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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薇明了，自己的头风，怕是好不了了，而且，她的思绪渐渐混乱，整个人昏昏噩噩的整日躺着，可是，某些记忆的碎片却断断续续的折磨着她。她现在，已经无法行走了。甚至，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她靠在他的身上，他的唇落在她的耳畔，极温柔，极温柔的说着：“我们初相识的时候，你像个假小子一般，倔强而且好胜……那日，我是故意拉你下水的，就是想让你露出女儿身，可是，你却调头灰溜溜的逃走了……我特地为你订制的生辰烟火，见你那样喜欢，我极为欣喜……因你的不告而别，我伤神极了，又不敢去找你，只有默默的等着再一次相遇。”他的唇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因为我晓得，我们肯定会再相遇的。”她已经极少说话了，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讲他们从前的故事，偶尔，唇角会微微的上扬。
“在宫中再次遇到你时，我确定了，我爱上了你……”李慕然的声音极轻，可是，他却知道，她一定能够听见：“那日，你伤了脚，我抱着你坐在马车里，就像现在这样抱着你……也是那日，我第一次亲吻你……大婚的那晚，我们那样的缠绵，我才知道，心灵与身体的融合，是那样的默契……新婚之夜，你没有落红，婆子们议论纷纷，可是，我却晓得你的纯洁，因为，你是那样的紧，紧得差点让我窒息……还记得檐下那只小绿子么？我可是整整教了它半月，它才会唤‘世子妃万安’的……”回想着往事，李慕然有些呜咽了，因为，谢太医昨日说了，怕是，她，就在这几日了。一想到这儿，他的泪水就禁不住了。从前，父王母妃离世时，他不曾流过泪，当他知道她死在火里时，他流泪了，现在，她就要去了，他却更无法止住自己的泪水，原本想好，一定不能流泪，一定不要让她发现他的眼泪，可是，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明媚的春光里，一个躺椅，一抹重叠的身影，纪薇苍白着小脸卧在李慕然消瘦的怀里，看得周遭侍候的太监宫女们悄悄抹眼泪。
纪薇的意识越发模糊了，她已经好几日不曾说话了，因为极瘦，显得眼眸愈发的大了，瞳孔黯淡无神。
这几日，李慕然日日夜夜的守着她，不曾离去一刻，他的心如绞痛，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现在，他又在她的耳畔讲着他们从前的事情，只是为了挽留她，只是为了让她多活一分钟。
“宫变那日，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让人将你带到悠雅小筑的……可海乔却趁我不在宫里时悄悄放火……以至你流落在外……你知道吗？我当时有多伤心难过？我当时恨不得将海乔杀了……当我们又相遇时，我就不能够再放手了，不管牺牲多少，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了……”李慕然不知道，当他说这些的时候，纪薇的眼眸中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现在所承受的痛苦都是由于我的过失而造成的。”李慕然愧疚无比，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只能在她生的时候对她忏悔：“我不该在一气之下杖毙了欧沛，更不该，更不该杀了咱们的孩子……”
话音刚落，他却感觉纪薇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眼睛一直看着他，有着恨意，甚至，还有着杀气，苍白无血色的双唇哆哆的，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来。
李慕然看着她的模样，失悔极了：“我不该让你服下忘忧散……”他拉着她的手，打着自己的耳光：“是我害了你！”
“五郎……”虽然极轻，可是，李慕然却听清楚了，这是这几日来，纪薇所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他俯身，将耳朵贴于她的唇边，可是，却感觉她唇的温度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着，渐之，他的心也越来越害怕。
“所有的事，我都想起来了。”此刻，纪薇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只是，说得极慢：“自从……见过……四长公主后……我全都记起来了……”
李慕然心痛的无法描述，原来，她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这几月来，她一直伪装坚强，什么也不说，甚至，也不指责他，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湿了眼眶。
纪薇骨瘦如柴的手努力的扬起，想替他擦拭着泪水，可是，终是软弱无力，她微微摇头，眼眶中，已经泪如泉涌：“我不怪你…这…这一切…都是…命！”说着，凄然一笑：“我…我…爱…你…可是…下辈子…咱们…不要再见了。”
永远，永远，这个画面永远的定格了。
“不！”李慕然痛苦的捏着她的肩膀，试图摇醒她：“薇儿，你醒醒！”见她双眸紧闭，面无血色，他更是害怕了，“不要丢下我……不要！”见她仍旧毫无生息，他的声音也有些扭曲的凌厉：“你想离开我，你想撇下我，你想逃离我，永远都不可能，纪薇，我会生生世世追着你，你别想逃开！”可是，无论他如何摇她，甚至将她摔到床榻上，她的眉眼都不曾睁开过，因为，她的呼吸，已经停止。
泪雨纷纷，从帝王的眼眸中流出，可是，往事难以追悔，佳人已逝，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悔恨，可他坚毅的神情却从未变过，是的，下辈子，他还要她，不过，却再也不会利用她，只是爱她，用尽他所有的一切去爱她，去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春捂冬冻，大隋皇都这个春天，笼罩着一层寒气，许久都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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