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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喔哦——
鸡鸣响彻山间青冥的颜色,东方的天空泛起丝丝白痕,蒙蒙雾气渐渐泛黄,不久,金色的晨阳破开云雾探过山头,照去山脚的村落。
静悄悄的山村鸡鸣犬吠混杂,一栋栋屋顶升起徐徐炊烟。
清晨的凉风吹进窗棂,耿青裹着一床褥子,上面针脚密密麻麻,满满一层补丁,又薄又破。
感受着清晨的凉意醒了过来,打着哈欠起床穿衣套鞋,院外,狐狸叼着一块不知哪儿捡来的石头在院里玩耍,用爪子刨来刨去,甩着尾巴将石子扑开时,听到开门声,见到耿青出来,欢快的跑过去,绕着周围转悠,尾巴在青年露外面的脚肚子蹭来蹭去。
“真是只狐狸精......”
红狐伸着舌头,蹭的更欢。
院里,王秋金撕着野菜碎叶,掺和发霉了的菰米撒去地上喂家里的两只母鸡,她是个柔弱的性子,凶不起来,洒下一把鸡食:“才好两天,不说多躺会儿。”
“睡的背疼。”
耿青不反驳,嘿嘿笑了两声,惹得妇人瞪他一眼,“去灶头把饭吃了,你把家看好,娘去田里帮你爹忙活。”
“我帮忙吧。”
耿青想去拿锄头,被妇人推回去,只得去草棚灶头端过那碗乌米饭,吃起来像是稻米,味儿些许苦涩,口感的话,沙沙的,像是尘粒没筛选干净。
嚼了几粒粘在指尖,乌色是侵染上去的,问了院里忙碌的妇人,才知是乌树汁液掺着稻米染出,贫苦人家常吃的东西,也是用来给他补身子的。
吃过早饭,习惯性的自己把碗洗了,耿青是个聪明人,既然渐渐接受了这个身份,就不能显得太过陌生,放好碗筷,帮着妇人打扫起小院,前前后后收拾小半个时辰,人也累得不轻,坐在檐下擦汗喘气。
一旁的妇人看的欣慰,递给他一张皱巴巴的手帕擦汗,扛着锄头就要出门。
“阿娘......”
耿青揣好手帕,过去从妇人手里抢过锄头,脸上笑的阳光,“还是让我去,身子骨差不多了,总要劳作一番,才更结实。”
“说不过你,真是病好后,嘴都变利索了。使不动了,就回来,别累着。”
妇人不放心的叮嘱,耿青笑呵呵的拿上锄头出村,隔着几亩地远远看到耿老汉的身影,脱下鞋,提在手里,光脚踩着田埂上的稀泥过去,学着老头子的动作挖上几锄头,感受到下田种地,不是看两本穿越小说就能懂的,好在这具身体,干过不少农活,手上也多是茧子,不至于挥半天锄头,手掌磨掉层皮。
春播下籽种是细致活,耿老汉挖好了沟壑,拄着锄头直起腰,擦去额头汗渍看着那边的儿子,脚掌、小腿全是泥,弯弯扭扭颇为笨拙的才勾出两道,老人叹气的笑了一下,将耿青赶回去。
“身子养好了再帮忙,去把你娘换来。”
青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去田埂休息,看着勾出的沟壑淌过的浑水,掌心传来些许疼痛,果然不是干农活的料啊。
‘总得干点什么吧?’
回去的路上,耿青想着这个问题,接触的这两日,从伙食看得出,粮食都是平日牙缝里挤出来的,今早吃的稻米,怕也是逢年过节,或家里有贵客才舍得煮上一点。
锁眉细想间,快到村口,忽然与人撞了一下,才发现三个精瘦的年轻后生杵在那,年龄和耿青这具身体差不多大,十六七岁的模样,皮肤黝黑,聚在一起活像三只大地鼠。
为首那个稍壮许多,抱着双臂像个二流子抖着脚。
“大柱......这两日你病了?出来的时候,带吃了吗?给我们仨一人一点。”
另外两人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笑。
这黑黝的年轻人,耿青大抵记得叫耿大春,算起来也是亲戚,人长的壮实,饭量也大,受不了饿,没少做偷鸡摸狗,抢村里比他瘦小的同龄人东西。
耿大柱早前为人木讷,自然也没少被欺负。
这场面.......
耿青当年还在校时遇见过不少,他秉性可不会一言不合就打过去,就算将对方打了,自己也会受伤,根本就是不划算的买卖。
不过这种人容易得寸进尺,退让一步,就会能骑到头上来,那晚上踢自己后背的,怕就是他们仨了。
“哟,大春啊,差点把你仨给撞上,没吃饭吧?我这倒是有半个饼子,要不你们拿去分了吧。”
耿青翻去腰带,里面裹了半张饼子,出门前王秋金给的,让他给耿老汉,老头只吃了半边,剩下留给儿子。
眼下倒也没犹豫,爽快的给了三人,反而弄的耿大春一愣一愣的看着手里的半张饼,眨巴眼睛看着走进村里的背影。
“大柱,以前不是犟的很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旁边两个同伴从他手里拿过饼子掰开分了,嘿笑道:“这样不是更好?多大方,不如再让他从家里摸点鸡蛋出来,让我们尝尝荤腥?”
“干脆,把他家鸡偷一只出来,不正好?”
三人当然也就嘴上说说,蹲在地上将米饼分吃了,拍拍屁股去外面转悠,毕竟真要那样做,还不被耿老汉给打个半死,这个年头,谁家下蛋的母鸡不是个宝贝,要是真敢把鸡偷出来吃了,全村人都敢拿着锄头追着他们撵。
另一头,耿青并没有急着回家,在村里转悠,毕竟村里一切对他来说还是陌生的,四处看看熟悉一番没有坏处。
偶尔遇上留在家中看顾娃,或者坐在屋檐下纳鞋底的老人,笑着打声招呼。
村子里大多都姓耿,沾亲带故,耿青的辈分儿自然要低一些,前世做为业务员,脸皮薄可不成,眼下见到年长的,恭敬的喊声叔伯婶婶,或者太公,把对方叫的那叫一个舒服。
有时喊错了,对方也不恼,纠正下称呼,反而欢喜的说他‘大病一场后,变得爱招呼人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现在这嘴可真乖’之类的云云。
溜达一圈,耿青也把村里情况摸的差不多了,拐过前面一条路,一个没篱笆的院落进入视线。
从探听的信息里,知道这房原来也是村里的一个耿姓亲戚,后来得病死了,只留一个婆娘在。
还没过去,就见张寡妇抱了柴禾堆好,看了天色,也跟着出门去田里做活。
院里几根木棍支起的晾衣架,衣裳还滴着水,想来早上才洗的。耿青看她离开,目光落去上面荡着的几件粗布麻衣,看到一件白惨惨的大裤衩子,上面还有淡红的斑点,这年头就算有垫例假的东西,贫寒人家哪里有那些,他嘴角不由勾了勾。
‘大春......呵呵。’
瞅了四下没人,径直过去院里,伸手将裤衩扯下来卷在手里,兜兜转转来到大春家,随手塞去破破烂烂的窗户缝,只露出一角,便扛着锄头又转去一位婶子家,院子里只有老妇人在,正从井里打水,按辈分,他得叫一声阿奶。
“阿奶,还是让我来吧。”
耿青说了声,急忙放下锄头,过去帮忙拉起桶,将水倒去缸里,令得旁边的老妇人笑的嘴都合不拢,脸上全是高兴的表情。
“大柱啊,你这是下地回来?”
“哎,刚回来,这不就瞧着阿奶打水吗?过来帮帮忙。”耿青一边倒水,一边回头笑,“阿奶,以后这重活儿叫我就成,不过这病啊刚好,就是有时候一会儿呆愣,一会儿又像个常人,村里有些地方忘了,趁现在还没到正午,你带我走走。”
“你能好起来就谢老天爷了。”
老妇人从怀里掏了手帕,递给这后生,连说了几句:“水好了,够用了,走,阿奶带你村里走走。”
“好勒。”
耿青擦了一把脸,拿过锄头抗去肩上,等到老妇人从屋里出来,跟在后面。
其实村里的情况,大概也都记下来了,一路上,还是耐着性子听老妇人指着一家家的说,到了大春家,耿青瞥了一眼窗户缝隙露出的布角,不经意说笑一句。
“别人家衣物都晾外面,这大春倒是塞在窗缝里。”
农村里老人大多有爱管闲事的毛病,循着望去一眼,唠叨了句“这大春也不省心,到处丢。”
过去将缝里的衣裳扯出来,准备给大春挂去外面晾晒,抖开却是一件大裤衩子,裆上斑斑点点的隐约能看到血迹。
这一看就不是男人的。
“嗬忒!!”老妇人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横眉冷眼的一把将裤衩子收起来,给扔到门口,吐去一口口水,随即拉上耿青就走,“大柱,你可别学这耿大春,真是不要脸!”
“不学不学。”
耿青忍着笑,装作一副好奇的想要问,被老妇人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之后,村里转了转,老妇人像是有心事,说下回再带他转,急急忙忙的就跑去村口,挨家挨户的问谁家的。
‘呵呵......有的瞧了。’
回去村后面的家里,走过半人高的一排万年青,院子里,王秋金颠着簸箕筛陈稻,是那种还没退壳的,灰尘、残屑弥漫到处都是,妇人眯着眼转过脸来,让耿青走边上,自己却是一连咳嗽了好几下。
“咳咳......大柱站远些,小心呛着.....咳咳!”
耿青瞅着飞扬的灰尘,眯眼咳嗽的老妇人,心里忽然起了一个主意,前世他除了跑业务,对打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较有兴趣,也做过一些农具。
脑子里依稀记得,有件东西或许能用的上,做个小的也成。
“阿娘,等会儿再做这个。”
耿青过去草棚将放下锄头,喊了声妇人拿过簸箕放去地上,“家里可有锯子?”
“你要这个做什么?那是木匠才有,咱村里可没手艺人。”
王秋金狐疑的看着儿子,自从病好后,要么发呆,要么说些古里古怪的话,可惜家里请不起法师,只希望别真是被鬼迷了才好。
眼下,还是顺着他意思。
“家里,只有柴刀,你要不要?”
柴刀......也凑合吧,就是耽搁的功夫久一点,耿青挽起袖子,拿了母亲找来的柴刀,去了屋后搬了一些粗大的木头,乒乒乓乓的在院里劈起柴来,溅的地上到处都是木屑,不时还拿起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弄出一幅令妇人看不懂的图案。
没过多久,外面陡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泼辣叫骂,从村头一直响到村尾。
“耿大春,你个不要脸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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