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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文博难得的敛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点了点头：“哦，看来姓管的一家人都还不错，的确……不愧是管夷吾的后人。”
“管夷吾，是姓姬吧？”
“嗯？”任文博一愣，叶之秋的话题跳跃性太大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在昏迷的那些天里，做了好多梦，大概是睡太久了，醒来一时都分不清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真实发生的事。心理医生让我不要多想……哦，对了，我现在每天都有接受心理医生治疗，你知道吧？”
“呃，我不知道。”
叶之秋不以为意地笑：“分不清也没关系，遗忘掉的事情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现在知道我自己是谁，我在想什么，我在要什么，我在做什么……这样就可以了。”
以前叶之秋讲话比现在更玄之又玄，但任文博自问能懂她在说什么，然而现在，他忽然有点儿听不懂了。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看着身旁的姑娘，和半年前相比，她此刻面带微笑，神情恬淡，气度从容，不再有初见时的紧绷张力，这样放松的叶之秋，不得不让他承认，她的确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姑娘。
好像有什么压在她身上的包袱，已经悄无声息的放下了。
叶之秋的声音低低，吐字却是异常清晰：“任文博，你祖上是真的出过神仙吧？”
任文博眉头轻挑，微愣后哂笑：“你不会是真信了吧？”
她歪侧过头，嫣然一笑，勾魂的眼波里带着戏谑：“任文博，你腿脚不错，逃跑的功夫也是祖传的吧？”
任文博嘿嘿笑了两声，这一回笑声里明显带着窘迫。
叶之秋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任文……博。”
任文博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尴尬，他翻着眼球朝车顶看了看，然而呼气：“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啊。”
叶之秋居然还谦虚了下：“功课没做到位。”
其实从叶县回来她就已经将《后汉书》关于王乔的那段列传文字翻来覆去的研读了无数遍，然而那时候她到底还是被自己的感情所累，心里记挂着管仲华，所以有所分心。她一面约着任文博前往云南汇合，一面却又因为内心的不舍，而犹犹豫豫地故意一路留下了痕迹。
管仲华让人到昆明机场把她堵截到香港时，其实她心里是欢喜的，只是她不敢把这种情感明显的表露出来。她从来不会也不敢放纵自己去奢望太高的目标，她习惯有规划的生活模式，不喜欢前途未卜的奔忙，这样会让她格外没有安全感。
在香港见到管仲华的那个刹那，她其实以为自己是可以去稍稍放纵一下内心的贪念的，只是没想到李如一的出现，将她的贪念打得原形毕露。
她笑了笑，收回神游的思绪，低头翻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又点，最后将手机往边上一递。
任文博先是留意到叶之秋手上的手机不再是以前用的便宜机型，而是换了个新出的款式，他一边琢磨着这手机要多少钱，一边瞥向屏幕。
屏幕网页内容显示的是《后汉书》王乔列传片段，叶之秋青葱般的食指伸过来，指尖在屏幕上戳着，把网页往上拉了少许，然后停顿住。
《后汉书？方术列传》记载中叙述王乔生平的文字不过两三百，然而就在王乔列传的上面几列，赫然出现一个人物，位于列传开端，通篇文字不计注释，足有四百余字。
这些文字，字字句句，任文博皆是熟记于心，倒背如流。
他沉默不语，叶之秋却仿佛担心他没看清似的，把手机拿回去，一字一句地朗声读了起来：“任文公，巴郡阆中人也。父文孙，明晓天官风角秘要。文公少修父术，州辟从事。哀帝时，有言越巂太守欲反，刺史大惧，遣文公等五从事检行郡界，潜伺虚实。共止传舍，时暴风卒至，文公遽趣白诸从事促去，当有逆变来害人者，因起驾速驱。诸从事未能自发，郡果使兵杀之，文公独得免。后为治中从事。时，天大旱，白刺史日：‘五月一日，当有大水。其变已至，不可防救，宜令吏人豫为其备。’刺史不听文公独储大船百姓或闻颇有为防者到其日旱烈文公急命促载使白刺史刺史笑之。日将中，天北云起，须臾大雨，至晡时，湔水涌起十余丈，突坏庐舍，所害数千人。文公遂以占术驰名。辟司空掾。平帝即位，称疾归家。王莽篡后，文公推数，知当大乱，乃课家人负物百斤，环舍趋走，日数十，时人莫知其故。后兵寇并起，其逃亡者少能自脱，惟文公大小负粮捷步，悉得完免。遂奔子公山，十余年不被兵革。公孙述时，蜀武担石折。文公曰：‘噫！西州智士死，我乃当之。’自是常会聚子孙，设酒食。后三月果卒。故益部为之语日：‘任文公，智无双。’”
她朗诵的声音抑扬顿挫，十分好听，就连开车的孙强也忍不住在后视镜里多瞄了两眼。虽然听不懂她读的是什么，但是完全不影响这种朗读的美好。
孙强笑了笑，发现那两个人交流的声音再度压低了下去，他收回目光，继续专注驾驶。
“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说石三如果是好人，你就不姓任了。”
“呵，那就是玩笑。”
她摇头，哂笑：“石三是个好人。”
他怔住，没接话。
这话实在也没法接。
“任文孙、任文公，賨人，汉姓任文。”
他扯了扯嘴角，族谱上是这样写没错，但是现在谁还认这个呢？巴国早没了，賨人也没了，现在是拥有五十六个民族的中华人民共和国。
叶之秋嗤的一笑，很是开心的样子：“所以说，石三是个好人。”
这种强扭的逻辑！
他能批判她现在已经被姓管的家伙同化掉了吗？
“你身体真的好了吗？”任文博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昨天管仲华可是威逼利诱全都用上了，再三叮嘱这回叶之秋去专案组配合调查，绝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刺激的。
“嗯。”她应了，“我没事，都好了，你别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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