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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为什么?”
连默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不作答。
姬夜熔又问了一遍:”你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清邃的眸光瞬也不瞬的凝视她片刻,薄唇慢慢的扬起弧度,声音清脆,“还记得你十八岁时候,我对你说的那个故事吗?”
“霸王别姬。”
这是一个中国历史上的悲剧英雄和红颜的故事,结局极其的悲惨和凄凉。
她不喜欢。
“我希望你死的时候,是在我的身边,这样我能埋葬你。”连默说这样的话时,嘴角含笑,好像是在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话语,“这样我才能确定,我的阿虞,是真的死了,没有了。”
不等姬夜熔开口,低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因为我不想再过患得患失,没有阿虞的日子。”
姬夜熔怔住了,清冽的眼眸波光平静却充满不解与困惑。
他没有再解释,像是变戏法一样,手里多了一条银色的手链,在她没反应过来时迅速的戴在了她的右手腕上。
微凉的金属触觉,她低头看清手腕上的手链时,弥漫英气的细眉终究是忍不住的挑起。
这条手链是她十八岁生日,他送的礼物,就在他说完“霸王别姬”的故事之后,亲手给她戴上的。
之后她一直没取下来过,直到他要娶柳若兰,拒绝了她的请求,她当着他的面将手腕扯下来扔进总统府的人造湖里。
她还记得当时他气的脸色铁青,青筋暴跳,她从来都没见过他那样动怒过,恨不得要将自己撕碎一般。
尽管到最后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指尖轻轻拨弄手链,在手链暗扣上刻着的字赫然映入眼帘:吾之阿虞。
这四个字映入眼帘,像是有什么在她的心口狠狠的撞击了下,下意识就想要摘下手链。
连默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力量不轻不重,刚刚好让她无法挣脱。
抬头猝不及防的跌进他深邃的长眸中,连默轻笑,像是无奈,“答应我,不要再丢水里了,至少别丢泥巴里,真的太难找了!换个难度小点的!”
当年为了找这条手链,连默是把整个总统府折腾的人仰马翻。
先是抽干了湖里的水,再是把泥巴挖上来,一寸一寸的找,用了整整数月有余才找到的。
“虞姬愿意死在楚霸王身边,是因为项羽只有她。”可是,你有柳若兰,有连湛……
那么,阿虞岂敢死在你连默身边。
连默凝视着她,指尖轻轻摩挲她手腕的手链,“我也只有阿虞一个。”
姬夜熔很讨厌他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样子,连最基本的羞耻感都没有。这样的话,又将他的妻儿置于何地?
“柳……”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他打断了,“阿虞,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人渣?”
他的意思是,柳若兰是人渣?
“你年轻的时候不就爱我这个人渣么!”连默再次开口,眉眸含笑,似乎不以“人渣”为耻,反而为荣。
“我年轻的时候眼瞎心盲。”否则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绝情自私的人。
“挺好的,可以继续。”
姬夜熔薄唇噙着一丝冷笑,“现在我觉悟了,眼明心亮。”
“那也没关系,我现在迷途知返,从良了……”
“……”
深夜,病房里没有留灯,一片漆黑。
姬夜熔小心翼翼的下床,脚还没落地,“啪”的一声灯光亮起,接着她被人抱进怀中。
“不开灯,也不怕撞到。”连默不算责备的责备,抱着她走向洗手间。
姬夜熔敛眉,“你的手,当真不要了?”
这些天他的手一直没好,情况反而越发糟糕。
因为她有时晚上起夜,他若是在一旁,她习惯性不开灯,可每次不管她的动作有多轻,他都会第一时间醒来,开灯抱她去洗手间。
每次伤口都会裂开,早上颜惜就要重新处理,总是千叮咛万嘱咐,他偏偏总不当一回事。
连默在洗手间将她放下,声音沙哑,“我哪里有这么娇弱?过几天就好。”
说完不等姬夜熔说话,他已经走出洗手间了。
下半夜姬夜熔基本没什么睡意,所以天还没亮时,连默离开病房,她是知道的。
他有多忙,没有人比姬夜熔更了解。
在连默刚刚继承总统之位的时候,她曾经陪着他工作连续一个星期只睡3个小时,而现在他还是那么忙,却每天穿梭在医院和总统府之间。
她看不懂连默。
以前看不懂,现在——更不懂了。
下午,姬夜熔在看书,突然有人闯进来,宋遥和拾欢都拦不住。
她一袭白色的礼服,手拿着玫红色的包,头发盘起,露出弧线优美的颈脖,肌肤白皙宛如凝脂。
姬夜熔看到她也是怔了下。
她一步步的走近病牀,凝视姬夜熔的杏眸里充满诧异,错愕,还有——欣喜若狂。
“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你真的活着……”她重复着一句话,情绪激动,嘴角往上扬,“我以为母亲在骗我,可原来她没有……”
相较于她的情绪激动,姬夜熔显得冷淡漠然很多,放下手上的书,清淡的一句:“景夫人。”
连景,连臻与前妻的女儿,自幼被云璎珞抚养长大,情同亲生母女,不过这一切都是连景嫁给许思哲之前的事了。
连景嫁给许思哲以后,不喜欢别人称自己为许太太,所以大家都尊称她为景夫人。
而她和云璎珞的关系,也因为嫁给许思哲后渐渐疏远,与连默的关系甚至已经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连景看到她还活着,特别的高兴,拉着她的手一直在说话,无非是一些忿忿不平。
当年姬夜熔要为柳若兰换取解药,除了兵鬼的兄弟,唯一拼命反对的是也只有连景了,与连默大吵了一架,却还是没有能阻止连默的决定。
“夜熔,你很幸运,你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你不知道,当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的时候,顾明希有多愤怒,她下了飞机狠狠的甩了连默一个耳光,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转身离开M国,我真的很佩服她。”
在整个M国放眼望去,敢直呼连默名字的人少之又少,连景是其中之一,但她远远做不到顾明希那样,敢当众狠甩连默的耳光。
顾明希。
姬夜熔不期然的想起几年前她们在花房喝酒的画面,记忆犹新,却物是人非。
顾明希和龙裴携手穿梭种种阴谋和风暴,终于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以一场世纪婚礼向世人宣告他们的爱情开花结果;而傅弦歌与靳熙烁,两个人在婚姻相互折磨,憎恨,却谁也不肯开口先放过谁,但至少他们之间还有一个靳存煦。
可她和连默……
从开始到结束,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一个人的心动,一个人的付出,一个人的期许,一个人的心痛,最终一个人黯然离场。
没有爱情,却收获了无数的友情,兵鬼的兄弟,明希、弦歌,甚至是眼前的连景。
“母亲说你是回来报复我们的,其实我是不信的。”连景深呼吸,平复了下心情,再次开口:“这些年你为连默,为连家付出的够多了,可连家回报你了什么?即便你是为复仇而来,也是他们的罪有应得,不是你的错。”
连默也好,连家也好,究竟腐烂到什么程度,连景最清楚,所以不管姬夜熔回来是做什么的,她都能够理解。
“你和许思哲过得不好?”虽然是疑问,可姬夜熔冷清的语气很是肯定。
若这几年连景婚姻生活很幸福,她心里对连默和云璎珞,不会有那么多的怨恨和间隙。
连景神色一僵,薄唇不由的染上苦笑:“你素来话少,却总能一针见血。”
姬夜熔沉默,她猜对了。
“不介意我抽根烟?”不等姬夜熔回答,连景漂亮的水晶指甲已经打开手提包,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点烟的动作很是熟练,白雾萦绕在她的眉间,此刻她像极了一朵还没盛放就已枯萎的红蔷薇。
“什么时候的事?”以前的连景,从不沾烟。
这几年她又究竟经历了什么。
连景深吸一口气,白雾从她的鼻端下飘逸而出,声音略有沙哑,“流产以后染上了烟瘾。”
姬夜熔清澈的瞳仁倏然收紧……
连景看到她紧皱的眉头,如烈焰的红唇漾出无谓的笑容,“其实他对我挺好的,流产是一场意外,我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被烟雾弥漫的眼眸里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和伤痛。
姬夜熔能懂那种感觉。
若不是因为当初孩子在自己的身体里死的太过惨烈,她的恨不会如同一场燎原大火,恨不得将一切能焚烧的都焚烧成灰烬,如今何至于再次深入虎穴。
连景再次打开手提包,拿出一张金黄色的请柬递给她,“下个月是我们四周年结婚纪念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要是想来就来吧,或许是时候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回来了。”
M国的不败战神——姬夜熔!
连景没有多待,灭掉烟头,起身要走。许思哲很忙,结婚纪念日的事情,都是她一个在忙,还有很多重要的宾客,请柬都需要她亲自送去。
离开之前她对姬夜熔说:“有空我会再来看你,有需要帮忙的我也可以伸手,前提是不要伤他们性命,他们终究是我的亲人。”
纵然心底怨恨不减,却始终念及最后的那点亲情。
姬夜熔拿起请柬,翻开请柬,邀请宾客一栏是空白的,连景在让她自己选择。
下个月……
她身上的伤疤应该都好了。
连景在医院的门口遇到赶回来的连默,他下车时轮廓线紧绷,扫到连景时眼神变得深谙。
连景笑:“连我也防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连默剑眉微敛,“不要带坏我的阿虞。”
温暖的阳光下,她唇上有着凉薄的笑意,声音里有着嘲讽:“当初你为柳若兰那个贱人推着她去送死时,怎么没想过她是你的阿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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