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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会

作品: 美人如虎 |作者:岁寒晚急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2-20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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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玉实实在在愣住,再次谨慎的盘算了一番, 当年李照允的年纪。

他惊讶道:“他与我年岁相当, 当时也不过五六岁。他一个孩子, 绑我做什么?”

谢无咎从怀中取出李照允管家的供词,眉头少见的耷拉着,显然是被这种近乎乌龙的“真相”给刺激了一下。

“我在大理寺也不少年了,还真没有见过, 这种莫名其妙怨恨上别人的人。是故,荀卿所言, 人之初,性本恶。”

何况, 当年李照允还不到五六岁。

那管家就是他自幼随侍身边的仆从, 比李照允大上七八岁,当年已经十二三岁, 是个健壮少年。

聂玉还隐约记得, 自己就是被这唯唯诺诺的少年给抓了起来,绑在船舱下的一个货箱里。

供词很详细,管家全都招了。大概这是他第一次遵照李照允的吩咐做坏事,当年事, 连细节都还记得一清二楚——比如,那艘船的栏杆上,系着一圈彩绳, 上面挂着一串一串的贝壳。

聂玉生长在内陆, 没见过贝壳。那管家少年, 就是用一串贝壳,把他引进船舱底下,趁着无人发现,把他捆起来,塞进了一个货箱里。

聂玉的冷笑含在喉咙里,这供词上写的缘由,叫人恶心:“……因为他自小被父亲不喜,此次是因祖母临终遗愿,父亲和继母才不得不派人,将他从乡下老家接回京城。”

父亲的不喜,李照允自幼就知道。纵使只是一个幼弱的孩童,可本该是至亲的父亲看向他的眼神,冰冷的可怕。

得知聂玉是上京给伯父母作为嗣子,且只有两名随从护送时,他竟然异想天开,起了别样的心思。

“……李照允指使我,将那名小童杀死,尸身扔进江水之中,再伺机杀了两名随从,而后拿着信物,冒充这名小童上京。从此,可以顶替他的身份,再不必去经受他生身父亲的折磨。”

聂玉读到此处,简直匪夷所思:“他是疯了吗?我伯父母虽然有数年没回老家,难道收养了我以后,还会不回去吗?”

谢无咎道:“兴许,他想着,只要拖得几年,孩子便会大变样,何况,照管家所说,他和你还有几分相似。等孩子大了,到时便不容易被拆穿了。”

聂玉:“他就是条疯狗!”

还是条小疯狗的李照允,真的是这么想的。他羡慕聂玉,有这么多人喜欢,这么多人需要他。

他和聂玉谈话的时候,也问过他,怕不怕去伯父家。

聂玉还是个单纯稚子,船上有个年纪相仿的玩伴,很是高兴,如此道:“伯父便是我父亲的兄长,便如我与兄长一般。父亲虽然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兄长难过。何况,就算我在伯父身边生活,将来,还是我们一家。哎,虽然离了家,我有些忐忑,但只要能为父亲祖父分忧,便是我为人子尽了孝。”

李照允气的发狂。让当时还是少年的管家,将他杀死。

那管家还是个少年,根本不敢,也不忍心,便将聂玉装进货箱藏了起来。

可李照允没想到的是,聂玉失踪,两个随从叫动了一船的人去找。

聂玉眯了眯眼,久违的记忆从牢笼中被放了出来:“……那少年惊慌失措,绑的并不好,我被关在箱子里,十分害怕,竟然真的挣脱了开来。好在,他连箱子都不会锁,我跑出箱子,很快就被人们找到了。”

随后,聂玉便病了。随从问不出什么,也查不到什么,但再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守着,寸步不离。李照允和李府管家就再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随后,两个孩子分道扬镳。

聂玉去了伯父家,而李照允却在继母手上讨生活。

“难道就因为,我及时逃脱,没有如了他的意,他就恨了我这么多年?”

聂玉目光森冷:“他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管家说,他和聂叔一起押解阿云回故乡为母亲迁坟,在路上就认了出来,还让管家去查,究竟是不是当年船上那个孩子。”

谢无咎轻轻按了一下太阳穴,压下心头的无尽酸涩:“他认出了你,把这么多年的苦难,全部宣泄在了你头上。”

“他回家之后不久,坚持要把他接到京城的祖母就去世了。父亲十分的不喜欢他,视他如狗豕,动辄打骂。继母也有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更把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在他们手底下,李照允活得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

谢无咎的声音,浸透着无尽的凉意:“这还不算什么。李照允十二岁那年,他父亲醉酒,得罪了一位当时的权贵。得知这位权贵,性好美色,尤喜娈童,就将李照允送了过去。”

“此乃犬子,生的虽然伶俐动人,却由来欠调·教,托付给贵人,好好教导教导。”

李照允幽幽道。他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坐在草堆里,疯癫了一般,咧开嘴笑了。

“那贵人说,这当真是你亲生子?你倒是舍得。”

李照允又换了个腔调,学着那冷血父亲的谄媚模样,勾着脑袋尖着嗓子道:“能得贵人教导,是犬子的福气,是我们全家人的福气。”

李照允生生在这权贵手里,呆了三年。

这三年,他如呆在地狱里,李父的生意却越做越大。

李照允十五岁的时候,在某一日的下午,突然意识到,父亲不会来救他了,贵人喜爱他鲜活稚嫩的身体,看来也不会改变主意放了他。

他认清了自己的形势,无人可以依靠,也无人会大发善心,给蝼蚁一点苟且偷生的缝隙。

李照允那骨子里的坏又冒了出来,之后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惧怕李父的压迫,也不再惧怕贵人的碰触。短短一年的时间,李父亡故,继母也相继离世,连家里那几个孩子,也都一一没了。

李照允借着贵人的怜惜,得以参加科考,再有一年,贵人失势入狱,如山倾塌。李照允当机立断,变卖所有家产,回到了老家故乡。

船上遇袭,不过是聂玉幼年时一桩记不太清的往事,可李照允却把这视作他所有苦难的根源。

“倘若那天你没跑出来,我弄死那两个随从,拿着信物去冒充你,我就不会受这么多折磨!凭什么,我要活的这么痛苦?你却有祖父疼爱,父亲疼惜,还有伯父教导?这世道,不公平!”

李照允让管家查了,得知聂玉在伯父家,果然是过的极好。他怨恨这世道的不公,把所有的恨意都宣泄在聂玉身上。

他见不得聂玉一世顺遂,想着法子,要叫他后半辈子,过的凄惨无比。

聂玉面色沉沉,眼神越发幽深,看不出什么申请。他掂了掂另一条椅子腿:“你是不是有病?你要害死我,反而还怪我,没有乖乖的让你弄死?你这玩意儿,就是个坏种!”

他说完,把剩下的这条椅子腿再次狠狠的砸过去,那李照允分明想躲,却没能躲开,再次被砸晕过去。

聂玉把供状还给谢无咎,面无表情道:“我看这管家还招供了,他中举之后,与当地一名寡妇偷情,因被纠缠过分,便将这寡妇杀了?”

这所谓寡妇,身份也不简单。竟是教李照允做文章的一位儒学老师的遗孀。

谢无咎颔首:“我已经让人细查,且去取证了。若取得实证,又有证人,他是跑不了的。”

聂玉摆摆手:“你走吧。”

谢无咎转身出去,却在墙角停住。

片刻,牢房内,传出聂玉极为痛苦的一声嘶吼。

他半生孤苦,不是什么天意,只是因为这疯子的妄念!

他不曾做错什么,可就连最慈悲的菩萨,也挡不住作恶的人。

谢无咎回了趟家,谢夫人这几日颇有些失魂落魄,神不守舍,见儿子回来,随口问:“你爹呢?”

他爹谢中石从她身后掀帘出来:“我片刻前,方才和你说过话。儿子没问你找爹,你怎么反倒又问儿子?”

谢夫人目光一滞:“哎,人老了,忘了。既都到家了,便先吃饭吧。我今日亲自下厨,做了……”

她一扭头,望向身后忍笑的侍女:“我今儿个做的什么菜来着?”

侍女笑着道:“夫人忘记了?您做了红烧肘子,结果,把醋当做黄酒放了,放了小半瓶呢。您说吃不成了,让我们吃了,又让厨子另做了。”

谢夫人一拍额头,小声道:“你这个丫头,你就说我忘了做。——你何必要说的这么详细?”

用饭的时候,谢无咎给母亲夹了好几块排骨,冷不丁问:“母亲,我看您最近心不在焉,是有什么心事吗?”

谢夫人:“我不是!我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

她猛地用筷子敲了一下谢无咎,雄赳赳道:“我有什么心事?我最大的心事,就是你为什么还不成亲!人家这样的年纪,都做祖母了!我呢,我连儿媳妇茶都没喝到……”

谢无咎急忙讨饶:“娘亲大人,我错了!不过,您要喝的茶,也快了,您今日就快些去请好官媒,做好准备吧!不久,便能上门去提亲了。”

入夜,谢无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跃起身,换了身黑衣裳,轻车熟路的摸进了庆安候府的内院——女眷居住的重地。

他这次长了心眼,从后窗进去。这扇窗子没有铜铃,哪晓得刚进屋,屏风后面转过来一个人影,抡着软枕就给了他一下。

谢无咎被当脸拍了一把,笑眯眯的捏着枕头:“做什么呢?谋杀亲夫啊?”

孟濯缨气乐了:“如今还不是呢!充其量,也就是个夜闯闺阁的登徒子。”

谢无咎极会抓字眼:“你说如今不是?那就是说,迟早得是了?”

孟濯缨:…… ……

这个人,好不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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