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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厅里奏响着优雅的弦乐,乔治安娜却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她第一次见波拿巴是在杜伊勒里宫里,当时他刚从埃及回来,晒得黝黑,和她在历史课本上看到的那个骑着马,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人完全不一样,看上去像是个冒险家。
那个时候西弗勒斯就在身边,她没有想过那么多,估计波拿巴那时也没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入他的眼。他所记得的“第一次见面”是哈托尔附身在她的身上,那他确实很容易想起埃及,估计他那个时候就中了埃及爱神的魔咒,所以才觉得她在“发光”。
比起他在信里谈论约瑟芬和奥斯坦,更让她气愤的是他居然说她是个骗子,以至于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浆像沸腾的溶岩。
他觉得她骗了他什么呢?除了梅特涅威胁她,让波拿巴不要继续挑起西里西亚问题,她说了慌,说奥地利愿意与法国合作对付普鲁士。
现在想来她可能干涉过多了,虽然她本来的打算是满足了梅特涅后,他见好就收,不要把那个猎魔人放出来,到处去宣传怎么猎巫。如今传言传播开了,以后怎么办呢?
晚礼服是晚会上穿的正式礼服,是礼服中最高档、华美的,往往还要配上华丽的首饰,看着高贵优雅、如同梦中人。
这场面是科西嘉来的波拿巴不曾见识过的,约瑟芬将他带到了一个与他所熟悉的世界不一样的世界,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出色的儿女,他一下子就从一无所有变成有家的人了。
他其实会说德语,他还教过她一句:Berg und Tal kommen nicht zusammen, wohl aber die Menschen。(山和山不相遇,人和人总相逢。)
用佛教徒的话来说,缘分是注定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不过对于那个渴望做命运主人的人来说,这样随波逐流不是他想要的。
他们是不一样的人,就像两条平行线,本来并无交集。可是火车的轨道却有两条,缺一不可。
她原本有自己的轨道,只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轨距变了,于是不得不换一个。
可能是舒缓的音乐确实起了点作用,她稍微冷静了点,比起一封“你也小心被暗杀”的回信,她觉得波拿巴现在可能是怕了,他担心自己死在约瑟芬的前面,然后约瑟芬像那个士兵的妻子一样,抱着婴儿在路边乞讨。
他是跟她聊起过退役后的生活,不过经常变,一会儿是田园,一会儿是周游世界。
这一切的前提是活着,战场那样的地方变数那么多,他的好运保不准什么时候会结束。
就在这时,她感觉身后的帘子动了,接着就看到了“夜莺队长”。
“我听说你收到了他的信。”
“没错。”乔治安娜回答。
“他现在在哪儿?”
“信上说他遇到了会说德语的女人,而且信还是一个亚琛农民带来的。”
“你不是说他在马斯特里赫特?”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于是夜莺队长离开了。
等他走了,乔治安娜看着楼下的乐队发呆。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她是不相信奥坦斯和路易的孩子实际上是拿破仑私生子的传言的,虽然大家都在传,说得绘声绘色。
在《蜜蜂的寓言》中写道,崇尚荣誉的人首先关注的第一件事是遵循荣誉的原则,为了捍卫荣誉,他不惜放弃自己的工作、财富乃至生命。
她觉得拿破仑不会干这种事情,仅仅是因为他不是那种人。
这时音乐告一段落,全场响起了掌声,在短暂休息的片刻,她来到了休息室,它被布置得很有东方特色,到处都是瓷器和屏风。
“有香料吗?”乔治安娜问音乐厅的负责人。
“我有。”帕德玛说,从随身的小口袋里拿出来一个金属球,里面装满了香料。
她将它点燃了,然后到了内间的咖啡桌边,找到了些纸提笔写信。
我感到惊讶,尽管我没有给你写过热情洋溢的情书,或任何安慰你的信,并不代表我对你漠不关心。你有这样的天赋,你知道怎么通过自己的言行安慰弱者、鼓励怯懦者,在这一方面我相信我的任何教导或劝告都是多余的。
我一无所有,你是支撑我的力量支柱,如果失去你,我的箭囊将空,今后无人再惧怕一个操控空弦的人了。
所有不幸的女人之中我为之最,所有幸运的女人中我亦为之最。你的偏爱使我有幸高于其他女人,而这样,我的跌落以及你带给我的痛苦也就越大,如同伊卡洛斯般重重得摔落。
你的指控对我来说是痛苦的,同时也是愤怒的,人们把肉体的纯洁当作是美德,但你觉得那些同眠时快乐的体验仅仅是出自于欲望,不含丝毫感情?
因此我恳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不要再这样伤害我,这些话就像死亡的利剑一样刺痛我的心。我不知道伏尔泰那部书里记录了你说的那个骗子,也许下次见面或者回信你可以告诉我,但古罗马诗人卢坎在《法萨利亚》里曾经写道:不论你的计划如何,它的到来时突然的;未来对于人们是茫然的,让他在恐惧中继续怀抱希望吧。
如果毁灭就在明日,我想这样迎接那一刻到来,死亡能让我被痛苦折磨得疲惫不堪的灵魂找到安宁。
最后的,也是我对你最重要的请求,好好活着,但请别忘记我,莉莉的死为他带来转变……
乔治安娜写到这里,将最后一句话给勾划了。
信写成这样当然也不能这么寄出去,于是她将它给收了起来,打算回去之后修改了重抄一遍,这时她发现其他人都出去了。
她离开了休息室,在路过走廊的时候被一个匆匆忙忙的人给撞了一下,她差点摔倒。
“对不起。”那个人说。
乔治安娜看着对方的脸,觉得十分眼熟。
“你……”
然后那个小女孩儿走开了。
乔治安娜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来她是谁了,她是前西班牙阿巴尔公爵夫人的养女,只是她现在这么急匆匆奔跑的样子可一点都不优雅。
“有什么问题吗?”迪洛克问道。
“我很好。”乔治安娜说,刚想回到了自己包厢,却想起来那个装香料的铜球没有拿走,于是又折返休息室,接着再回到了包厢。
才刚坐下她就觉得难过得要命,莉塔·莱斯特兰奇被格林德沃召唤的魔法火焰给烧成了灰,要是她也能那样该多好。
她又看了一眼乐队的指挥,确定了他手里拿着的是指挥棒,而不是老魔杖,接着长叹一口气,如果她也从“已有”变成“未有”,是否有人还记得她呢?
又或者波莫纳和莉莉,西弗勒斯会想谁更多一点?
这真是个蠢透了的想法,她该将它从脑海里清除出去,等回去了她就那么干,现在剧院里那么多人,她可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使用魔法,因为那是违法国际保密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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