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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车刚行驶到十字路口正中央。苏铭愣了一下,前后左右都有车过来,他不敢妄动。可甄意急得声音都尖起来:“快追那辆车,我最好的朋友在上面!”
说着,一手去拉车门作势要下去。
苏铭脸色立刻变了,说了句“扶好了”,便瞬间换了气势,猛地打方向盘,车身狠狠一扭,甄意反应不及,在后座上滚了一圈。便见路口的四周,车辆骤停,躲避。
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阵阵刺耳的摩擦音。
交通信号灯和车灯穿透黑色的玻璃在车厢里飞旋。
汽车已飞速转过弯,追着那辆出租车疾驰而去。
就在这边路口交通瘫痪之时,前边的出租车早已查出异样,飞也似地加速。甄意见了,愈发确定那里边的人就是司瑰和卞谦。
她当时只看见了司瑰消瘦的下巴,看不到她是否意识清醒。
况且,卞谦是个催眠高手,如果他不经司瑰同意,催眠了她呢?
她心急如焚,却又能极其冷静地打报警电话:“……他们在国王大道和轩井路的交叉口,往路易十三路的方向走……”
虽然告诉警察出租车逃窜的方向。可要想让警察们瞬间赶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自己去追。
出租车跑得极快,不出几分钟,两辆车就一路驰骋,飙到了整条干道的尽头。这期间,他们数度差点儿擦上周围的车,可苏铭心理素质极好,始终面不改色,把方向盘打得华丽丽,一次次惊险地避过。
对面的丁字路口越来越近,甄意看着信号灯上倒计时的绿色,惊道:“他们会在信号切换时左转弯!”
话音未落,信号灯变成了黄色,出租车毫不减速地飞驰过路口。
苏铭也不示弱,脸色坚毅,盯着闪烁的指示灯,在红灯亮起的头一秒,猛踩油门加速冲过路口。
甄意赶紧抓住扶手。
道路两旁的汽车再一次碰撞,停靠,刹车,打滑,无数车灯在空中飞旋,晃花人眼。
甄意在高速的车内左摇右晃,眼睛发晕,好似坐过山车,玻璃外,无数私家车擦着边缘划过,她甚至仿佛听得到两辆车擦碰到一起后尖锐的摩擦音。
汽车转弯后,往九江方向去了。那里靠近郊区,比较偏僻,到了晚上,道路上空空荡荡的,只有这两辆车呼啸着在追逐。
苏铭眯起眼,盯着前边的出租车,信心满满道:“那辆车撑不了多久。”
话音没落,出租车就猛地一打转,滑进了小巷子里。苏铭始料未及,骤然刹车,他们的车体比较大,在小巷子里行驶比较受限制。
巷子里黑漆漆的,车灯打在前方,那辆出租车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但苏铭追得很紧,也没被撂下多久,快速地行驶出去,却见出租车停靠在路边不动了。车体上全是一路碰撞的累累伤痕。
这次,虽然夜色深深,可甄意终于一眼看清楚了那两个人,卞谦个子高高的,拉着司瑰飞快消失在空荡荡的地铁站口。
甄意不等车停稳,推开车门追了过去。
时近晚上10点多,地铁站里空旷而安静,一个乘客也没有。甄意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暗叹卞谦刚才在附近的街道和巷子里绕来绕去,其实是掐算好了地铁的发车时间。
她手忙脚乱地跑下扶梯,想喊人抓他,可卞谦和司瑰已经进到站里,往下一层去了。
甄意也顾不得买票,双手一撑,直接从刷卡机上跳了过去。可惜她的体力并没恢复到受伤前的水平,脚一绊,裤腿被机器勾住,狠狠摔倒在地。
她哪里管得了疼痛,爬起来拼命往前追。售票员和保安愣住,追着她喊“别逃票”,一连串全追过来。
夜间明亮而空旷的地铁站里,瞬间喊声一片,四处回荡。
甄意跑下扶梯,再次慢了一步,卞谦和司瑰已经进了地铁,地铁门滴滴地发着声,开始关闭。
甄意大惊,想也不想,忽然就喊:“司瑰!!”
一咬牙,人已拼尽全力地加快步伐,朝正在关闭的地铁门冲了进去。
门板夹上,把她撞得不轻。她猛地撞倒在地上,她的身体才刚开始恢复,这一摔,撞得够呛。此刻,又听见身后有人撞上了门,狠狠砸着。
甄意回头,就见那个冷面男苏铭,此刻一脸惊愕慌乱地看着她,拍着门在喊什么,地铁的售票员也跟在后边。
苏铭拍了几拳,四处一看,抓起墙上的灭火器瓶子就砸上来,轰然的声音在地铁里震慑回荡,可列车很快飞速行驶起来,他追着车厢狂奔几十米,却也无济于事了。
列车驶进隧道,只剩一窗户细碎的蛛丝纹路。
车厢里空空荡荡的,太晚了,靠近终点站,竟没有别的乘客。
甄意抬起头。
卞谦立在两三米开外,搂着司瑰,神色淡淡地看着她。而司瑰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地靠在他怀里。
卞谦表情平静而从容,看着一点儿不像犯罪的人。
甄意见过很多罪犯,变态也见过不少,有的人阴气戾气缠身,有的人傲气自信十足。可卞谦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还是照顾了她8年的那个大哥哥,淡静而有度,平和得不露半点锋芒。
不知为何,甄意一见他就想哭。怎么也不能相信他的隐藏和蛰伏。亲情的背叛并不亚于爱情,她心痛得低血,却死死忍住了眼泪,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只看向司瑰:
“司瑰你怎么了?”
司瑰脸色苍白,脸颊上有残余的泪痕,衣衫不整,不知是被人搜过身,还是别的。
她抬起眼睛,看她半晌,没有回答。
甄意心都凉了,愈发不敢相信。
“她没事,我要带她走。”卞谦说着,低下头,倾身去,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很深很用力地吮吸了一口。
甄意脊背发凉。
吻完了,卞谦则抬起头,淡漠地看向甄意,说,“小意,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甄意望着他那样随和亲近的样子,想说什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大学四年,她喊了他四年的哥哥。她读研学法律,他联系导师联系法律界的前辈给她指点,帮了她不少忙;去他的律师事务所上班,她也骄纵地没案子就迟到早退跑出去玩……
“卞谦……哥……”甄意嗓子哽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卞谦看着她,眼里闪过极淡的一丝柔和,那是曾经哥哥对妹妹的纵容,却转瞬即逝。
“我做的事,从某些意义上来说,是正确的。”简短的一句话,并不愿过多地解释,“小意,你现在过得比你原本预期的要好。”
甄意顿觉无力。
地铁飞快前进,隧道里的广告彩屏如走马灯一般闪烁,那是庆贺新年的公益广告。明星们打扮得光鲜亮丽,笑得灿烂在祝贺元旦快乐。
“你逃不走的。”白光灯下,甄意的脸色异常的苍白,说,“警察很快就会堵在下一个地铁口。”
话音未落,黑暗隧道中的广告牌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繁华绚烂的HK城夜景,漂浮在深夜的海面上,水光相接,倒影成一片。
甄意一愣,猛然想起这条地铁线的最后一站在海面的大桥上。
上地铁不到一分半钟,就到终点站了。
车门打开,清冷的海风呼啸着涌进来。卞谦牵着司瑰准备往外走,甄意冲上去,张开双手拦住:“你们不能走。”
卞谦没说什么,只是眼眸静静地看着她,幽幽的,深邃的,像最寂静的夜。
甄意被他看得发毛,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是因为海风还是他的眼神,她觉得背后发凉。
下一刻,卞谦轻轻说了句话,甄意没太听清,很快,他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
甄意走了走神,愈发不明所以。
可卞谦极轻地蹙了眉,有些奇怪,竟然无法对她催眠。
垂眸想了一瞬,却也明白了。
他没再理会甄意,直接推开她,下了车,往桥边走去。甄意身体没好,连阻拦都无力。
地铁站里空无他人,桥上灯火通明,而海面深邃幽静,波涛起伏。隔着海湾,是灿烂繁华的伊丽莎白港。那边等待新年倒计时的人们一片欢腾。
成片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上,“happynewyear”的彩色字符闪烁如星辰。
卞谦怎么会往那边走?
地铁终点站在这座双层桥的第二层,离水面很近。甄意猛地意料到,卞谦根本不准备出地铁站,而是直接从防汛楼梯走到桥墩下去。
她知道,他一定是在桥下准备好了迅速离开的海上工具。
这一瞬间,甄意大致都猜到了。警方设了圈套,发布假消息,诱骗卞谦去医院见司瑰,设好了网等着抓他。
第一个像卞谦的人出现后,吸引了所有警察的注意,一路追逐;但没想,真正的卞谦把司瑰抓走了。还开着最不引人注意的出租车,坐地铁,乘船。
这样奇怪的逃亡方式谁会想到?
眼见着卞谦搂着司瑰快要走到桥边了,甄意甚至看到了桥栏杆外一排排黑色的枪口,那里隐匿着等待卞谦一起离开的人。
她很害怕,可电光火石之间,她也想不得别的,抓起玻璃窗旁的安全锤,心急之下,一狠心,就往卞谦的脑袋上砸去。
卞谦猛地向前一个趔趄,吃痛地捂住后脑,手一松,没想司瑰也摔在地上。
甄意立刻冲上去,把她抢过来,拖到一旁。
可司瑰不知怎么地,身体里仿佛没什么力气,甄意扶她不起来。
“在床上躺太久,动不了了。”司瑰费力地说着,她原本就受了伤,卧病太久还没有康复训练就下了床,一时根本无法恢复体力。
“你要跟他走吗?”甄意望着她,急得浑身在抖,“阿司,你看着我说话,你要跟他走吗?”
司瑰笑了笑,脸色惨白:“第一个人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他,可我想单独问他为什么,就放任大家去追了。等他出现的时候,我想开枪,我真的想开枪抓住他……可是……”
她努力扬起唇角,眼泪砸了下来。
甄意也心疼得眼泪直冒:“别说了,阿司。你别说了。”
她哪里不知道她舍不得开枪。
在病床上装睡那么久,就是不想醒来面对,可她内心挣扎之后,还是做出正确的选择,要把他抓获。
她以为自己很坚强,然而,这个男人冒险在医院陪她,照顾她,亲吻她;在得知她的死讯时,或许料到是陷阱,可为了确认她的生死,他依然孤身犯险。
他倾身去抚摸她的时候,她突然跃起来,举着枪瞄准了他。
可,他一步步靠近,她却心痛得哭了,手在发抖。真到了那一刻,她舍不得开枪,舍不得把这个男人抓起来坐牢。
“甄意,谢谢你追过来救我。我不想跟他走,我当然不会想跟他走。”司瑰嗓音虚弱得像纱,说出来的话却坚定如铁。
甄意震撼又感动,心痛难当,紧紧抱住她,竭力安慰:“不走,我不放你走。警察马上就来了,你放心,警察……”
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呼啸的海风里,她听见保险栓波动的声音,在安静的世界里格外清脆。
甄意背脊一凉,回头看,就迎面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卞谦神色冷漠:“小意,把她交给我。”
甄意心跳骤快,一动没动:“你不会杀我。”
“我是不会杀你。但如果你再碍事,我会在你腿上打两个洞出来。”卞谦风淡云轻地分析,“那样的话,我会顺利离开,而你伤痕累累地躺在这里。最终,心疼的,是深爱你的那个男人;还有刚才追地铁的那位,他会陷入深深的自责。”
他不愧是学心理的,三两句话洞悉甄意的弱处。
甄意怔愣几秒,卞谦忽然大步上前,枪托狠狠往她后脑勺上一砸,甄意眼前一黑,摔趴在地。
而他迅速勾起司瑰的腰,单手就把她捞起来收回自己怀里。
甄意捂住剧烈发痛的后脑,趴在地上朝他喊:
“司瑰根本就不想和你走,你毁了她的爱人,毁了她的人生,她恨死你了。她不想和你走,她想开始新生活,而不是跟你回那个什么害人的MSP机构。”
海风呼啸,吹得她的声音有些扭曲。
“我带她,就是为了让她体验一种新的人生。”卞谦脚步一停,回头斜睨甄意,“她如果不爱我,如果想重新没有我的生活,她又怎么会愿意为我生孩子呢?”
甄意狠狠一怔,目光挪向司瑰的腹部,海风吹来,吹得她的衣服紧紧贴着,虽然不太明显,但的确是微微隆起了。
她猛地想起那次和司瑰一起吃饭,司瑰说有消息要告诉她。那天,她说起和卞谦带她回家见他父亲的场景,她一脸的幸福。可中途被电话打断,再见面就……
卞谦的手指修长而白皙,缓缓挪去司瑰的小腹,道:“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它还安全无恙,它是一个奇迹。”
他轻缓地搂着司瑰的腰,低头贴近她的脸颊:“阿司,我带你去开始另一种全新的生活。你要相信我,现在的一切都会改变。”
司瑰咬着牙摇头,用力狠狠一推,自己又差点儿摔倒。卞谦一惊,立刻去拉,不想甄意比他更快地抱住司瑰,摔倒在地。
好在司瑰压在甄意身上,并没有撞伤。
甄意的头却猛地磕在水泥地面,直冒金星。
卞谦刚要上来拉司瑰。可就在这时,一声朝天的鸣枪响彻半座大桥。
数不清的警察涌了出来,无数只枪对准了卞谦。
甄意头一次感觉出警速度竟会这么快!
而潜伏在大桥栏杆外的一排雇佣兵瞬间齐齐站起身,托着枪瞄准警察,形成对峙之势。
卞谦反应更快更灵敏,他一手搂着司瑰,返身一手就将甄意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迅速松开司瑰,让她靠在栏杆边,自己则箍住甄意的脖子,把枪抵住她的脑袋。他潜意识里即使假装也没想过拿司瑰当人质,只有甄意。
“当心我一枪打爆她的头!”
甄意被他死死箍着,呼吸极度困难。冰冷的枪口抵在太阳穴上,一突一突的,谁都会被逼急的啊,她也不免心慌起来。比心慌更甚的是心痛。
眼泪汹涌之际,却在满世界模糊的水花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成排或蹲或站的特警队里,言格一身浅白色的风衣,双手打开,从人群里缓缓走来。
甄意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卞谦身后是一排排的枪眼啊,要是哪个不小心开枪伤到了言格可怎么办?
“卞谦。”言格并没有看甄意,缓步靠近,夜风里,他的声音异常平和而清晰,“医生说司瑰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你这样带着她到海上颠簸,很有可能会造成她流产。”
一句话戳中卞谦的软肋。
甄意感觉喉咙上的力度松了一些,呼吸顺畅了。
可下一秒,卞谦只是冷淡地笑了一下:“谁说是颠簸?我们会乘直升机离开。”
“哦。”言格缓缓道,“看来,今晚会是一场血战了。”
这话让卞谦僵持住,一动不动。他并不担心血战,可他担心司瑰会成为附带性的受伤者。
很长的几十秒里,卞谦都在沉默,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了一眼脚边的司瑰,她脸色苍白,看上去虚弱而无力。
他原本不想挟持甄意,现在看来,不行了。
他拉着甄意缓缓后退了一步,不经意问言格:“你是怎么怀疑上我的?”
“‘电话人’其实是甄意身边的人,最后一次出现催眠跳楼,是崔菲,在那之后一切都变了。幕后人不是改变作案模式,而是把清除实验品的责任交给了淮生。自己不参与了。因为他的生活发生了改变。那个时候,甄意身边的人都没有大变化。除了你和司瑰……”
言格眸子深了深,道,“不再是单身一人,做事不方便。又或者,因为爱情,有所转变。”
“模仿卫道者作案,只有负责这个案子细节的警察知情。其他的警察与甄意没有交集,除了司瑰。你是她的男朋友,想必得知警察内部的信息并不难。只有你们二人。
后来淮生找借口,说他绑架司瑰是害怕她的调查,他不可能得知这些情况。要么是司瑰告诉他,要么是你。”
卞谦被他拆穿,也只是不迫地笑了笑:“看来你谁都怀疑过了,甚至阿司。”
“最大的嫌疑人还是你。懂专业的心理学和催眠术,对警方内部的事了如指掌,有点优雅而高傲。高智商,有控制力,执行力。”
言格顿了一刻,海风吹着他的短发飞扬,夜幕中,他的眼眸愈发深邃漆黑了。
他似乎在斟酌什么,可终究,还是缓缓道,
“你一开始答应司警官对你的追求,无非因为她是警察,还是甄意最好的朋友。毕竟,甄意羽翼丰满,不会再待在你的律师事务所,只有接触到刑事案件的第一线,你才能继续给她安排案子,安排她的走向。”
司瑰低着头,垂着眼,看不清任何表情,整个人都是安静的。
而这句话刺激了始终风淡云轻的卞谦,甄意感觉脖子上的力量又重了一道。
“但你的确爱上了司警官。”言格说,“因为爱她,所以不想亲自动手,而是把任务交给其他人做。也因为如此,你急于想把厉佑救出来,让他来负责。”
“你知道我和厉佑的关系了?”
“是。我知道你们非常亲密,亲密到一方甘愿永远被囚禁,以换取另一方自由,而另一方则会一直尝试挽救他;
亲密到在外面的另一方会严格执行他们的计划,绝不背叛。
就像枕头人故事里的兄弟一样,一方为另一方牺牲,死也绝不会背叛他们的信仰。
枕头人不仅是淮生的仪式,更是你的仪式。”
言格已经走到离卞谦只有三四米的地方,停下,
“你小时候,父亲含冤入狱,母亲跟着仇人跑了。你和哥哥相依为命,可后来哥哥意外死去。但你哥哥的死无迹可寻,是你一面之词。
而厉佑出生后不久做过心脏移植手术,我们没有找到厉佑的病例,却找到了一个叫‘卞佑’的人。监护人签名刚好是你的父亲。当然,由于你父亲改过名字,特工们废了好多心力来查。”
卞谦极轻地抬了抬眉梢:“都让你查出来了。原本打算下一次再设计救厉佑的。现在……”他拿枪推了一下甄意的脑袋,“做个交换吧。”
“你不会杀甄意。”此刻的言格理智到近乎冷酷,高亮度的白色灯光下,他的脸白皙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就像之前绑架甄意,你们的本意也根本不是回收甄心。
甄心那种人格,不值得回收,也不是你们研究的目的。你们不过是在进行实验的最后一步测试甄意。
如果她被甄心打败,她会和宋依唐裳崔菲一样,被杀。
如果她战胜甄心,她会和安瑶一样,获得释放。
我想,如果那天淮生真的救出了厉佑,乘快艇离开时,他会按照你的命令,把甄意扔在码头。至于甄意的胜利与否,你会留在后续判定。”
听了这么一番话,甄意后怕得冷汗直冒。她的死命坚持,竟然拯救了自己。
卞谦再度沉默,言格又说对了。
如果是那样,这个实验的所有实验品都有了各自最终的结果。淮生和厉佑会消失,而卞谦继续不被任何人怀疑地过他正常的生活。
只可惜,被司瑰发现了端倪。
又或许,他曾经只是想利用司瑰,和她保持着可利用却不够亲近到暴露自己的距离,但,感情的事,谁能计算得那么精确。
“司警官不想跟你走,你难道不考虑她的感受吗?”卞谦无声的功夫,言格平静地问了句,“你的那些信仰,她根本不会接受。”
“信仰?”卞谦从容地笑出一声,“什么信仰?”
“身为MSP成员的信仰。”
海风吹起言格利落的短发,吹着他的风衣翻飞,他白色的身影挺拔而料峭,而他身后,是夜幕里五光十色的伊丽莎白港。
“你们坚持你们心中最回归本源最原生无杂的科学。同时,你们认为,一切为了科学,只要目的纯粹,小范围的个人的牺牲,是无足挂齿的。”
卞谦微微敛起眼瞳,唇角噙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对。正是这样。”
“我见过很多科学家,终其一生,清心寡欲,不为名利,不为金钱,只为能探索和突破人类在各个领域的认知与极限。正如MSP机构,对人的精神有着无止境的探寻。精神本就是这世上最深邃博大最辽阔无边的领域。突破人类的精神极限,不断地追求进步与拓展,开发潜能,磨砺意志,人类才能有更实质性的飞跃与发展。”
他并非那些慷慨激昂的培训师,这番话他说得平稳而缓慢,是发自内心的谦逊,仿佛人类在自然和真理前那般渺小和敬畏,
“每一组每一组的实验与数据都会反馈到实验室的科学家手上,他们更新数据,改良方法,研究不同人的行为与心理,得出规律,然后反馈给社会,让人类根据实验结果审视环境与自身,提高自己。”
最简单的例子便是,离婚家庭的孩子容易滋生心理问题;这便提醒情侣在结婚,孕育,离婚方面都要慎重。
言格静静听着,不予置评。
他之前以为厉佑所在的机构是用药物制造精神病的,后来发现那是MSP里的双环蛇派,而他们用药物催发精神病的目的是为了逆向地研究治疗精神病的药物,并拓展人的思维量。比如多重人格,每个人格都在某一领域拥有超凡的能力。
至于厉佑所在的传统单环派,他们的研究也是同样的目的,不同的是他们的方法不是药物,而是刺激源。
卞谦说的这番话让世界都安静得只剩了风声,众人竟无法反驳,甄意也愣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无言以对。
“优胜劣汰,没有竞争力的精神思想,和基因一样,终究会被淘汰。而历史总是如此,为了大部分人整体的进步与发展,小部分的人牺牲是必须的。这就是人类历史的规律。
就拿孤儿院实验组来说,我们已经获得了完美的实验数据。这会造福更多需要这份数据成果帮助的人。而即使这一小部分牺牲的实验组里,也有几个人并没有牺牲,而是完美地蜕变了。”
甄意知道,自己也算是他说的完美的蜕变之一,而鬼使神差的,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所获得的一切究竟是否得到了这场实验的推助力。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这场实验,她不会是今天的样子。或许更好,或许更坏。
卞谦一番话说得温容有度,平和地陈述,不带强加与苛责,却让每个人困惑迷茫,恍惚动摇了。
“但是……”言格清润的嗓音把大家引了回来,他道,“这不是司警官的信仰。”
“司警官的信仰,甄律师的信仰,是每一个维护正义的人最普通却最坚定的信仰
保护每一个微小的平民,不牺牲个体的利益和生命。不拿生命做比较权衡,不拿生命做加减乘除,为了一个人,可以与权力代表的一众人作对。”
这话让卞谦一愣,
而说这话的人,言格,背脊修挺,立在夜风里。这个世界,热闹,欢腾,或许……迷醉,腐烂;只有他,清醒,一尘不染。
“她的信仰与你违背,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主动提出设计抓你。”
言格微微眯眼,卞谦稍稍走神,而就是这一瞬间,原本软在地上的司瑰突然起身,手摸到卞谦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他备用的枪抵在了他的脑袋上,而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右手往上一掰。
甄意脱离束缚,可身体僵持这么久已经很虚,一下子摔倒在地,哗啦啦地手脚并用爬去言格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言格:“……”
他低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脚边的女孩,脸上的泪痕像花猫似的,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心稍微落下了一点,却没完全落下。
司瑰的枪抵在了卞谦头上,而卞谦身后的枪全部对准了司瑰。
卞谦举着手,自己的枪套在了食指上晃悠,清秀的脸上丝毫没有悲愤或震惊,他相当自然从容,竟对司瑰笑了一下:“你要杀我?”
“我要抓你。言医生说的对。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亲手抓你。”司瑰亦是弯起了唇角,海风吹得她的短发张牙舞爪的,
“第一次让警察跟着假的那个你满城跑,是不想在医院枪战;我一个人被你带着到桥上来,还是不想在交通密集的地方交火,误伤民众。所以,来这里是最好的。”
卞谦脸上的笑一寸一寸地消失,殆尽。
他眼眸深暗深暗的,盯着她很久,一字一句:“你一路上虚弱的样子,是假装的?在医院里不舍得对我开枪,也是假装的?”
“对,假的。担心对你开枪了,潜伏在周围的你的手下会朝医院射击。第一批跟着假的你离开的警察,也是事先设计好的。
因为我了解你的性格,你绝对会来这么一套。所以,将计就计,让你卸下防备。带我来你最终准备启程的地方。”
而真正的特警队则一路悄无声息地跟随着。
甄意愣了愣,难怪出警那么快!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除去这层苦心孤诣的设计,司瑰其实是真的舍不得开枪。此刻看着她碎发飞舞的脸颊,举着枪,脸上强作狠心的样子,甄意心疼死了。
卞谦的脸恢复了淡漠,道:“开枪吧。”
“你想抓我回去,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一枪打死我吧。”
司瑰手握得笔直,却不动。特警队和雇佣兵的枪口也都对峙着,一动不动。
海风更大了,远处的伊丽莎白港上隐约亮起了礼花。
司瑰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男人,在晦暗的夜色中,悲伤地笑了,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阿谦,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可我无法因为爱情,背弃我对正义的信仰。我不是哲学家,我不知道我们两者谁对谁错。但很明显,我们两人的信仰南辕北辙。我绝对不可能加入你。不仅如此,我这一生还会致力于打击你的信仰。”
卞谦眼眸暗沉,划过一丝蚀骨的痛;而司瑰说完了话,含着泪狠狠咬牙,抬手去拨保险栓。
甄意惊怔,看见有雇佣兵的枪对准了司瑰。
而千钧一发之际,卞谦突然一个侧身,抓住司瑰的枪一绕,将她转了个身,而他右手中的枪绕着食指一转,重新握好,抵在了她的腰上。
司瑰条件反射地摁动扳机,却是空空的一声响。
没有子弹!
司瑰惊住,卞谦却低头贴近她的耳朵:“这么快的出警速度,我会想不到吗?”右手一扬,赫然一只黑色的弹匣。
他低声狠狠道:“阿司,你刚才的行为,我原谅你。相信我,我们离开这里,会过得很好。”
说着,一手抵着司瑰,要抱她越过栏杆。
甄意急了,可言格静静看着,并没有任何试图阻拦的言行。
远处的港口喧嚣声随风飘来,缤纷的灯光也似乎随之传来,在卞谦脸上闪了一下。
没有人注意,但司瑰猛地惊住。
她很清楚,刚才言格是在拖延时间,等的就是,狙击手从夜幕中的海上靠近。狙击手在暗,而他们在明。
司瑰呆呆的,盯着渐渐下滑到卞谦背后的红点,瞪大了眼睛。
一瞬间,她忽然忘了她所有的思考与坚持,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去推他。
“阿谦!”
而言格也在那一秒突然蹲下来抱住甄意,埋进怀里扑倒在地上,拿身体严严实实地护住了她。
甄意猝不及防,尚未明白是什么事,就听见“啾”的一声枪响,随即是更多的枪响。
她心跳骤停,惊得浑身发凉,
“言格!”
“我没事。”他在第一时间回答她。
很快,又用力地重复了一遍,“甄意,我没事。”
她抬头要看,眼睛却被一双温柔宽厚的大手捂住,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她懵懵的,外面枪林弹雨,她却被他保护了起来。
并没有大规模的枪声,只有很多次“啾啾”的响声,不出十几秒,枪声消失了。
甄意心有余悸,想起她倒下之前,余光看见司瑰把卞谦推开,心跳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刻从言格怀里钻出来,定睛一看,栏杆边的雇佣兵们都不见了,司瑰没有危险。
夜里的世界很安静,只有呼啸的海风,和女孩心碎的呜咽。
此刻的司瑰再度被卞谦敏捷地护在怀里,她仰着头,贴在卞谦的脖颈间,呜呜地哭着,哭得肩膀一直在抖。
卞谦没有了一点儿声响,有好几秒,他只是一动不动地搂着司瑰。明亮的灯光里,他的脸清秀,隽永,苍白的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在司瑰耳边说了句什么。
风声太大,只限她一人听到。
司瑰怔住,停了哭泣,仿佛静止。
终究,他寂静而无力地垂下头,嘴唇从司瑰的脸颊边缓缓划过。
夜色璀璨,对面的伊丽莎白港灿若银河,五彩斑斓的礼花腾空升起,在夜空海面交辉相映。
这个夜晚,世界各地的人都在欢腾庆贺,
他却悄无声息,在海风中仰倒下去,撞到栏杆上,翻身坠入了幽深的海里。
“阿谦!!”
司瑰尖叫,伸手去抓。
眼见她要扑过去,甄意立刻冲上去抱住她,拦在她身前,护住司瑰的肚子,任自己被司瑰冲撞着背脊狠狠磕到栏杆上,一时间眼冒金星。
“阿谦!”
司瑰大哭,推搡挣扎着要去抓人,可卞谦已经坠落海底,溅起的浪花很快就被涌动的潮水吞噬掉。
“阿司你别这样,你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啊。”甄意也哭了,她不知道卞谦情况怎么样,可她不想让他死啊。
那个像亲哥哥一样的人,她不想他死啊!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言格利落地脱了风衣,两三步冲过来踩在栏杆上,纵身一跃,跳进了海里。
“言格!”甄意大骇,回头去看,海里水流湍急,早已没有了人影。
甄意心惊胆战,可司瑰此刻情绪激动,她也不敢松手,怕司瑰失控之下碰撞到肚子。
很快,更多的警察从桥上跳了下去。
深夜的海风凌厉,冰冷,吹得人瑟瑟发抖。
司瑰挣脱不过,死死搂着甄意,哭得撕心裂肺。
甄意不敢看海里,紧紧地把哭成泪人的司瑰搂在怀里,又冷又惧,和她哭成一团,颤抖着安慰:“阿司,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这么说,心里却疼得几乎麻木,司瑰这样绝望悲伤,她好怕她不会好起来了。
……
夜色中的海港,远处,耀眼的礼花开始徐徐地在空中绽放。
司瑰早已止了眼泪,风干的泪痕斑驳在脸上,她立在空旷的码头上,望着忙碌的人群发呆。
甄意拿毛毯裹着她,用力搂住她单薄的肩膀,也不知能不能给她温暖和力量。
卞谦浑身湿漉,右胸口鲜血淋淋,被几位特工抬上担架。漆黑的头发一簇簇贴在惨白色的脸颊上,一位特工麻利地给他戴上了呼吸罩。
人影交错而忙碌。
码头的探照灯下,他双眼紧闭,脸煞白得刺眼。
司瑰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远远地盯着他寂静的脸,目光笔直,凝滞。
终于,他被抬上直升机,机舱的门无情地阖上,再也看不到了。
直升机螺旋桨渐渐加速旋转,刮起猛烈的风,吹得人左摇右晃。
甄意抱着司瑰把她往后拉。
司瑰被甄意牵着,呆呆地后退,仰望着腾空而起的直升机,夜色中,泪水盈盈,再一次滑过苍白的脸颊。
“甄?”
“什么?”
“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是不是?”
“……”
甄意仰头,海上的星空怎么会那么灿烂,深灰色的直升机很快就隐匿进了夜幕了。她无言以对,搂住司瑰的肩膀,一低头,眼泪砸进她的脖子里。
绚丽的礼花缤纷夺目,在新年的夜空密集地绽放。
两个女孩寂寞而消瘦的身影,一点点被夜色吞没。
司瑰最终也被医护人员送返去医院了。
大桥上灯火通明,码头边空旷寂静,海湾依旧深沉而波荡,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宁静。对面的海港愈发热闹,却不属于这里。
言格刚才跳海救卞谦,浑身都湿透了。
到了深夜,海上的风有点儿大,吹在身上,冰凉透心。
他眺望一眼海水对面的伊丽莎白港,不经意看了眼手表,零点差3分。
他扭头,看向身旁站立的另一个男人,此番从国安部过来的特工小组组长孟轩,再过一会儿,孟轩也要连夜赶回去了。
夜愈深,风愈大,吹得两人的头发都在张扬。
“这一组案子是圆满靠破了。”孟轩放下刚打完的电话,说,“上级说要好好表扬你。”
“不必了。”言格望着遥远的伊丽莎白港,“happynewyear”的字符在写字楼上飞舞,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亮灿灿的。
“随你。”孟轩是知道他的性格的,笑了,打招呼准备走,又无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言格的车,玻璃黑漆漆的,看不到人。
问,
“甄小姐情况怎么样?”
言格沉默半晌,道:“很好。”
话这么说,眉间却笼了淡淡的愁云。甄意很好,但他感觉得到,她的精神一直都是警惕着的,时刻都在害怕甄心的反扑。
即使这些天他对她的治疗很不错,但他们都清楚,这种病,不可能根治。
孟轩想到什么,又说:“知道吗?MSP最近研发了一种奇怪的药物,听说是治疗人格分裂的。”
言格的目光挪过来。
“其实就是清楚记忆。由于衍生人格是以记忆为依附的,除掉记忆就能除掉衍生的人格了。”
言格眸光微闪,收回去了,脸色淡淡如水。
甄意的病情,他并不心急,也不沮丧,每隔几天给她做一次心理辅导,他一点儿也不腻烦,即使时间的跨度拉成一生那么长。
“没事我先走了。”言格转身,背影在海风里料峭而挺拔,头也不回地离开。
言格拉开车门,见甄意在后座上有些困困地睡着了。她裹着毯子,缩成一小团,只露出白皙的脸蛋。
言格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零点了。抬头望,对面的海港,礼花绽放在整个夜空。
他低头,把手表的分针往回调了一格。
言格俯身,手心轻轻去抚摸她的额头,嗓音轻磁:
“hey”
“唔?”她懵懵地应一声,因他的手有些凉,她颤了一下,拧着眉头,嫌弃地把脸蛋往毯子里缩了缩。
言格:“……”
“甄意,”他的手钻进去把她的脸蛋捧出来,半哄的语气,“看时间。”
他把手表凑到她跟前,缓缓而安然地念,“10,9,8……”
甄意歪头睡在他清凉的手心,听见倒计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呆呆看了半晌,渐渐,眼神开始聚焦。她望着表盘上一格一格挪动的秒针,眼睛里星光璀璨,欣喜地嗡嗡:
“要跨年啦。”
封闭而温馨的车厢内,他极淡地弯了弯唇角,继续念着:“7,6,5……”
她小手揪着毛毯,脸颊贴着他的手心,不知为何,莫名紧张又期盼。
他缓缓低头,靠近她:“4,3,2……”
她闭上眼睛,他便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唔”她柔柔地哼出一声,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新年到了。
甄意醒来的时候,是元旦节的下午了。看到手机上的时间,她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自己那么能睡。
病房里只有安瑶和言栩,言栩开着电视机在看南极的企鹅,安瑶在削苹果。
甄意刚要抬起脖子,觉得后脑勺有些疼。她已不记得卞谦在病房对她的一拍,只记得自己在桥上撞了一下后脑,以为自己是那时受伤的。心想可能过几天就好了。
安瑶见她醒了,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来给她。
甄意摇摇头,没胃口,四处看看,问:“言格呢?”
安瑶抿唇笑:“刚才家里有人来,是好事。”
“好事?”
“言格说,是他们送订婚礼的方案过来了。”
“订婚礼?”甄意的心一下子咚咚的。
“虽然只有九个月就要婚礼了,但订婚礼也是不能少的啊。这些也都要筹备。可你最近受了伤,我想,言格应该是担心你太累,所以就没想让你费心吧。”
“这种事我怎么能不参与?”甄意问,“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先回病房了。”
安瑶扶甄意上轮椅,推着欢欣雀跃的她过去,刚靠进房门,就听见里边有一个陌生男人沉沉的声音:
“甄小姐的情况很麻烦,如果走正常渠道,她作为头号嫌疑人,证据确凿,上法庭是无疑的了。”
律师?
安瑶一愣,刚才来的分明是家里人啊,而且言格说的的确是订婚礼方案。她反应极快,转身就要把甄意推走,但甄意的手紧紧握住了轮子,止住了安瑶。
门内的人还在对话:“但请您放心,我们会请最专业的大律师组成金牌律师团,为她打官司。”
沉默几秒后,言格道:
“除了一定要赢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个要求。”
“您说。”
“她不会出庭作证。”言格的声音坚定而冷漠,带着丝毫不让步的气势。
“这……”另一人犹疑了一下,最终道,“我们会尽力……”隔了半秒的安静后,又换了语气,
“我们保证。”
甄意心里又酸又暖。
她知道他是心疼她,不愿看她坐在被告席上被人质问被人揭伤疤,也不愿让所有的人看热闹,对她指指点点,说那个名律师原来是个精神病,还是最吓人的人格分裂症患者。一面光明,一面黑暗,涉嫌杀人了呢。
她抬起手,轻轻叩了叩门,三下。
门内顿时静谧下来。
甄意抬头看了安瑶一眼,后者会意,拧开门,把她推进去。
一名西装笔挺的律师垂着头立在一旁,言格则坐在轮椅里,即使这样,也气宇轩昂。
甄意看了一眼那个律师,还有安瑶,说:“谢谢了。”
两人便出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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