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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一眼就看穿这位女刑警。肯定是内勤，从没对人开过枪，尽管拿枪的姿势标准，但就是太标准了，摆明是在复制教科书。
从一位从没对活人开过枪、应该也不敢对活人开枪的刑警手中夺枪，对才刚打完二战的史蒂夫来说，不是件难事。他只花不到一秒钟犹豫，就反射性地冲上前、夺走对方手中的警用配枪，卸弹匣踢远枪一气呵成，顺便用对方挂在腰后的手铐、将人反手铐起顺带敲晕，全程不过两秒钟。
于是现场只剩一位醒着的活人了。不算史蒂夫自己。
“抱歉。”完成动作后、史蒂夫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战场上，眼前的两位女性只是普通人、不具备足以使他致死的攻击性。他愧疚地看着旁边目瞪口呆的娇小女孩，小心地将那位女刑警放在地板上。
这是史蒂夫的第一个错误判断。
娇小女孩瞪着他。瞪着，就瞪着。瞪了大概有两秒后，才听见她以古怪的语气，艰难地说：“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边开始吐槽了。你是美国队长？真的美国队长？我想的那个美国队长？在二战时期不知为何机上有降落伞偏不用、就要抱着飞喵弹坠入大海同归于尽、或者殉情的那位美国队长？”
史蒂夫皱起眉。
“我想，是的，假如在我之后、没有其他人继任美国队长的称号、并同样带着飞喵弹坠入大海、同归于尽或者殉情的话。”他重复一次对方的话，其实并不完全理解这句话里头、一部分的用词，“以及，很惊讶你对我的评价。”
对方仍在瞪着他。瞪着，继续瞪着。
“不我觉得我才是惊讶的那一个。”女孩又说，从眼神表情跟反应、看起来是被吓到语无伦次，“所以？你？真的？是美国队长？不是什么演员？角色扮演玩家？这是新的整人游戏吗？我被吓到了。大大的吓到了。”
史蒂夫抿起唇。
“我……无意伤害你。”他试着放缓神色语气，尽管他感觉自己的一大部分、还没办法脱离炮声隆隆的战场，没办法好好地面对这场异变。史蒂夫努力不让对方更慌乱，于是他伸出手，表示友好的伸出手。
对方惊疑不定。
“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我保证。”史蒂夫诚恳地说。甚至微微放弯身子。
就是这一秒。史蒂夫的第二个错误判断。
霎那之间，史蒂夫才刚捕捉到、对方眼底的狡黠流光，同一秒、他来不及回眸，就被一个重物往后扑倒，同时许多类似绳子类的东西捆绑住他。
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对方一步冲上来，慌忙往他脸上洒了什么光。金色。像星星。
史蒂夫忿忿不平地失去意识。
多萝茜操纵着家中无所不在的藤蔓，把暂时晕过去的史蒂夫吊起来，然后赶紧的去摇葛瑞丝，带着哭腔。
“……天啊、萝茜，我没死。”葛瑞丝被摇得脑仁发疼，在多萝茜的帮助下、甩掉手铐。她转动手腕，坐起身，不停按着后颈。
“你还好吗？”多萝茜很紧张。
“我没事。现在我相信，那是真正的美国队长。刚才他扑过来的一瞬间、我以为他要杀了我，我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就连我们局内退役的特种兵都没这水平，他那是上过战场的眼神。”葛瑞丝深呼吸，抬头，发现史蒂夫晕了被吊起来，皱眉。
“……这是？”
“我帮你揍他了。”多萝茜答，一脸严肃，“帮你报仇。”
“怎么揍的？”葛瑞丝不可置信。
“我会魔法，亲爱的。”多萝茜比葛瑞丝更不可置信，“你忘了吗？我是女巫？”
帮了大忙的橘色孟加拉国猫从多萝茜背后慢悠悠晃出，喵地一声，彷佛真正的豹子，骄傲地昂起毛绒绒的小脑袋，彰显着刚才他是如何地帮助主人揍晕敌人。
“好，谢谢你。”不知道为什么，葛瑞丝感觉头更疼了。
然后两人就坐在地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
“现在要怎么办……？”葛瑞丝不确定地问。
“我猜你的意思是，不要报警。”多萝茜说，皱起小脸，歪过头，神色苦恼。
“因为我们没办法解释这个男人为什么出现在我们家地板上，而且还跟神经病一样的自称美国队长。”葛瑞丝扬眉。
“他真的是。”多萝茜的表情又严肃了，一本正经，“他是美国队长，本人，刚抱着炸喵弹掉进海里的那个版本。我确认过了，不能更真。他甚至听不懂我在调侃他，但他假装他有听懂。用非常烂的演技。”
葛瑞丝看看被吊起来的美国队长、再看看自家姊妹，又看看空中的美国队长，再看看自家姊妹。
突然间葛瑞丝明白了什么。
“……请告诉我、你没有趁他晕过去就对他上下其手。请这么告诉我。”
多萝茜看着葛瑞丝，笑了一下。然后又，笑了一下。
“诶嘿。”
“嘿什么嘿！你有没有点矜持！就算对方是你梦想中理想中的未来丈夫，你也不能，不能趁人之危啊！这是犯法的你懂不懂？”
“我只是在检查他的身份。”多萝茜正色道，无比正经地亮出她从史蒂夫身上搜出的所有东西──军牌、小刀、便携式照明、一点被泡烂的干粮、钥匙、装有照片的小项链坠。
葛瑞丝木着脸看多萝茜把东西摊一地。
“你看。证据。我不是只顾着摸他，我有做正事。”
“………………”葛瑞丝低头，扶额，叹气，说了一串省略号。
助纣为虐的猫咪们围着多萝茜，十分忠心。同样也助纣为虐了的玫瑰藤蔓、荆棘藤蔓垂下枝枒，拍拍葛瑞丝的肩。
“我们不能报警。”多萝茜继续说，居然有点小兴奋，“没人能解释一个漫画人物怎么突然成真了，对吧？他甚至不是电影演员！这样我们会惹上麻烦的，所以不能报警。更重要的是、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他不能离开我们家，踏出店门都做不到。我试过了，真的，相信我。”
葛瑞丝神情木然，心累。“嗯，我相信你。”她也只能这么说，“所以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让他继续晕着？”
“当然不可能啊。”多萝茜皱起眉，一脸不可思议，“那样太坏了。我们应该把他弄醒，跟他沟通，让他搞懂他的处境。”
“什么处境。即将被豢养的处境？”
“咦？你怎么知道我想养。”
“………………”葛瑞丝不想说话。
“我们可以养美国队长！最棒的宠物！最棒的元旦礼物！”多萝茜兴奋无比。所有猫咪跟着她叫。
现在葛瑞丝想把她的姊妹兼室友扔出大门。
又一次，史蒂夫在窃窃私语中醒来。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环境。不同的地方在，史蒂夫确定自己被绑住，吊起来。
这回史蒂夫学聪明了。上回他判断错误、错估敌情，以为小只的不需要防备、毕竟小只的看起来就是尖叫惊恐跟慌张，于是先把大只的打晕。没想到大只的反而可能比较好沟通，小只的才是不由分说就发动攻击。失策失策。
假装继续昏迷的史蒂夫竖起耳朵，偷听对话。
“好吧，这样。等下我们先自我介绍，告诉他日期、给他一点高科技的冲击，然后让他明白这是一个跟他认知里不太一样的世界。”
“然后？”
“然后……让他知道他不是人。”
“不对，他现在是。”
“诶，对。嗯，让他知道他是穿越者，并且解释何为穿越。”
“你确定他能听懂理解跟接受？”
“不知道。可能不行。”
“我打赌你没想过他不能接受的后果。”
“没事，简单。一次不行就再让他晕一次，两次不行就再多几次。重复这个行为无数次之后，他就会意识到血淋淋的现实。”
“……我没意见，随便你。”
听起来这两位女性初步达成共识。史蒂夫边偷听对话、边用敏锐的感知观察环境；鲜花香气、绿夜和泥土，咖啡、茶叶、成熟的果实。感觉像水果店或者花店，但史蒂夫很确定、在战火连年的情况下，没有哪个地方还能保持这样优渥的环境。是的，优渥，这里干净、明亮、食物充足，满是芬芳。
……并且养了至少二十只猫。
喵喵叫声不绝于耳。史蒂夫想他知道是什么东西把他扑倒了。美国队长被一只猫扑倒说出来可有些丢人，史蒂夫很怀疑那只猫是哪个品种。更可疑的是昏迷前看到的光芒。
话说回来，现在捆着他的是什么鬼。荆棘？藤蔓……？
史蒂夫憋住，没挣扎，警戒程度提高到最大。
“好的，那我要去叫醒他了。”声音比较低的那位女性这么说。也就是放倒他的那一位。
史蒂夫蓄势待发。
感觉到有东西接近的刹那，史蒂夫睁开双眼。他看见的是那位女性就站在他眼前，靠得非常非常近、近得能数对方眼睫毛的程度，他甚至能算出对方干燥的嘴唇再过多久会起皮。
这显然又一次把对方吓到了。
“诶！”对方猛地后退，有那么点作贼心虚。
捆住史蒂夫的藤蔓倏地收紧。史蒂夫抽了抽嘴角，忽然感到无奈。
“他是醒的。”那女孩说着，回头，对同伴讲了一句废话。
“……现在你可以自我介绍。”女刑警答。面无表情。
然后史蒂夫就不能理解地，眼睁睁看着，大概在几分钟、还是几十分钟前，二话不说放倒他又捆绑他、至今仍没松绑他的那位女孩，一秒兴奋、情绪高涨。
“你好！我叫多萝茜‧珀金斯，是个女巫今年二十八岁！我的能力是养猫咪跟操控植物，你看我有这么多猫猫跟这么多植物！很高兴认识你，你可真好看，早安！”
史蒂夫没表情。史蒂夫抿着唇。史蒂夫呆住了。
他看看对方伸出的友谊之手、又看看对方，再看看对方伸出的友谊之手、又看看对方。这里有三件事，史蒂夫觉得自己很难理解也不能想象。
一，眼前这女孩跟刚才放倒他的是同一个人。同一个。
二，什么人会在还没摸清楚敌人的情况下、就一次亮出自己所有老底。不，他不是说他要攻击这位女性。
三。
……女巫？他有点要相信了。因为对方娇小身材跟娃娃脸蛋。
只有女巫才有可能看起来像十八岁，其实是二十八岁。
“你可以喊我萝茜。或者茜茜。或者玫瑰。”对方继续说，居然竟然有一点害羞，歪过头眨着圆眼睛，笑得特可爱特甜美特无害了，“我很喜欢你。”
多萝茜始终举着手。一脸期待。超级期待。
史蒂夫盯着多萝茜。盯着。就盯着。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提醒对方，他还被绑着，不可能跟她握手的。
后方一步上前的金发女性拯救了整个尴尬的场面。“葛瑞丝‧珀金斯，纽约刑警。”金发女性开口，表情冷漠地把多萝茜往后拉了一点，眼神隐隐透出一种生无可恋的丢脸，“这里的屋主，之一，有鉴于上一次你睁开眼就缴了我的械，我们决定让你暂时维持在被绑的状态，希望你能稍微谅解。”
史蒂夫的目光在两位女性的脸上来回，试图看出一点端倪。这是九头蛇的新诡计？这是意外还是蓄意攻击？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哪里？
而多萝茜还在期待地望着他。眼巴巴望着他。
“我真的超级喜欢你，队长。”多萝茜说，强调语气，“我跟你说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帮你，我会照顾你，真的。我很擅长种花跟养猫。”
史蒂夫跟葛瑞丝同时以古怪的目光看着多萝茜。
……请问种花养猫跟照顾人有什么必然关联？
“我有超多你的漫画。超多。超级多。”多萝茜继续说，兴奋地比手画脚，“我可以把我房间分一半给你，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啊你要喝水吗？你想吃东西吗？我去弄给你！我也很会做菜！”
史蒂夫盯着眼前几乎像是某种动物、对着自己不停摇尾巴的多萝茜，感觉自己额角青筋突突跳。是的，他感觉到多萝茜对他的喜爱了，就在多萝茜边说话、边自动把手往他肩上搭，摸摸他肩膀摸摸他手臂的同时。
“你可以替我松绑。”史蒂夫诚恳地道。
于是多萝茜收回双手。
“我去给你倒水。”她说，选择性忽略史蒂夫的要求，愉快地转身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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