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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胡姬酒肆,异界天庭。
虽然我属于第二次光顾,虽然我不会脸红,可这里好像就是为了让人震惊留恋,一瞬间便忘了外面不折不扣还有一个饥寒交迫的凡尘。
丝竹仙乐飞天舞,我的注意力被看台边角的胡旋舞俘虏了,脸盆大的一面鼓,成为一个人的乾坤,她在上面周旋疾转,飞雪,飞花,风吹弯的烛火,或者,旋风裹在柔软飘扬的彩衣里,没有呼吸。
这是高尚绝伦的艺术,摆放在并不显眼的位置,成为一件叹为观止的艺术品,它叫东方芭蕾。
说起来,安禄山也是个中高手,如果他站在台旁的另一只鼓上,带着自己三百斤的肚子,表演他的绝技,转的像疾驰的陀螺,肯定也是一件让人叹为观止的艺术品,那样的话,他就不会死的那么早咯。
“客官,里面请。”
招呼我们的又是阿译。
说实话,到了这里,我觉得自己就是小号的刘姥姥。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盛产刘姥姥,盛产各种肤色的刘姥姥,这些姥姥们,出手阔绰,掏起腰包来,和摘自家园子里吃不了的蔬菜大南瓜别无二致,胡姬酒肆有这么一群姥姥亲戚,常来,常来哦。
我方舆哥跟着族长进了内间,我跟着他们如同梦游,很遗憾,看不了刚刚上台的舞马,它踩着鼓点摇摇晃晃的出场,举着前蹄,表演一个不断往嘴里灌酒的醉汉,一出场,便博了一个满堂彩.....
一间看似简约实则精巧的屋内,三个人席地而坐,我落在了一面屏风上。
“阿译,不错嘛。”
“呵呵,小哥,你看的惯就好。”
“你的地盘,我有何看不惯,你的那些花样,尽管使出来就是。”
“老板英明,这位兄弟是?”
“族弟,你叫他方舆。”
“哈哈,好一个方舆......我知道你。”
“掌柜,您见笑了。”
“我可不是什么掌柜,小哥的族弟就是我阿译的小弟,你叫我大哥便是。”
我方舆哥拱手道:“大哥好爽快,小弟有礼了。”
“到了这,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客气,对了,掌柜呢?”
阿译看向族长,族长垂着眼,嘴角有一生笑意,抬眼道:“我画一个给你,如何?”
“看来,你是请不到菩萨咯。”
“哪里话,请菩萨不是得先供着烧香嘛,你诚意到了,菩萨自然就现身了。”
“哈哈,那你可不要画错了。”
桌边有人上茶,居然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侏儒,顶着茶盘往桌子里放茶,双手齐发,两下,利利索索,茶呀,杯呀,都进了桌子,我看的目瞪口呆,我方舆哥脸上写着:“好身手啊。”
对了,他进了胡姬酒肆,居然没脸红,一路欣赏,一路说的都是,好身手啊,好身手啊,好像进了武林密宗,大开眼界中。
阿译说:“晏子,去上酒肉,上好的酒肉。”
“看来二位是贵客,晏子怠慢了,酒肉随后就到。”说完,便顶着茶盘,退了出去。
我有点听明白了,我方舆哥,他可不明白,端起茶,只管喝。
“小哥,那位又是?”
阿译盯着我呢。
“呵呵,家妹,你叫她绥儿,若是有一份见面礼,她可以叫你一声小哥。”
“哦?那我可赚大了。”
阿译站起身,走到屏风前,看我,像看一尊菩萨,一尊要过河的泥菩萨。
“小哥恰好得了一件好东西,送你正合适。”
“是嘛?”
很好奇,什么东西,我就适合了?
“呵呵,合适,没问题。”
阿译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朵小玉莲,原来如此,哪里是我合适,分明是我的金佛缺一朵玉莲座。
这小玉莲,精巧温润,但金玉相接托起金佛,却似乎不可能,大唐可没有万能胶502,礼物虽好,但粘接却是问题。
“你有办法让它飘起来?”
“没有,你哥,他肯定有。”
我眼巴巴的看着族长,族长捏着茶,抿了一口,放下,走了过来,接过了阿译手中的玉莲,放在手心端详了一会。
“怎么样?”
“我试试看。”
族长站在屏风前,将玉莲托向金佛,隔着羽毛,我还是感到,他的手很凉,清凉,如风,缓缓旋转,等他移开手的时候,金佛和玉莲很神奇的融为一体,好像魔术表演一样,不可思议。
“哥,你怎么做到的呀?”
“不知道,可能是磁场对应。”
我方舆哥脸上又写着,好身手。
这种事,我想不明白,就像月亮绕着地球转,也是磁场作用.....所有的玄奥,只是需要解开的谜底,所有的奇迹,都等着被变现,不是所有的眼睛都在黑夜里瞎掉,不是所有的光都可以被看见,不是所有的脚都不能站在天花板上,天上飞的不止是有翅膀的鸟,还有飞机,地上跑的不止是人和动物昆中,还有满街的车轱辘......无人驾驶,空中悬浮,机器人......想想这些,我也有了见怪不怪的气派,晏子正顶着酒肉,如法炮制的摆在桌上。
“贵客,请慢用。”
红酒,羊肉,对饭点,为什么别有滋味?
“方舆,没吃过我们酒肆的羊肉吧?来尝尝。”
“大哥,你们酒肆的羊肉,我早有耳闻,今日有机会饕餮,一盘可不够。”
“哈哈,晏子,接着上。”
“阿译,可以弄到粮食吗?”
“不好弄,可也并非没有门路,却只可解眼下的燃眉之急,不是长远之计。”
“那好,你去办,花多少银子我来想办法,从明日起,长安十一门,各开粥场,坚持到正月十五,有没有问题?”
“小哥,这样做,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听说宫内如今一日一餐,眼看无以为继,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开粥场,恐怕会惹怒不少人。”
“你是怕触犯天颜,还是怕引来恶狼?”
“都有顾虑,如今江山不稳,人心离散,这粥场一开,我担心从此麻烦便不断。”
“每个粥场插一面鱼家的小旗,如何?”
“这样一来,我们无利亦无弊,只是辛苦周旋,落个心安,福祸鱼家。”
“是福是祸,他鱼朝恩都得兜着。”
“小哥,你就不顾及那一对孪生姐妹?”
“呵呵,你怕我娶不到老婆吗?”
“这当口,好人难当,好事难做,小哥......你定有福报。”
他们说那些话,我不太懂,可我也知道,凭空冒出的一些大善人,多半会引来猜忌,史上有很多自污自毁的人,很多装病装疯的人,都是因为,高过了不该高的人。
我方舆哥闷头吃肉,闷头喝酒,我知道他什么都听得懂,老先生是一个生性淡泊的人,他教出的学生,有良心,无野心。
“松州, 维州, 保州,三州及云山新筑,如今都被吐蕃侵占, 剑南西川节度使高适也无力抵御,河朔三镇也成割据之态,还有边患无穷,如此下去,大唐堪忧啊。”
“好在东南稳固,不乏勇将,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剩下的事,自有天意定夺了。”
“小哥,你也信天意?”
“人连生死都不能做主,呵呵,天下事,人间事,真不知道,谁做主。”
“族长,你那块肉不吃,谁做主啊?”
“呵呵,方舆,你想做主吗,你做的了主吗?”
“对了,你怎么不吃呀?”
“和羊肉比起来,我更想回去,吃你家擀的面。”
“嗯,这我信。”
“哼,你爱信不信。”
我方舆哥将族长的那盘羊肉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这才说:“我是很想做主,结果这块羊肉的主人却是我家园有,天意啊。”
我也信,如果可以挑食,族长肯定挑面吃,因为,在睢阳,或者还有别的地方,族长吃过的那些肉,看过的那些肉,毁掉了他一辈子的胃口。
“方舆,还有这盘,你也带上。”
“大哥,够了,这盘留给他姥姥的,换银子。”
哈哈,方舆哥,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哈哈,他姥姥的,换银子,开粥场。”
阿译笑的很开心,我们离开了胡姬酒肆,落花踏尽游何处,摩诃站在门外的柳树下,寒风像阳光一样,在他身上打转。
“木瓜,你冷不冷啊?”
“你说呢?”
“冷,冷的骨头都冻住了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哈哈,我说你不冷,冷和你没缘分,可你总该饿了吧,想不想吃羊肉?”
“不敢想。”
“想想,羊肉又鲜又嫩,没吃过吧?”
“不敢想。”
果然,木瓜的脑袋除了复制就是粘贴,难道这就是昆仑奴,这就是断了贪嗔,佛殿阶前石狮子,大洋海底铁昆仑,骑白象,时时锁着狮子项的人?
正想问问族长,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一回头,才发现,族长和我方舆哥,牵着马,走出去好远了。
赶紧追过去。
“你们怎么不等等我?”
“你还会丢了?”
“丢一辈子是丢,丢一会难道就不是丢?”
“哈哈,绥儿,谁教你这些歪理了,哥告诉你,世上为什么会有牵挂二字。”
“为什么?”
“因为不小心,丢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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