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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如海望着她，神色讳莫如深，却忙拱手回道：“这位将士找到老奴时，那批身着甲胄之人已经到了京都城外，老奴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些人竟是神策军旧部，他们在城门外擂鼓嚷嚷，若陛下不为威远侯平反，势必要踏破城门，血溅大内！”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哗然。
有人率先跳出来，指着陆英霓破口大骂：“妖女，胆敢携神策军逼宫！”
可他不敢上前，只远远地站在那儿，骂骂咧咧。
周围的人，也都议论纷纷，可不知崔太后意思，到底不敢高声言语。
崔太后震惊的神情，好半晌才恢复如常。
她看着陈如海，眼带询问，没料到，陈如海竟无奈地点了点头。
思忖半晌，崔太后无声地闭上了眼，叹息道：“永和，孤一向欣赏你喜欢你，是因为孤知道，你是个心有善根、胸怀苍生且又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可你为何要出此下策，逼得陛下与孤毫无退路。”
颤巍巍的声音，将她心里的失望和疲惫，悉数带出。
陆英霓一言不发地听了半晌，这才缓缓开口：“陈大家，你是如何判定，那些人就是神策军旧部？又是如何判定，那些人就是受我指使？”
她料到自己此举必定会遭人阻拦，可没想到的是，横空冒出一个什么“神策旧部”。
首先，自己绝对没有授意薛山公来围堵京城逼宫，其次，陈如海既然点头了，那便说明，经他查证，那些人的确是神策旧部。
但神策旧部遍布天下，薛山公替她收罗的部下，也不是全部神策军。
应是有人利用散落他处的神策旧部，挑起她与皇族的不信任。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你今日在这大殿之上，大摇大摆地要挟太后和陛下，为你祖父威远侯翻案，若是没留有后手，又岂敢行如此悖逆之事？”
又跳出来一个人，指着陆英霓驳斥。
根本不给陈如海解释的机会，站在那人身后的另一人也紧跟着跳出来，高声道：“当年先皇盖棺定论之案，岂容你一个黄毛丫头胡乱置喙，陛下与太后宽厚，你便肆意胡为，如今胆敢撺掇着神策旧部，意图逼宫谋反！你可想过此举，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回说话的是兵部的人，他瞪着陆英霓，仿佛恨不得食其肉。
“江怀仁？”
陆英霓斜睨着此人，不屑地问道：“城外那些人，是你江家寻来的？”
那江怀仁冷笑，斥道：“吾乃江氏旁支，与徐州江家八竿子打不。有功夫奚落人，倒不如想想怎么混淆视听，躲过死罪。”
在他看来，围军于京城外，等同于谋反，崔太后再好的性子，也不可能再重用她。
陆英霓心知他的言下之意，至此境地，还是先解决城外的危机为宜。
若果真是神策军旧部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继而与朝廷发生明面的冲突，这不是祖父愿意看到的局面。
神策军中旧人，鲜有孬种。
此刻一大批人神策军旧人冲出来，不顾一切地围攻京城，很明显是落入了旁人的圈套。
既是陈如海亲自确认过，那些人的身份自然不会有假。
她向陈如海颔首微笑道：“陈大家果真瞧真切了？”
陈如海望了崔太后一眼，皱了皱眉，继而转头看着陆英霓，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事透着蹊跷，虽然他已经确认那些人是神策军旧部，但眼前这女子却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陆英霓冷静地道：“此事虽非我所为，但仍应尽早解决。”
陈如海站在一旁，上下打量着她，冷哼了一声，道：“此事也许并非公主所为，但却因公主而起，老奴斗胆问一句，公主仍要在此时替威远侯讨回公道吗？”
在他和崔太后看来，若陆英霓败凉州贼子，届时论功行赏，再提及威远侯翻案一事更妥当。
但是，他亦明白，这是场无声的赌博，天下大安之时，朝廷还有更多要平衡之事。
到那时，她陆英霓再想要翻案，较之目前，的确要更艰难。
到底是侯门嫡女，心思深沉。
陆英霓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少倾，她周而郑重地跪伏于地，朗声道：“求太后，为我祖父重审旧案！”
崔太后神情肃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是双目空滞地望着大殿里的众人。
顷刻间，殿内非议之声骤起，吵嚷得厉害。
忽而，一个年轻而低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要替威远侯翻案不难，但永和公主需先交由刑部候审，城外神策军旧部听令公主，意图谋反，此案亦要撤查。”
这熟悉的声音，令陆英霓神色大变。
她转身望向大殿门口，那日光之下，瘦削而单薄的人，缓缓走向大殿里的阴影。
一段时间未见，崔煜的脸上，显现出一种近乎将死般的颓丧。
往日鲜衣怒马的少年，再也见不到了。
他缓步踱进来的姿态，很像他的父亲崔灏，他又似乎病了，时而握拳捂口，轻轻地咳嗽几声。
“煜儿？”崔太后惊而起身，诧异地望向已并肩立在陆英霓身边的嫡亲侄儿。
顿了顿，她又追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母亲可知道？”
崔煜抬头看着她，以一种极度冷漠的语气，皱眉道：“我母亲昨夜过身了，姑母不知道吗？”
“什么？嫂嫂她……好好地怎么会过身了？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没派人传消息给孤？”
崔太后震惊地往前走了两步，若不是小黄门眼尖伸手扶住了她，崔太后大约便要做势摔下玉阶。
原本崔煜上朝堂，这已经令她疑惑不已，忽然见他像看仇人一样说他母亲过身了，怎会不令崔太后惊忧交加。
兄长才身故不久，嫂嫂便又忽然没了，这一连串的变故，令崔太后心神不安，更是让她对失控局面深深担忧起来。
永信侯府里的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甚至，连兄嫂亡故这样的大事，也不是她的人来回禀，而是崔家人过了一阵来报，她才得以知晓。
只是，崔太后有些疑惑，她扶着小黄门的手，看向那个一直骄纵任性的侄子。
煜儿不是一直心悦陆英霓吗？
当初为了她，在崔家闹了个人仰马翻，怎么如今倒似仇人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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