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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亭认真询问杨恕,话都说到这么直白的份上了,什么明牌暗牌底牌已经全部揭开了,不如给个爽快话,到底封她们几个什么官。
杨恕皱眉道:“石介有大功与国家社稷,这安北伯和散骑侍郎的官职,就不变了。”
胡雪亭用力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但是,知道的事情重复一遍,有什么意思?重点是我呢,我呢,我呢?
“按理,应该是官升三级的。”杨恕扳手指,“你是平民,正好从最底层算起,从九品,正九品,从八品,好吧,老夫给你开个后门,寻个上等县,给你个县丞之位。你爹虽然也是县丞,却是下等县县丞,你如今也算子承父业,青出于蓝了,足以衣锦还乡。”
胡雪亭怒了,挽衣袖:“我离开洛阳大半年,出生入死,九死一生,终于回到洛阳,家都没回,唯一的妹妹都没去看一眼,就跑来见你,为国效力,拯救国家苍生,你好意思只给个从八品?”
杨恕点头:“也罢,老夫再优待你一分,正八品‘典农’!”
虽然对朝廷的官职莫名其妙,但是这“典农”二字的含义实在太明显了,肯定就是管农业的文官。
胡雪亭用力把杨轩感扯到身边:“你儿子的小命,好几次都快没了,全靠我拼死杀入重围,负伤累累,这才救了出来!难道,你儿子的小命,就只值得一个典农之位?”
杨轩感眨眼,当着我的面说谎吹牛,还面不改色,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杨恕摇头:“救吾子,家门之内小事也,老夫当重金酬谢,国家官职,公器也,岂能混为一谈。”
胡雪亭松开杨轩感的衣襟,用力的抚平,眼神中尽是同情:“你有可能是充话费送的,赶紧找亲爹去吧,还不晚。”
杨轩感努力保持平静,眼睛看天,不关我事,我只是打酱油的。
杨恕瞅胡雪亭,当着老夫的面,搬弄是非,胆子不小啊。
胡雪亭的神情悲愤无比,散发握拳,高呼:“我大随将士,为国效力,屡建奇功,其功何其薄也!朝廷有功不赏,岂不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吾等唯有以头抢地尔!”
杨恕笑眯眯的看胡雪亭:“有理,有理,老夫为了天下将士,再给你升一级!从七品,中等县的县令。”
胡雪亭仔细的瞅杨恕,本座都要以头抢地了,杨恕挤牙膏一样的挤了这么久,也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看情形,好像到了尽头,要不要试试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杨轩感咬牙提醒:“已经不小了!”中等县的县令,已经是一方土皇帝了,跺跺脚,整个县的人都会抖一抖,不知道多少饱读诗书之辈,一辈子也没混到这个职务。胡雪亭才多大,竟然一当官就是中等县的县令,堪比大门阀的嫡系弟子的待遇了。
“我也就正六品!”虽然论功行赏,很快职务就会飙升,但是看看年纪,想想自身的经历,足以让杨轩感对胡雪亭的待遇羡慕妒忌恨了。
胡雪亭犹豫了,中等县的县令,这是相当于宁波市长?没进入过体制内,真心不知道干掉了俄罗斯大BOSS,能升多少级。她认真的和杨恕商量:“我年纪太小,又不识字,没有文化,只怕不适合做县令,不如降一级,做个县丞吧。”
杨轩感很想挖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刚刚嫌弃官小,现在眨眼就嫌官大?
杨恕笑了,缓缓的摇头:“你想做什么,其实老夫知道,可是,你太心急了,老老实实的打好基础吧。”
高颖和贺若弼也笑,胡雪亭的意图太直接太明显了,一点掩饰都没有。
“瞒不过的东西,又何必掩饰。”胡雪亭淡淡的道,我要的我就说,总不能我要的不说,光死命的看着你。
“我喜欢你的直接,但是,你还太早了。”高颖认真的道。
以前胡雪亭在众位大佬的眼中,只是朝廷第二代或第三代的后备力量,评价是聪明,有野心,有能力,总体观察角度属于类似对自己儿孙辈的审视。谁不是有个十七八个儿孙,有个七八十个侄儿孙,哪有那闲工夫一个个的仔细研究,看个大概,知道有这么个人就够了。但如今随着胡雪亭做的事情,越来越多的暴露在众位大佬面前,很是抢风头,大有大随朝第二代排行榜前十高手的味道,这研究就很有必要了,胡雪亭的个性,目的,在众位大佬面前,就越来越明显了。
杨轩感有些不解,最讨厌聪明人打哑谜了。
“她只想要兵权。”贺若弼淡淡的对杨轩感,这个孩子真是单纯,道,“什么爵位,什么荣华富贵,什么皇妃皇后,她都没看在眼中。”
杨轩感倒抽了一口凉气,飞快的想到了很不好的联想。
“我们不会阻止你掌兵权,就你这点小身量,老夫等人还不看在眼中,不过,你的基础还太差了,老实几年吧。”贺若弼对胡雪亭认真的道,这世界的舞台太大,多一个人并不显得很挤,他们不会排斥胡雪亭踏上舞台。
胡雪亭低下头,浑身慢慢的颤抖。
几人都看着她,这是年纪太小,抗压能力不够,受不了满怀巨大希望之后的失败,需要浑身抖几下,表示委屈和愤怒?
胡雪亭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终于忍不住,双手叉腰,仰天大笑:“哇哈哈哈!本座已经是朝廷命官了!这世上还有比本座更聪明,更智慧,更前途广大的人吗?妥妥的人生赢家的道路啊,哇哈哈哈!”
杨恕微笑,高颖侧目,贺若弼苦笑,这第二代金坷垃排行榜前十位,胡雪亭是坐稳了,谁都抢不走。
“难得有机会,且去喝上一杯。”杨恕道,三个大佬迈步走开,声音犹自肆无顾忌的传了过来。
“老杨,为何看你家的儿子,竟然很是看重石介?”
胡金坷垃爱兵权,石笨蛋爱金银,有眼睛的就能看得出来。杨轩感一个不愁吃不愁穿,这辈子没有考虑过金银的官二代,竟然和喜欢金钱的石笨蛋很是投机,有些古怪了。
“老夫这个儿子,少时愚笨的很呢。”杨恕知道原因。
“我想起来了,你这个儿子,少时人人都说是痴呆儿。”贺若弼记性真是好。
杨轩感年幼的时候,不太爱说话,做事慢吞吞的,一点都不机灵,人人都说是个痴呆儿,唯独杨恕常对人说,吾儿不痴呆什么的。
几个大佬的声音渐渐远去。
石介死死的盯着杨轩感,杨轩感脸色一阵清一阵白,转过头,石介换个位置,继续瞅杨轩感,杨轩感再转头,石介继续换位置瞅杨轩感,杨轩感愤怒了,怒目回瞪石介:“老子就是和你同病相怜,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了,怎么着,不可以啊?”
石介长叹:“石某给你打了半天眼色了,你丫竟然又没看懂!”
杨轩感僵硬着脖子转头,看到老杨家一群弟弟妹妹躲在屋角,努力用无辜的眼神看杨轩感。
杨轩感深呼吸:“石介!胡雪亭!你们华山派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人吗?”
石介认真想了想:“这算不算诽谤?”
……
“我们洛阳的街道,是全大随最宽大的!”洛阳人常常这么对那些外地小民骄傲的道,而那些外地小民也会在目瞪口呆中,用力的点头,佩服的不行。
“这洛阳的街道,起码有三十丈宽啊!”第一次见到洛阳街道的外地小民,常常这么惊叹。
这个尺寸也太大了!想想那些小城镇小地方的巷子宽度,也就四五丈宽,还牛逼的不行,以为很高大上了,没想到洛阳的街道宽到这种程度。
“看,这么宽的道路,都能骑马飞奔了!”外地小民惊喜的看着街道,洛阳就是了不起,竟然在大街上纵马飞奔。
洛阳人淡定的很,三十丈的街道啊,再多的人,再多的店铺,哪里需要建造这么大的街道?
当年建设街道,除了为了牛逼好看,建了根本用不到的宽阔道路,剩下的,就是为了让街上能够奔马。如此宽的街道,正儿八经的划出了人行道,马车道,奔马道,随便怎么策马狂奔,都不带出事的。
什么?忽然蹦出一个小孩子,站在奔马之前?
哥儿们,三十丈的道路啊!这种狗血的情节,也就编故事的敢这么编了。洛阳建成这许多年,别说当街跑一两匹马了,就是跑一两百匹马,都没出现过意外。
“那两人骑术不错嘛。”某个酒楼上,有人远远的看到两骑飞驰,有些赞叹。
看那两个飞驰的骑手当中,一个还病恹恹的趴在马背上,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另一个倒是精神的很,可惜一瞅就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只怕要比你强一些。”那人笑着对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子道。大家都是在洛阳街跑过马的,能跑多快,技术谁好谁差,一眼就看了出来。
“比我好?嘿嘿。”那被鄙夷的青衫男子冷笑,眼看着那两骑马越来越近,就要从身侧经过,猛然从桌边拎起弓箭,弯弓就射。
“死吧!”那青衫男子冷笑,这么近的距离,不管射没射中,那马儿一定惊慌失措,乱了脚步,重重的摔在地上。就这速度,马儿和骑手能不能活下来,还在两可之间。
“不要!”同桌的人惊呼。
“敢比我骑术好,这就是下场!”青衫男子眼睛放光,冷冷的看着箭矢疾飞,一眨不眨。死了人?那又怎么样?就那两个人的衣衫,也就普通人而已,死了一打,也就赔些钱而已。“老子是府衙的人,谁敢找我赔钱?”
青衫男子自信无比,在洛阳城,他就是能横行霸道。
箭矢瞬间飞向快马,跑在前头的那女子忽然一跃而起,剑光一闪,箭矢在空中就变成了两截。战马毫不停留,直接就跑了过去,自动慢慢的减速停下。
那女子身形继续在空中升高,第二匹马上的病恹恹骑手忽然消失,然后诡异的出现在了空中,紧贴在那女子的身后。
“去!”低喝声中,一掌击在那女子的背上。那女子借着力,瞬间飞向了酒楼二楼。
“遇到高手了!”周围一阵惊呼声,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下一刻,那女子就会飞到酒楼的二楼,一剑斩杀了那个射箭的家伙。
“这就是绝顶高手的风姿!”有人看着那女子凌空飞起,长剑如电,感叹不已。
那女子持剑飙飞,厉声喝道:“何方毛贼,竟然敢行刺本官?”长剑在空中寒光闪烁,剑气凌人!
然后,在距离酒楼还有老远老远老远的地方,啪叽,落到了地上。
一大群人尴尬的看着那女子,还等你飞到酒楼上,一剑杀人呢,竟然差这么远就掉下来了,你丫排练过没有?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
“师父,给力点行吗?”胡雪亭非常非常非常的幽怨,让她装个逼不行吗?
石介认真呵斥:“三十丈宽的长街,我们在路中间,距离酒楼起码有十五丈,你顶多跳出了一两丈,你怎么会认为,我能一掌把你打出十二三丈远,而不是把你打死呢?一点常识都没有!”
胡雪亭愣愣的瞅石介,比装逼失败更有挫折感,竟然被一个不懂物理学,不知道压力压强的古代文盲教训。
“糟了,你闯大祸了!”酒楼上,同桌惊慌的看青衫男子,那个女子是官!
青衫男子冷笑:“是官,更好!”大摇大摆的坐着,淡定无比。
胡雪亭走上酒楼,一眼就知道是谁射的箭。不用看弓箭,只要看所有人都站起来,躲得远远地,然后死死的看着一桌人,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是你行刺本官?”胡雪亭问道。
青衫男子冷笑:“本官是洛阳府衙的。”傲然拿起酒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大家都是官场的,就要懂得规则,老子是无意中射了你一箭,但是,又没有伤到你,就算告到了皇帝面前,顶多算误会一场,罚酒三杯,还想怎么样?我爹可是李……”
剑光一闪。
那青衫男子猛然胳膊一凉,一低头,看到两只手臂齐肘而断。
“啊!”那青衫男子惨叫,痛觉还没有传到脑袋,惊恐却已经让他发出尖叫,下一秒,痛苦终于到了,他更大声的惨叫:“啊!”
“那个谁谁谁,过来!”胡雪亭勾手指,酒楼的小二颤抖着跑过来。
“知道这个男的是谁吗?”胡雪亭问。
小二用力点头。
“带我去他家。”胡雪亭淡淡的道。
“你砍了我的手臂!你以为赔礼道歉有用吗?我要你死!”那青衫男子面孔狰狞。
“赔礼?”胡雪亭大奇,“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那青衫男子厉声惨叫:“我爹爹一定会杀了你!你全家都会死!我要灭你九族!”
胡雪亭笑了:“果然脑子有病,不过,这种病,我会治。”
剑光一闪。
那青衫男子人头飞起,又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头疼砍头,脚疼砍脚,包治百病。”
呼哨声中,数百骁骑卫将士赶到,立刻看到了地上断成两截的箭矢。
数百个将士刀枪出鞘,立刻围住了酒楼,有人急忙弯弓搭箭,向着四周的高楼瞄准,几十人冲上了酒楼。
“将军!”看看那被地上的尸体,桌子边的弓箭,以及瑟瑟发抖的同桌,骁骑卫立刻就知道了谁是敌人。
“带路,去这人家里。”胡雪亭冷冷的对店小二道,“本官要杀了他全家!”
酒楼中的人惊恐的看着胡雪亭,完全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这么重大的案件。
那同桌更是浑身发抖:“冤枉啊,冤枉啊!”
“带回去审问!”有骁骑卫的将士一掌打在那同桌的脸上。
“来人,去告诉杨司徒,万事小心些!”胡雪亭阴沉的道,刚想回家,就挨了一箭,兆头极为的不妙。
……
胡雪亭闹市被射了一箭的消息,光速传到了洛阳城的大佬们耳中。
“谁!究竟有何阴谋!”高颖掀翻了一张桌子。
“必须彻查!”贺若弼立刻召集了数千士卒进城。
“立刻回去,调集所有家丁护院!”李浑几乎是从衙署中冲出来的。
“我杨家刚损失了些人手,就想对我下手了吗?”杨恕脸色阴沉。
大随朝杨広遭了大难,朝廷局势虽然不至于说危在旦夕,但真真实实的摇摇欲坠,胡雪亭刚刚献策献计,力挽狂澜,竟然立马就有人公然箭射胡雪亭了,简直不让人想多都不行啊。
“就算只是遇到了一个佞人,那也很是糟糕!”高颖当然想到了可能只是一个误会,所有的事情都有最坏的可能和最好的可能,具体到这件事,最坏的可能就是有人要趁着杨広大败,血洗朝中重臣,改变朝廷格局,最好的可能,就是遇到了一个随意杀人的纨绔。
“大随朝再不整顿,老夫的人头都保不住!”李浑也做了最好的猜测,但是,结果并没有好多少。
“大随真是千疮百孔啊。”贺若弼喃喃的道,要是最好的猜测只是如此,那这大随朝真是有些无力回天了。
众人都看得很明白,就算箭射胡雪亭的,只是一个嚣张的纨绔,或者有权利就任性的官员,同样是一个极其不妙的征兆。
大随京城洛阳的街头,竟然有人拿着弓箭,想射谁就射谁了?这是多么的不把平民当人看啊,他究竟杀了多少平民,而没有受到过惩罚?到底是什么让他以为,他可以惩罚?
大随立国不过数十年,这官和民之间的隔阂,或者说阶层,就断裂到了两种生命形式了吗?官看民,就是看猪狗不如,可以任意杀戮了吗?
这大随朝,还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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