里的愁绪一下就消散了,变成惊喜。要知道,李宪之是一个心肠非常柔软的人,很喜欢小动物,但女皇为了防止他玩物丧志,从来不允许他豢养。他的内心是非常渴望的,你得把这种渴望表现出来,你蹲下身去逗猫,猫立刻就与你亲近起来。”
“明白了,我得想办法讨好一下这位猫主子,让它一眼就爱上我是吗?”肖嘉树觉得这场戏很有趣,这是他第一次和小动物做搭档。
“对,如果猫实在是对你亲近不起来,我们其实也可以用特效做一只,不费事……”
导演话没说完就被肖嘉树打断了,“不用,我可以想办法。用特效做一只猫效果逼不逼真还得另说,浪费钱却是肯定的。”当了两次制片人的他对预算这种东西特别敏感,总认为该省的钱还是要省。
导演对他的反应大为满意,不禁用力拍了他一下,“好小子,我就喜欢你这股爽快劲儿。等会儿你去小张那里看看猫,抓紧时间和它熟悉起来。”
“好的。”肖嘉树乖乖点头。
导演看向刘奕耒,继续道,“看见一直很抗拒自己的猫转眼就和李宪之亲密起来,你妒火中烧,面上却笑得非常温和。注意了,我在这里会给你的眼睛拍一个特写,你眼里的情绪要非常隐晦也非常冰冷,看那只猫就像看死物一样。你假装要把猫送给李宪之,等李宪之拒绝并离开后,你立刻命人把猫勒死,在这里,我们还要给你的眼睛拍一个特写,你注意酝酿一下情绪,要非常阴毒的那种。”
“我明白。”刘奕耒微微一笑。
“那行,待会儿就这样拍,你们好好表现。”导演对两人的演技还是非常放心的。
刘奕耒坐在休息棚里背台词,肖嘉树则一直围着那只暹罗猫打转,表情非常垂涎。当季冕朝他走过去的时候,刘奕耒默念台词的嘴唇忽然不动了,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向两人。
他的助理假装给他递保温杯,实则附在他耳边说道,“刘哥,他俩真是那种关系啊?”
没发现的时候只觉得平常,一旦发现了,这两个人简直浑身上下都流淌着温情和暧昧。肖嘉树捏着一只羽毛笔逗猫,季冕就蹲在一旁凝视他,眼里满是笑意和宠溺。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摸了摸肖嘉树的脑袋,张口说了一句话。
助理听不见他说些什么,却能看见他格外温柔的表情。
“要不我们也养一只猫?”刘奕耒曾经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配音演员,低声将季冕的话还原出来。
助理惊讶道:“这是已经同居了?”要不然一起养猫干嘛?
刘奕耒摇摇头,眼波流转。
十分钟后,导演问肖嘉树和刘奕耒准备好了没有,见他们点头才开始拍摄。两人都是实力派,一上场就进入状态。刘奕耒原本还打算暗中掐一掐那只猫,让它挣扎起来,却没料刚上手,猫就发怒了,喉头呼哧呼哧地吐着气,连毛都炸了。
刘奕耒心下一惊,立刻就丢开手,却见猫径直朝肖嘉树跑去,绕着他转了两圈,呼哧的吐气声变成了讨好的喵喵叫。肖嘉树蹲下身抚摸它,它便把脑袋凑进肖嘉树掌心,主动磨蹭两下,还伸出舌头舔对方的手指,模样十分温顺。
刘奕耒丢开猫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但看见这一幕,他终于体会到了李宪辰的感觉。同样是演员,一个是前辈,一个只是新人,自己需要努力往上爬才有今日,肖嘉树却能轻而易举得到很多顶级资源,甚至连猫都会区别对待他们。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何如此不公平?
由于是在拍戏,刘奕耒可以不用压抑自己的感情,把对肖嘉树的嫉恨完全展露在面上。他温和的眼神此时已变得晦暗不明,令人寒毛直竖的恨意在漆黑的瞳仁中凝聚。
导演盯着监控器频频点头。没错,他要的就是这个眼神,刘奕耒今天的表演很有爆发力。
季冕不知何时已站在导演身后,目光微冷。
场中的两人还在继续演对手戏。刘奕耒主动提出把猫送给肖嘉树,肖嘉树想到严厉的母亲,不得不忍痛拒绝。当他离开后,刘奕耒指着那只猫对贴身太监说道,“勒死它。”语气那般稀松平常,仿佛在与旁人聊天一般。
贴身太监犹豫了一瞬,这才去抓猫,镜头从他和猫的身上移开,转去拍摄刘奕耒的脸部特写。为了寻求逼真的效果,场外有人把事先录好的猫的惨叫声播放出来。
刘奕耒垂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左下方的位置,仿佛太监果真跪在那里杀猫,眼神由嫉恨不平慢慢变成刻骨阴毒。这个时候,他扮演的李宪辰其实已经对李宪之起了杀心……
“卡!”拍到自己想要的镜头后,导演举起大喇叭喊道,“这条拍得不错,你俩过来看看回放。”
肖嘉树和刘奕耒立刻跑过去,一个笑得傻乎乎的,一个不断揉着眉心,仿佛在努力摆脱掉角色对自己的影响。有一位旁观的演员低声说道,“没想到刘奕耒的演技也这么好,他刚才那个阴毒的眼神太吓人了,从监控器里看,我的汗毛都竖了。”
季冕转头看了该演员一眼,表情莫测。真的只是演戏吗?他不这样认为。
他虽然只能读取讨厌或亲近的人的想法,但关键时刻却也可以自由支配这种能力。如果他迫切地想要看透一个不远不近的人,他只需做一件事,努力让自己喜欢他,或努力让自己讨厌他。
喜欢一个人很难,讨厌一个人却很容易,尤其这个人刚才还对小树露出那种阴毒的眼神,如何能叫季冕不在意?他闭上眼睛反复回忆刚才那场戏,再睁眼时表情已经彻底冰冷下来。
他走到小树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柔软了一瞬。他说过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人,所以哪怕动用那堪比魔鬼的力量,也不会产生任何心理负担。
这段戏拍得很好,导演对小猫的表现尤其满意,调侃道:“你看看,你俩的演技加起来还比不上一只猫呢!人家说炸毛就炸毛,说顺毛就顺毛,像按了开关一样。”
造型师小张笑嘻嘻地解释,“导演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肖嘉树拍戏之前把我带来的猫粮碾碎一粒涂在掌心,我家胖胖一闻见味儿就冲他去了。”
导演恍然大悟,拍掌道,“难怪呢……对,好演员就该像肖嘉树这样,既要有演技,还要懂得动脑子。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好好学学,别总是拿着剧本傻背,把台词背得再熟,对你们的演技有提高吗?你们得多看,多练,多想!”
围在监控器四周的年轻演员纷纷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其实真要说起来,他们和肖嘉树的出道时间都差不多,有些人甚至比肖嘉树出道早,算得上是他的前辈。在开拍之前,他们大多对肖嘉树有些不以为然,认为他只是一个靠家世背景才混出头的富二代,但观摩过昨天那几场重头戏后,他们却彻底心服口服了。
肖嘉树和薛淼的演技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炸裂!所有的爱恨情仇在他们的演绎之下都炸开了,把悲凉、哀伤、绝望等不堪重负的情绪尽数甩给周围的人。导演一直强调演员的演技要具有渲染力,他们一直不明白这个抽象的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那时却忽然弄懂了,把自己的感情通过精湛的演技传递给别人,这就叫做渲染力。说起来似乎很容易,但真要做到却太难太难!
如今导演拿肖嘉树来教育他们,他们非但没觉得不对,还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刘奕耒拍拍肖嘉树的肩膀,笑道,“还是你有办法。我刚才还担心小猫不配合,咱们今天要吃很多NG呢。”
肖嘉树摆摆手,表情有些腼腆。不就是逗一逗猫吗,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说话时,季冕全程绷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临到午休竟把小树支走,把刘奕耒叫到僻静的角落聊天。
“季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刘奕耒从裤兜里摸出一包香烟,语气温和有礼,“季老师您抽烟。”为了模仿得更加到位,他曾认真研究过季冕,自然知道对方烟瘾很大。
“我已经戒烟了,”季冕摆手道,“刘奕耒,你似乎很讨厌小树,你俩有什么过节吗?”有了读心能力,他可以通过一句引领式的问话把刘奕耒的所有隐秘挖出来,而不再需要他的回答。嘴巴能骗人,思想却不会。
一瞬间,刘奕耒想到很多往事,却张口道,“怎么会?我很欣赏肖嘉树,与他合作得也非常愉快,季老师您为什么会这样问?”
“是吗,”季冕点点头,又问,“你这辈子曾做过什么特别亏心的事吗?”
刘奕耒不自觉地想到很多事,温和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好在他非常善于伪装自己,懵懂道,“季老师,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季冕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顾走开了,语气十分散漫,“不明白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等他走远,刘奕耒才彻底冷下脸,低不可闻地道:“妈的,没想到季冕竟然是一个神经病!”
季冕回到休息室后修长郁已经带着丰盛的午餐来探班了,胡子没刮,头发没梳,再加上一夜宿醉,看上去竟十分憔悴。肖嘉树拧了一条湿帕子给他擦脸,还当他昨天喝酒喝多了,并未多想,季冕却明白他在痛苦些什么。
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一次又一次被深爱的人拒绝,一次又一次被她狠狠推开,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如果换做季冕来追逐这份感情,他都没有把握能坚持到现在。
“修叔,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谈。”他沉声道。
修长郁把饭菜一一端到桌上,又给薛淼和肖嘉树掰开一次性筷子,这才走出去,“什么事啊?”
“修叔,你找人查一查刘奕耒的家庭背景,动作一定要快。这对你,对薛姨,甚至对小树,都很重要。”
听说事关薛淼和小树,修长郁立刻紧张起来,拿出手机拨打了好几个电话。他这边刚结束通讯,助理就火急火燎地打过来,张口便道,“修总不好了,薛姐离婚的消息被人恶意炒作,还有一大批水军在背后引导舆论,我们公关部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现在想压都压不下去了。”
“公关部立刻召开会议商讨对策,我一会儿就回来。”修长郁眉头紧锁,表情骇人。他原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放出淼淼已经离婚的消息,为她塑造一个自强自立的正面形象,而肖定邦那边也同意了,一直把消息压得死死的,怎么会一夜之间被人爆出来?
“是刘奕耒?”修长郁试探道。季冕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忽然之间让自己去查刘奕耒,这人肯定有问题。
“没错,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先别告诉淼淼,我来想办法。”修长郁给手下人发了几条短信,让他们尽快去查刘奕耒的家庭背景。
季冕也在发短信,表情有些可怕。
过了几分钟,两人各自做好部署,这才走进休息室,却见薛淼面沉如水地盯着手机,肖嘉树气得脸都红了,正用力戳着键盘,似乎想发表微博。
“宝宝,现在什么都不用说,这件事我和修叔会解决。”季冕及时握住他手腕。
肖嘉树满腔冲动瞬间就消泯了,放下手机眼眶红红地点头。他总是相信季哥的,季哥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错不了,“网上这些言论太过分了!我妈不是第三者,真的。我妈认识我爸的时候,我哥的妈妈已经过世半年多了。”他委屈巴巴地开口。
“妈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知道。”季冕揉揉他脑袋低语,“别担心,我和修叔心里有数,你只管好好拍戏,别的不用想。”
“好。”肖嘉树转头去看母亲,发现修叔已经把她带到隔间去了,似乎有话要谈,只能怏怏不乐地扎进季哥怀里求安慰。
季冕紧紧抱着他,轻轻吻他的额头,眼眸深不见底。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庆幸自己拥有如此独特的能力。
网上的言论已经爆炸了。薛淼嫁入豪门的消息本来就是上年度的大新闻,女星与富豪如果联系在一起,带给旁人的观感总是不太好的,她们会被打上许多标签,譬如拜金、虚荣、出卖身体等等。
若是他们能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旁人顶多酸几句,不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而他们一旦离婚,并且与“第三者插足”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舆论简直是一面倒地对女星口诛笔伐,甚至恶意嘲笑她们如今的遭遇。
薛淼的风评一直很好,这也导致了她名声被污后,大众的反应会比任何时候都激烈。为她抗争的粉丝很多,但绝大部分人却采取了落井下石的态度,一个劲地深挖她所谓的“黑料”。
某个影响力非常大的媒体忽然爆出她已经离婚的消息,紧接着又说她当年是第三者,不但破坏了肖启杰原本的幸福家庭,还害得原配郁郁而终,说得有鼻子有眼,并且贴了好几张老旧照片,照片里肖启杰与一个女人亲密地搂在一起,时间是在二十多年前肖定邦的母亲还未过世的时候。
这条消息刚爆出来,又有一家媒体说薛淼和肖启杰之所以离婚是由于她在外面偷人。她离婚后什么财产都没分到就是最好的证据,肖嘉树也被她带出肖家单过,这是不是证明肖嘉树与肖启杰其实并不是父子关系?他是薛淼和别人在外面生的野种?
这些猜测非常恶心,但无奈大众爱听,于是传来传去竟成了真的一样。薛淼和肖嘉树的微博几乎瞬间就被心怀恶意的网友攻陷了,他们嘲笑薛淼汲汲营营半辈子却什么都没捞着,又嘲笑肖嘉树是个父不详的野种,还有脸打着肖家的旗号在外面混。
舆论越演越烈,已经完全失控了。民众对丑闻的兴趣总是最高的,他们乐于挖掘别人的不幸,并把它当成谈资大肆宣扬。
薛淼都快气疯了,无奈之下只能联系肖启杰帮自己澄清。她是不是第三者插足,是不是偷人才净身出户,小树是谁的亲生儿子,这些别人不知道,难道肖启杰也不知道吗?就算不为了自己,只为小树着想,他也不该袖手旁观。
薛淼电话还没打通,修长郁就拿着一个文件袋走进来,表情很凝重,“淼淼,在看这些资料之前,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
“这是什么?”薛淼的嗓音有些干涩。
“我也说不清楚,你看了就知道。”修长郁轻轻把文件袋推到她面前,再次重申,“你一定要冷静,小树还在外面,别让他担心好吗?”
“好,我不会让他担心的。”薛淼想起儿子就增添了无限勇气,把这个预示着不祥的文件袋打开,认真翻看……起初她看得很慢,表情也很平静,但越到后面脸庞就越扭曲,厚厚的文件被她翻得哗啦作响,几张照片甩出来,掉落在地上,又被她僵硬地捡回去。
她掐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她低笑起来,眼里却噙着泪水,“原来我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我的感情果然和那份婚前财产协议书一样,一钱不值!”
“淼淼你别哭,”修长郁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肩膀,“你千万别看低自己。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我愿意拿我的一切去交换。你的生活当中除了肖启杰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很爱你,也很在乎你,对他们而言,你一定是最重要的。”
“长郁,谢谢你的安慰,但我知道,我并没有你说得那样好,我完全没想到我竟然会活成现在这副模样,太失败了,真的太失败了!”薛淼靠在修长郁肩头,红着眼眶说道。她始终没哭出来,因为肖启杰已经不配得到她一滴眼泪。她不会被打垮的,永远不会。
“我给肖启杰打一个电话,让他配合我们先把舆论压下去。”她迅速振作起来,继续拨打电话,却听小树在外面惊呼了一声,“爸、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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