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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太后还政于陛下，安养于后宫！”
崔煜声音不大，但语调却是褪去了早前的青涩温软，透着不容置喙。
玉阶上，小皇帝早已吓哭了，以刀勒着他的正是他常陪他玩耍的小喜子。
陈如海看清楚来人，皱着眉，脸色铁青。
他厉声喝斥道：“小喜子，你疯了！”
那小喜子神色毫无畏惧，只镇定地道：“多谢师傅这些年的栽培，但是崔侯于小喜子阖族有救命之恩，小喜子万死难报。”
陆英霓看着崔煜，握紧了双拳，冷眼斥道：“崔煜，你究竟想做什么？”
为了私欲，不惜用一个孩子的性命威胁。
她起初还不相信崔煜是这样的人，想来他只是情绪使然。
可她在崔煜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他平静镇定地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王侯将相，没有怜悯没有不安，亦没有半分犹豫。
崔煜看着她，眼中水波冷如冰河。
“奉劝太后和勇毅大将军要听劝，否则一个不小心，伤到了陛下，你们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说着生死和威慑，却让人不敢怀疑他的决心。
若崔太后和陆英霓当真要反抗，他真的会杀了小皇帝。
即便小喜子失手，还有门外簇拥的禁卫军。
他们都是誓死为崔家效命之人，崔煜一声令下，弑君亦可。
眼见着他缓缓抬起手，指令一触即发，崔太后吓得泣涕涟涟，当即语无伦次地道：“好，孤答应你，退至后宫，但你不能伤了陛下。”
崔煜看着自己半举到空中悬着的手，轻笑了一声。
“好，来人，送太后回宫休息。”
他轻捻着手指，白皙的指节，瘦的凸起。
陆英霓痛心而又焦躁，“崔煜，你不要执迷不悟……”
大殿外的禁卫军已经涌了进来，只有少数官员在厉声斥责，其余人都心照不宣地退到了一边。
“看在过去你救过我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崔煜仍是不动声色的模样，定定地望着陆英霓，道，“若是你肯对天下人昭示，我会放你离去。”
这话听得崔侯**怔愣住了，有人欲上前劝说，见他神情认真而坚定，到底还是打了退堂鼓。
崔煜当初为了这陆家嫡女，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谁又会不知晓？
可陆英霓却是冷嗤了一声，缓缓地道：“绝无可能，我就算今日死在这里，也绝不会放弃为我祖父洗冤！”
“既如此，便请勇毅大将军刑部大牢走一趟，如若大将军反抗，我照样不敢保证那小黄门会否伤到陛下。”
崔煜苍白的脸，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说着这些话时，也是丝毫不带情绪。
玉阶上正转身的绛紫身影，一步未踏稳，险些栽倒。
崔太后迅速转身，泪眼婆娑地望着陆英霓，哀声央求道：“永和，孤信你，威远侯一门忠肝义胆，对大周对先皇对陛下，绝无二心。”
她眼底的哀戚，让人不忍多看。
陆英霓此刻对崔太后的敬服，倒是多了一层。
这个女人，心中的确有大义。
她如此疼惜回护一个并非亲生的儿子，也不仅仅是因为她与先皇深笃的情意，更是因为她心中亦想着一个清明太平的大周。
陆英霓沉思片刻，而后抬眼看着崔灏，道：“去刑部大牢没问题，生死由你，但我绝不会放弃为我祖父洗冤。”
这是她的底线，她可以为大周牺牲，但要想让她折骨，是万万不能。
穿着甲胄的禁卫军，团团簇到她身边，却不敢上前押解。
只见她缓步往外走，在禁卫军的包围下，脚步丝毫不乱。
跨过大殿门槛时，她忽地回头看了崔煜一眼。
“崔煜，若你敢屠杀城外神策军旧人，我必杀你。”
言毕，头也不回地跟着禁卫军走了出去。
站在大殿中央的崔煜，看着她决绝的背影。
日光微斜，光影陡转。
落在她英朗的身姿，至此，他的眼底，终于有一瞬的恍惚，像碎在阳光下的冰雪，透着最后的苍白无助。
陆英霓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情绪变化，只是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与西南王的人获得联系。虽然上回谢明安有调派一些人手进宫，但皇宫大内毕竟是崔太后坐镇，能调进来的人手也是有限，否则这一遭也不会让崔煜反扑成功。
谢明安的安危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她只是担心城外受人唆使的神策军旧人。他们大多是跟随祖父浴血沙场，九死一生换大周太平的英勇之辈，不该落得被冤杀的下场。
刑部大牢，她不是第一次进来，这回全都换了人。
崔煜给她留的是天字第一号，便是谢明安三头六臂也休想将她救出去。
才进去，她就被人捆住了。
过得片刻，一个唇角留着大痦子的审讯官走近了些。
他神情肃穆道：“小侯爷说了，若陆姑娘肯放弃，我们立马放了姑娘。”
陆英霓看着他手中的刑具，冷笑道：“崔煜疯了，我不会同他一样疯。”
打蛇打七寸，完全挫伤她心中的骨气，倒是好手段。
崔煜已经变成另一个崔灏了吗？
她无声地闭上眼睛，不再开口说话。
各种刑具，轮番而上，直至她血肉模糊、大汗不止。
可再强的痛苦，也始终不能让她开口低头。
审讯官摸了摸唇角的痦子，想了片刻后，挥手制止了换刑具的狱卒。
再打下去，只怕要出人命。
他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陆英霓后，转身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陆英霓被一瓢水泼醒。
她一抬眼，就看到了提着食盒正往里面走的崔煜。
一袭绛红长袍，将他瘦削的脸衬得越发苍白。
长睫掩下眼底的情绪，只看得一片暗影。
他走到她面前，缓缓取出食盒里的东西，都是她爱吃的点心。
“点心里有毒，但不会立时将你毒死，与其饿死，不如毒死，是不是？”
纤长的手指，夹着一块香甜的桂花糕，递到她唇边。
他像是笃信她一定不惧，会一口吃掉，嘴角噙着淡然的笑。
果然，陆英霓一言不发，张口咬住了那块桂花糕。
“想听外头那些事？”
见她眼神凌厉地望向自己，额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崔煜轻笑一声，伸手替她擦拭，问话的语调也是平缓和气得好似，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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