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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梵音例行与风清联系完感情后,收起了碎玉,感慨不已。
幸好有风清先生在,不然对上卢家,她一人也分身乏术。先生实在好用,谁用谁知道。
闻梵音坐在院中桂花树下,伸手在面前拂过,一张纵横交织的棋盘出现在她面前。
她抬起头,遮眼覆盖在眼睛上,她朝着空无一人的对面道:“我们手谈一局吧。”
低低的轻笑声想起,星罗棋布的仙光闪烁间,一颗颗棋子出现。
随着棋子的若隐若现,卢衍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卢衍坐在轮椅上,脊背挺直,将手中的书放在膝盖上。
他抬起白皙的手指,捏起一颗白色的棋子,干脆利落地落在天元位上。
闻梵音轻笑一声说:“少君还真是自信霸道。”
她紧随其后,落下一颗黑子。
卢衍笑容得高深莫测,那双仿佛月华凝聚的眼眸里,闪烁着淡淡的清辉。
他眼含审视地看向闻梵音的眼睛,语气不易察觉的探究:“许久不曾见到谷主,不曾想谷主眼睛似乎有碍。谷主医术高明,怎么就放任自己如此狼狈?”
闻梵音听到这话,执子的手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下,又继续落子在棋盘上,好似那瞬间是被卢少君给戳中了痛脚。
然而她心中想的却是范辉居然没有将她的情况上报给卢衍,再加上风清先生一直在搅乱卢家,使得卢衍至今不知她的情况。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那位范先生居然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回想了下如今仙门的情况,闻梵音莫名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仙门都是各方势力的高层甚至首领给支撑起来的,一旦各方势力脑袋一抽,互通情报,同时撤走自己的人,恐怕这仙门瞬间便空空如也。
她听着棋盘上的落子声,漫不经心道:“有劳卢少君关心了,我眼睛无事。这不过个人喜好罢了。”
卢衍轻笑一声,说:“原来如此。”
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但闻梵音说的却是实话,若某人自作聪明以为她是隐藏自己真实情况,那也只能怪他倒霉,对吧。
二人谈话间,棋盘上的棋子渐渐多了起来,你来我往针锋相对。
随着他们的落子,外界开始风起云涌。
一个个隐藏世家出现,他们随便一人修为都在武圣以上,家族里甚至有真君强者坐镇。他们的触角遍布整个世外仙门,搅和的世外仙门人心惶惶。
深渊、人罚、凤鸟盟等势力因自家弟子甚至长老突然强势起来而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开始自查起来。
谢家、王家、李家、杨家、郑家家族里突然出现传闻中早已死去或者庸碌无为的弟子,他们强势出现,以雷霆之击击败掌权者,并聚集了一批平日里并不起眼的家族弟子,开始与少君们争权。
乱了,乱了,天下大乱。
平日里热热闹闹的上章河与龙山湖一片安静,偶尔有一艘游船略过,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再也不复以往偏偏佳公子拈花一笑和女公子团扇掩唇,钗环叩击的情景,稍微有些能力的尽数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权势争锋当中。
隐隐有人察觉到,有一只大手覆盖在众人头顶,推动着如今这一切的发生。
哪怕你不想跟着走,身边的人或者对手都会推着你走上那条既定的道路。
与此同时,仙门各家族各大势力的掌权者身边除了那些篡权的人外,平日里不合群的天骄甚至丢失了好些年如今已长大的孩子也带着强大的修为回来了。
他们与那些篡权者不同,而是直接站在少君这边。
比如来到李星朝身边的李文英,来到杨轻侯身边的杨玲珑,光明正大站在王灵均身边的王玉折,郑朗月身边的郑安夷,谢归亭身边的杨九阙……
有了这些人的帮助,渐渐落在下风的少君们与那些篡位者开始势均力敌,双方皆有胜负。
五日后,闻梵音与卢衍这局棋还没有下完。
手执黑子的卢衍似是察觉到什么,朝谷外看了眼后,将棋子放在棋盒中,笑道:“看来这盘棋只能下到这里了,下次我们有时间继续,这会儿我便不打扰谷主待客了。”
他声音未落,周身星罗棋布的仙光已闪烁起来。待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然消失。
这时,外面传来清浅却坚毅的声音。
“苦渡寺灵珠应邀前来拜访谷主,还请谷主拨冗一见。”
闻梵音拂袖一挥,包裹着神医谷的层层浓雾下,一条清幽小道出现。
纯熙身影一闪,前往谷外接人。
闻梵音摸了摸脸上的遮目,微微垂头对上面前的棋盘。明明看不见,却好似一切都能看见一般。
一盏茶后,风尘仆仆的灵珠佛子被纯熙带领着来到了此处。
闻梵音站起身朝佛子道:“佛子可算是来了,真是让我好等。”
她迟疑了下,喟叹道:“一身血腥味和硝烟味,佛子这一路看来是不好过啊。”
灵珠佛子苦笑一声,手腕上的佛珠早已在战斗中消耗完了。
他叹了口气,乌黑的长发也有些凌乱:“确实不好过。若非谷主派人接应,我恐怕早已埋骨荒土了。”
一想到若非他以往隐瞒了实力,又有闻谷主料敌在先接应了他,他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那些截杀他的强者一波比一波强,让他至今都不寒而栗。
好在在接近神医谷范围后,一切截杀都戛然而止。
那人倒是对闻谷主格外忌惮。
佛子虽不明所以,却也不妨碍他将这位堂妹看得更重。
“也是你足够强。”闻梵音由衷道。
若是个废物,哪怕有月皎等人的接应,怕也活不下来。
“纯熙,带灵珠大师前去洗漱。”闻梵音吩咐后,朝灵珠佛子说道,“你洗漱完后,我们再谈正事。”
灵珠佛子闭了闭眼,将眼底的红血丝和焦急压了压下。
“贫僧听谷主的便是。”佛子说道。
纯熙带佛子离开后,闻梵音靠坐在椅子上,周身一片寂静。
她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隐隐有些疲惫感。
与卢衍那一盘棋实在耗费心力,他们之间并非简单的下棋,而是通过棋盘上的交锋联系属下推动局势的变化。
仙门的篡位者们便是卢家隐藏起来的部分力量,而少君们身边的人便是她通过风衍布局,使得其他势力参与其中,与卢家形成对峙之势。
卢家在这方世界经营已久,手底下的势力根深叶茂。她能做到的也只是借助其他势力间接性促进他们与卢家的对抗。
但这始终是一个隐患,能间接性让那些势力与卢家为敌,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一旦卢家付出的利益超过了风清先生所允诺的,那些人便会直接调转船头,成为敌人。
但这是以后的事情了,想必风清先生心中有数,知道该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让那些势力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想到这里,闻梵音放任意识沉寂,呼吸渐渐平稳清浅,若有若现了起来。
她睡着了。
一个时辰后,灵珠佛子洗漱完毕,整理了下仪容,这才在纯熙的引领下再次来到了这里。
纯熙脚步停在闻梵音三丈外的距离,朝佛子低声道:“老师正在小憩,大师若不嫌弃,可以先用些斋饭。觉尘大师与了然小师傅此时正在后厨。”
佛子虽说急切想见到心上人,但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堂妹明显有些疲惫,他也不能只顾着自己。
再者,佛门长辈在此,他总得去拜见师叔以全礼数。
佛子在纯熙的引领下来到后厨,觉尘大师正在揉面,了然小和尚在搭柴火烧水。
见到佛子来后,觉尘大师神色复杂道:“你来了。”
佛子快步上前,双手合掌:“许久不见,师叔一切可好?”
觉尘大师一边揉面一边说:“我佛庇佑,我一切都好。”
他关切的说:“但我看你脸色不好,这一路是否不太平?”
佛子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几个小毛贼罢了,师叔勿要担忧。”
了然见二人见礼后,朝佛子道:“见过师伯。”
佛子笑笑道:“起来吧,了然师侄也长大了啊。”
了然嘿嘿一笑,莫名的憨气让佛子与觉尘都忍俊不禁。
纯熙看了看厨房的三位大和尚,面无表情道:“灵珠大师,您与觉尘大师先叙叙旧。一会儿用完饭后可以小憩下,若老师醒来,我会前来告知您一声。”
灵珠佛子客随主便道:“多谢女施主。”
纯熙回了一礼后,转身离开。
见没了外人,佛子的目光落在了觉尘大师手下的面团上,笑容亲切道:“师叔,可有我一碗面?”
觉尘大师伸出带着面渍的手凌空点了点佛子的脑袋,慈爱的说:“这本就是为你做的,我琢磨着你也该到了。”
了然插嘴道:“师叔祖这些日子日日都会揉一团面团做素面,若师叔没有回来,这面条便是我与师叔祖吃。”
佛子嘴角清淡的笑意落下,面无表情才是他最真实的情绪:“多谢师叔挂念。”
觉尘摆摆手道:“你倒是多礼了起来。”
佛子在这里用完一大碗素面后偶,见纯熙还未出现,便知闻谷主并未醒来。
他在了然的带领下来到客房歇息,本以为他心心念念都是小琼,定是睡不着的。
没想到头沾枕头后,瞬间便睡下了。
许是这里有师叔在他很放心,许是他心中清楚小琼身在此处,便心无挂碍的睡下了。
等睡醒后,天色已到夜晚。
估摸了下,他睡了有近一个半时辰。
这时,敲门声响起。
“灵珠大师醒了吗?”纯熙的声音传来。
灵珠佛子刚还睡意朦胧的眼睛瞬间锐利起来,他理了理以上,穿戴整齐后,这才打开房门:“我已醒来了,是谷主睡醒了吗?”
纯熙点点头:“老师已经醒了,大师此时若无要事,便与我去见老师吧。”
佛子一字一顿道:“我并无要事,这便与姑娘去见堂妹。”
听到佛子的自称和对老师与她的称呼,纯熙眼神微微一动,却并未说话。
但心中却清楚,这次见老师,佛子并未以佛门弟子身份,而是以谢家大公子谢景行的身份而去的。这倒是让人十分捉摸不透。恍如白昼
好在纯熙并非是那种凡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很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他们来到药房外,此时药房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恍如白昼。
“老师,谢家大公子来了。”纯熙声音不含半点情绪道。
佛子意外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姑娘倒也有几分敏锐。
闻梵音坐在房中,神色淡淡道:“请阿兄进来。”
房门打开,佛子缓步走了进来后,纯熙又将房门关上,自己守在门外。
佛子走进房门,一眼便看到闻梵音没有带遮目,一双暗淡的眼眸空茫一片,她一身青衣懒洋洋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
他每每看到这玉瓶,便不受控制的心悸。
“阿妹,这是——”佛子失控道。
闻梵音眨了眨眼,语气缥缈道:“那里面便是阿琼的一缕残魂,她快坚持不下去了,今日你来便是见她最后一面吧。”
说罢,她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房。
“老师。”守在门口的纯熙见老师出来,目光在老师萧索的眼睛上看了一眼,上前两步扶起老师,“您要歇息了吗?”
闻梵音没有拒绝她的搀扶,神色带着一丝隐痛道:“回房吧,阿兄今夜不会再来见我了。”
这是阿兄与阿琼最后一次见面,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将不会再见。
上次杏雨先生与梨云尸骨见面,杏雨先生自绝于当场,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而今,阿兄是否能听过这一关。
应该能吧。
十一年前阿兄便挺过来了。
十一年后,也一定可以的。
闻梵音睫毛颤抖了下,掩去了神色中的慌乱无措。
纯熙虽不明所以,却没有多问:“是。”
闻梵音离开后,药房内只剩下佛子与那个盛装卢琼残魂的瓶子。
佛子上前几步,目光死死盯着瓶子,眼里似有雾水闪过。
“小琼……”他小心翼翼唤道。
“小琼!”他颤抖着手,摸上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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