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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您不要吓唬老奴,老奴禁不住,老奴禁不住啊——”
萧泉跪在老皇帝身边,涕泪横流的连连叩首。
几十年深入骨髓的臣服,让萧泉即便到了现在,也不敢‘放肆’的去碰触老皇帝仰面倒下后就没了声息的身体。
“师父,御医来了,御医来了!!!”
被小徒弟唤醒了神智,萧泉连忙跪着往旁边挪了挪,连声哀求面色青白的御医,“御医,您快给陛下看看,您快救救陛下啊!陛下吐血了,吐了好多血,定是有人趁着刚才对面飘来的毒借机对陛下下了毒手,您一定要救救陛下啊!老奴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
被提溜来的御医本能的避让开萧泉的叩首,小徒弟急切的推了他一下,就把他推的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了老皇帝身边。
满是冷汗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御医哆嗦着手,顺着鼻息、脉搏和心跳依次试探过后,终于没法儿自欺欺人,身体虚软的往旁边一歪,目光呆滞。
“陛下驾崩了......”
御医无神的视线落到同样呆滞的萧泉身上,喃喃道:“陛下,驾崩了。”
“陛下,驾崩了——!!!”
“陛下——”
周围听见御医扯着嗓子呼喊的人,不管心中到底作何感想,此时此刻,也都纷纷露出悲恸的神色跪下,嚎啕大哭。
“陛下驾崩了?”萧泉神情木然,嘴角僵硬的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容,连连摆手,“怎么可能,你胡说!”
“陛下可是服过长生药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驾崩?怎么可能!”
踉跄起身,萧泉一把抓住御医的衣襟,神情凄然,“你说!陛下怎么会驾崩的,是谁,是谁害的陛下!”
御医被萧泉吼的神智回笼,下意识的看一眼老皇帝的尸身,浑身哆嗦的连手都抬不起来。
“陛下,陛下是毒发身亡......”
“放屁!你放屁!”萧泉厉吼道:“这么多人都中毒了,为什么偏偏是陛下毒发身亡了?你胡说八道!”
“真的,微臣说的是真的!”
御医一闭眼,豁出去的大声道:“陛下体内不知道何时中了剧毒,看样子不知为何一直含而不发。刚才因为外力的挑动,毒性集中爆发了出来,这才来势汹汹,根本没有救治的时间就去了!”
“剧毒......含而不发的剧毒......”
萧泉攥着御医的手渐渐滑落在地,浑身的骨头都像被抽走了一般。
“长生药......”
原来长生药,真的是能夺人性命的剧毒......
瞬间想明白了一切,萧泉脸上浮现出似哭似笑的神情,慢慢爬到老皇帝身边,恭敬的跪好了。
“陛下,是医女尹半夏害的您,是她给您调配的长生药。您当时就不该信她,不该信她啊!陛下——”
“师父,师父!”小徒弟握着匕首凑上来,紧张的推了推萧泉,急声道“师父,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啊!”
“陛下驾崩了,八皇子殿下和皇太孙又......现在怎么办啊!师父您倒是说句话啊!”
萧泉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四下扫了一眼,冷笑着止住了眼泪。
“怎么办?你是说这些保护不住陛下的废物,想造反了,该怎么办?”
小徒弟干咽了一下嗓子,无声的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太直白,他都不敢接话了。
萧泉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明明是个无根的太监,但凶戾的气势猛地爆发出来,一时间却压得神色莫名的众将领示弱的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驾崩后,萧泉这条忠诚的老狗就在疯狂的边缘了。
这个时候,没人想和疯狂的萧泉对上。
可萧泉却从来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你们是陛下的良将。”
萧泉哭过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可说话的语气却轻柔到让人骨子里发凉。
“陛下驾崩了,去往黄泉的路上怎可无精兵良将守护?”
萧泉的视线越来越冷,慢慢的扫过变了颜色的将士们,视线上扬,最终落到了十余里外的龙炎大军身上。
“送他们下去陪着陛下,顺便让他们替老奴带个话,请陛下等等老奴,等老奴杀了该杀之人,就下去,继续伺候陛下。”
条丝慢理的整理了一下衣冠,萧泉喃喃道:“老奴都伺候了陛下几十年了,没了老奴,陛下怎么习惯得了啊......”
“杀了这个奸佞,迎太子殿下回朝!”有将领抵抗不住压力,呼喝着准备向萧泉先下手为强。
可惜他话才喊完,就被身后的亲卫一刀斩下了头颅。
萧泉随意一眼瞥过去,轻蔑一笑,“蠢不蠢?咱家说了,你们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去了,你们又怎能活命?”
声音一厉,“杀了他们!统统杀了,一个不留!”
场面瞬间被血腥的杀戮染红。
不起眼的小兵、当做心腹的裨将、性命托付的亲卫......
在萧泉一声令下后,守卫军中突然数百人暴起,对身边身份最高的人落下锋利的屠刀。
眨眼间,不知多少将领惨遭杀害,又不知多少亲卫,替自己的上峰挡下了致命一击。
“咻——”
混乱中,一支特殊的信号箭升入空中,炸开一朵久久不散的红色云团。
红色即便在白昼也极为显眼,十多里外的单旭东看的真切,整个人愣住了半响,才急声道:“父皇被拿下了!对面乱了!玉长生,对面乱了!”
单旭东急切的看向玉长生,才发现玉长生早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翻身上马,命下边儿的传令兵打出了进攻的令旗。
不过片刻,一直原地待命的一万五千人马,就在玉长生的带领下瞬间朝着对面冲杀了过去。
还没反应过来的尹半夏连连“卧槽”,一边慌乱的上马,一边朝单旭东吼道:“你搞什么幺蛾子了?你还在对面安插了对付你父皇的杀手?刚才信号弹的意思是得手了?”
单旭东眼睛一直盯着那朵红云,同样有些惊慌又略带迷茫的道:“我是安插了人,但,但我没想到真的能得手!”
“父皇不可能这么大意的,可信号弹也不会出错,对面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是父皇无法掌控的......”
“不会是你父皇故意卖破绽引咱们过去的陷阱吧?”尹半夏一听就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被她这么一问,连单旭东自己都忍不住跟着怀疑了。
“现在说这些有用?人都杀过去了!”
白流萤冷笑着道:“不管是不是陷阱,你也别傻乎乎的愣着了,麻溜的让你的人跟上,别想做什么小动作。”
说着,他视线不屑的在单旭东周围扫了一眼,直白的威胁道:“要是你想和你父皇来个里应外合,弄死玉长生我没意见,但要是......呵,这些废物,可护不住你。”
单旭东都懒得理会白流萤的威胁了,催着自己的五万兵马急急忙忙跟上玉长生所带领的前军,直接不管不顾的埋头往前冲。
在一种莫名其妙到诡异的状态下,大规模的混战爆发了。
玉长生一马当先,杀气腾腾的带着手下的精兵虎入羊群般冲入老皇帝的守卫军中,如砍瓜切菜般的屠杀起来。
对,屠杀,不是对等的厮杀。
守卫军这边本来就被暴起的杀手给瞬间斩杀了最少三分之一的将官,老皇帝又暴毙了,可谓群龙无首到了一定的境界。
可以说,往前数几百年,即便是亡国的时候,怕也没有这么不对等的战斗。
守卫军的将士们往往还没从自家这边的杀手身上挪开眼呢,就被绿着眼珠子的龙炎精兵给砍死了。
顺手砍杀了二三十人后,玉长生对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目标失去了兴致。
百无聊赖的把长剑收回剑鞘中,在亲卫的护卫下懒懒的左右看看,取下挂在马侧的弓箭,恶趣味的一箭射断了老皇帝的帅旗。
帅旗一倒,守卫军本来就荡到谷底的气势,瞬间跌成了负数,跪地求饶的比站着求饶的还多。
“狗贼玉长生,拿命来——!”
听到刺耳的喊杀声,玉长生淡定的皱了皱眉,双手依旧握着缰绳,丝毫没有戒备反击的动作。
提着一柄染血长刀飞身杀来的萧泉,被四面八方飞射来的弩箭在空中射成了刺猬。
轻夹马腹上前,低头看一眼死不瞑目的萧泉,玉长生嫌弃的摇了摇头。
“没见过世面的蠢货。”
连他都不敢在战场上玩什么花活儿,萧泉这种蠢货哪儿来的自信,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弓弩手会放过他这个醒目的目标?
“不要杀我们,我们是太子殿下的人,我们是太子殿下的人!”
顺着喊声看过去,玉长生瞅着那个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的将领,轻轻一叹。
“让他们束手就擒,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玉长生的话被传令兵们一个接一个的呼喊出去,一时间战场上全是兵器丢落在地上的闷响声。
不管到底是不是单旭东的人,反正九成九的守卫军都乖乖举着手求饶了,少数几个死心眼的硬骨头,也被龙炎精兵万分钦佩的砍下了脑袋。
本来准备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的玉长生,心累的看了下时辰——好么,前后不过大半个时辰,还得算上这十几里路赶路的耗时......
意兴阑珊的命人打扫战场,等尹半夏等人急匆匆的赶来后,玉长生才有些委屈的抱着她狠狠叹了好几声,拉着她走到老皇帝的尸体跟前。
“毒发死了。”玉长生神色莫名的看了裴默一眼。
尹半夏蹲到老皇帝尸体边上,目瞪口呆,“卧槽,这就叫报应吧?真是毒发死的!”
抬头,敬佩道:“师父,你刚才用的真的是‘火辣子’啊?”
裴默也一脸懵逼,“是啊......原来中了冰火混合毒的人,抵抗力真的这么脆弱的吗?”他忍不住看向玉长生。
玉长生黑着脸扭过头去。
他当初可不就是因为一点点瘴气的毒,差点儿就死了吗。
“所以,这一战最大的功劳,是裴默少谷主立下的?”单旭东那是真的一脸复杂,看着裴默不知道该作何心情了。
裴默张了张嘴,本来想说功劳是自家徒弟的,毕竟不是徒弟调配出所谓的长生药给老皇帝吃了,老皇帝也不可能被区区‘火辣子’给毒死。
但想到这么说很可能让自家徒弟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裴默又只能把话咽下,理直气壮的扫了单旭东一眼。
“真想谢我,就多弄点儿珍贵药材送去药王谷。”
他这个做师父的顶在前头,那些人总不至于再找自家乖徒的麻烦了吧?
懒得搭理那两人,玉长生拉着尹半夏,冷眼看向被白流萤逗着玩儿的小内侍。
“问出来了没,到底搞些什么鬼?”
白流萤笑个不停,“还能搞什么鬼?都是刚才被你手下射成刺猬的忠仆弄出来的呗。”
“他家主子心心念念组的局,结果倒霉的被裴默一包毒药药死后,他就催着那些将领跟着他家主子去地下尽忠去了。”
“真的,若不是他玩儿的这一手太漂亮,你想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这里的五万大军,那就是做梦了。”
说着,白流萤又笑眯眯的指了指身后三里处的大营,“他可是够尽忠的,不仅是这里的五万大军埋下了杀手,后边儿十三万大军里边儿,杀手更多。”
“‘卒’埋下的暗桩这次可是暴露了个干净了,听听,后边儿还乱着呢,等杀手尽心竭力的把那些将领杀个干净,你带着人直接过去接收剩下的人就齐活了。”
说到这里,白流萤笑眯眯的拍了拍小内侍的脑袋,乐道:“诶你说句实话,其实萧泉才是单旭东的人吧?本少爷活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贴心成这样的敌人!”
小内侍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露出一抹尴尬的谄媚笑脸。
单旭东也被这巨大的‘惊喜’给砸的晕晕乎乎的,缓了一会儿,才揉了揉僵硬的脸颊,轻叹一声,“萧泉这老奴,对我父皇是真的忠心。他或许也揣着宁愿把所有将领都杀了,也不想让他们为我所用的念头吧。”
“不还是蠢?”白流萤嗤笑道:“等你继位了,难不成还能留着那些将领,不重新安排自己的人上位?”
单旭东苦笑,“要替换也是替换最上边儿的将领,下边儿的哪儿那么好动。”
“所以这不帮你清理干净了,不用你当恶人了吗?”
单旭东无言以对,只能以苦笑遮掩自己内心深处的高兴。
所以说忠仆好啊,以后也得多多鼓吹这样的忠仆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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