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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晋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随意开口:“下个月是咱妈六十大寿,你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瞬间戳中叶歉的逆鳞,让他立刻炸毛:“薄晋你是不是耳聋!我说过无数次,那是我妈!和你没半毛钱的关系!”
叶歉长着一张娃娃脸,平时笑起来像刚毕业的邻家男孩儿,实际年龄却已经三十。
他平时对心理学方面的书研究也不少,对人基本彬彬有礼,独独在面对薄晋时,一言不合就要发飙。
薄晋皱眉,自动忽略掉他说的话,平静道:“我定了酒店,计划五十桌,定金已经付了,钱不够我再添,宾客名单我晚点发你邮箱,你确定没有遗漏过两天我就让人发请帖。”
他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周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又是用的商量的语气,却叫叶歉的火气更甚。
“这是我家的事,你他妈少给老子多管闲事!”叶歉急得红了脸,额头和脖子的青筋都暴起,薄晋被他吼得耳朵疼,便抿唇不说话了。
一路安静的到了墓园,叶歉率先下车,把车门摔得震天响,薄晋从车后座抱出那束花,像捧着无价珍宝一般缓步向前。
花是他亲自去花圃摘的,很新鲜,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瞥见那一抹纯净的白,他的眉眼柔和下来,似乎又看见当初那个依偎在他怀里撒娇的女孩儿。
那个时候他已经把未来几十年都规划好了,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去哪里蜜月旅行,什么时候要孩子。
所有和她相关的一切,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余生那么长,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他规划的世界里,笑靥如花。
哪怕那个时候发生那样的案件,他对她也只有心疼,丝毫没有动摇要和她走一辈子的心。
可他没有想到,她会选择用那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永远记得,那天的阳光非常明媚,柳絮像雪花一样随风飘扬,浪漫又唯美。
他因为案子焦灼的心因此安静了些,他快步朝住院部走去,想带她去外面走一走,想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推开门等着他的,是一地殷红妖冶的血。
他心爱的女孩儿躺在病床上,已经停止了心跳。
“阿晋,我们以后要两个孩子好不好?男孩儿跟你姓,女孩儿跟我姓。”
“好。”
“阿晋,我们明天去领结婚证好不好?以后我就是薄太太了。”
“好。”
“阿晋,我们不打这个官司了好不好?我好累……”
“不好!”
他那么爱她,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唯一一次拒绝,没想到却成了永别……
每次到这里来,那些回忆都会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过一遍,唯一不同的是,经过十五年的漫长洗涤,当初那撕心裂肺的痛,已经平复到不至于叫人崩溃,却足以疼入骨髓。
登上最后一步台阶,薄晋掐断思绪,抱着百合花走过去,放到叶岚的墓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上,女孩儿笑靥如花,眸底似乎盛着漫天星辰。
薄晋蹲下来,伸手想摸摸那张照片,被狠狠地拍了一下。
“别碰我姐!”
叶歉低呵,恨不得用眼刀子戳死薄晋。
薄晋也没拒绝,指尖微微曲起,最后缓缓垂落。
叶歉把他挤到一边,从兜里摸出一条手帕温柔的擦拭墓碑。
薄晋蹲在旁边安静的看他做着这一切,突然很想抽根烟。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叶岚对烟味过敏,他从不在她面前抽烟。
擦完墓碑,叶歉又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包装盒放在墓前。
“姐,这是demo最新出的口红,我知道你肯定会喜欢的。”
Demo是全球顶尖的化妆品品牌,一支口红怎么也要上万,叶歉是做法医的,成天累得要死,但工资却不怎么高,恐怕这口红他攒了不少时间才买下来。
薄晋唇角勾了勾,随口问了一句:“什么色号?”
“豆沙红。”叶歉回答,答完才反应过来是薄晋问的,顿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薄晋被他气急败坏的模样逗得笑起来,沉淀在脸上的悲伤也随之消散了几分。
你丫还他妈有脸笑,笑也就算了,还敢当着我姐的面!
叶歉火冒三丈,抬手就要揍薄晋,薄晋微微偏头避开,叶歉没收住力,往前冲去,被前排的墓碑拦了一下,直接往前栽倒。
“操!”
叶歉骂了一句,人已经栽倒在地。
“没事吧?”
薄晋问,大长腿直接跨过那个墓碑,想把叶歉拉起来,被叶歉甩开。
叶歉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站起来,眼神不经意扫过旁边一个墓碑,目光顿住。
“那是季家老爷子的墓?”
叶歉惊愕,指着墓碑问,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季老爷子严肃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嗯。”
薄晋点头,心念一转,想到季珩的案子,忍不住问了一句:“二少在警局,状态还好吧?”
薄晋知道叶歉是什么性子,绝不会透露和案子相关的信息给无关人员,尤其是他们之间还横着理不清的恩怨纠葛,他问了,叶歉多半也不会说。
可想到季尧的身体状况,还是没忍住。
果然,他刚问完,叶歉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扎在他身上。
“算我没问!”
薄晋反悔,转身往下,身后传来脚步声,叶歉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
“你觉得这次的案子是季珩干的吗?”
“不是!”
薄晋很笃定的回答,他和季珩的接触是从最近季氏的财产变更开始的,季珩不屑于争夺季氏,从这一点来看,薄晋并不觉得季珩是会为了牟利贩卖HVA的那种人。
“那你觉得是什么人陷害他?”
叶歉又问,薄晋停下脚步,回头安静的看着他:“我只是个律师,还原案件的真相是警方应该做的事。”
“那你相信警方会还原真相吗?”叶歉勾唇,笑得玩味,笑里的讥诮勾起多年前那段已经褪色的回忆。
在警方定案以后,在受害人都放弃上诉的时候,是他不肯放弃,固执的想要还原事情的真相。
那个时候,他谁都不信!
现在,他却说相信警方,自然丝毫没有说服力。
薄晋抿唇,没有回答叶歉的问题,继续朝山下走去,叶歉站在原地,片刻后开口:“我姐当年不是自杀!”
轰!
如剧烈的爆炸在耳边炸开,强烈的冲击震得薄晋几乎站立不稳。
他的身体晃了晃,转身飞快的冲向叶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滔天的怒火将他的眼眸灼烧成滴血的殷红,他喘着气,那些入骨的绵痛在这一瞬间聚集到胸口,心脏炸裂一般的疼。
叶歉仰头看着他,表情坚定,一字一句复述:“我姐当年不是自杀。”
“她的手腕,是被人割开的!”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的,薄晋完全不会相信,毕竟这件事已经过去整整十五年了。
可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是叶歉,叶岚的亲弟弟,历城警局现任的法医。
他的话,薄晋不得不信!
剧烈的疼痛从心脏传遍全身,双手失力的松开,薄晋后退一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叶歉适时开口,将他的想法说出来:“就是因为你当初死咬着这个案子不放,非要揭露真相,我姐才会被杀,薄晋,是你害死了她!”
突然袭来的真相,让薄晋措手不及,脑子混混沌沌的,头重脚轻,晃了两下,终于跌坐在地。
叶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如同最铁面无私的判官:“你害死了我姐,又害得你妹妹失踪,自己却因此一夜成名,跻身律界名状,薄晋,这些年你难道不会做恶梦吗?”
薄晋,是你害死了我姐!也是你害得你妹妹失踪,你不难道不会做恶梦吗?
句句见血,字字诛心!
薄晋单手盖住自己的脸,挡住脸上的表情。
他真的错了吗?
当初如果他不执着于揭露真相,让那个案子不明不白的完结,然后守着叶岚过一辈子,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了吗?
那个罪魁祸首呢?难道就让他逍遥法外?
在过去十五年里,每个午夜梦醒时分,他都这样质问自己,心却无法给他答案。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做得究竟是对是错。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悲剧已经发生了,他身上背负着罪孽和一辈子都解不开的愧疚。
他无法解脱,也无法救赎!
“我有种预感,十五年前的真相,正在被一只手推到我们面前!”
叶歉开口,声音恢复平时的柔和,薄晋放下手,只看见他挺直的背脊和坚毅的侧脸。
十五年,五千四百七十五个日夜,足够一具尸体化为白骨,足够一桩惊天大案销声匿迹,却依然不能让某些人遗忘某些事。
某些随着时间渐渐被掩埋的真相,也终将被一点点挖开,最终重现天日!
“你怀疑季珩的案子和十五年前的案子有关?”
薄晋问,因为刚刚太过激烈的情绪,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吧!”
叶歉随意地说,大步朝山下走去。
已是傍晚,残阳如血,透着几分令人后背发凉的肃杀。
他转学法医以后,一直没有放弃心理学。
十五年里,他将叶岚的卷宗反复翻阅,脑海里反复回想案发后她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利用心理学知识,他一点点描绘那个罪犯的画像。
那个人是个有钱有势的人,他甚至外表看上去很俊朗,他是人生赢家,可他有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他非常喜欢追求刺激,甚至男女不限。
因为强大的身份地位,他可以找到很多帮凶,也能找到很多替罪羊,所以他无所畏惧,甚至享受被警方抓捕又逃脱的过程。
当年的案子,那个富商只是个帮凶,被警方盯上后,就被踢出来做了替死鬼。
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叶歉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叶岚死于案子二审庭审结束以后。
那个富商已经被定罪,证据确凿,他没有翻案的可能了,自然也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
动手的,只能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
让叶歉比较在意的是,季珩画的第二幅画里,那个特别高大的火柴人,竟然第一时间无端的让他联想到了他曾做过的那个罪犯的画像。
如果季珩没有被绑架,那能接触到他的人,一定非富即贵。
季家没有发现季珩被虐待或者侵害,说明那个人做得很隐蔽,甚至有什么得天独厚的掩护优势。
符合这个条件的,首当其冲的便是季家老爷子和季珩的大哥季尧!
不过,要了解这两个人的情况,最好的还是从苏翎入手。
毕竟,她在季家生活了十几年,和季珩的关系又很亲近。
叶歉前脚刚回到警局,老李后脚叫气冲冲的冲进来:“妈的!气死老子了!”
“怎么了?”
叶歉换下便装,穿上白大褂,停尸房还有具尸体等着他解剖做尸检报告。
“四十八小时到了,什么都没搜出来!按照规定,马上就要放人!”
他说的放入自然是放了季珩。
整整四十八个小时,警局的同事忙得脚不沾地,却什么都没查到,上方又下了死命令,最迟一个月必须破案,这事落在谁头上,都会心情不好。
叶歉眨了眨眼,倒是一脸悠然:“放心,你们还有几个小时,现在请他走他都不会走的。”
“嗯?你怎么知道?”
老李一脸惊喜,叶歉没说得太细,转身去了停尸房。
苏翎还在警局,以季珩对她的重视程度,是绝对不会放她一个人在这里的。
有人想搅浑历城这一城水,叶歉比较期待的是,这一城水搅浑以后,都会翻起什么鱼来。
季珩果然又在警局待了一天,然而饶是如此,警方也没有再找到什么有分量的证据,只能按照流程放他离开。
差不多三天三夜没合眼,季珩的眼底布满血丝,可眸底却还是亮得惊人。
他掐着时间提前了差不多半小时出来,见警局外面有卖煎饼果子的小摊,就买了一个蹲在旁边花坛上吃。
他脸上冒出胡茬,整个人看上去不修边幅,大剌剌的蹲在花坛边,乍一看和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路过的人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这是哪儿来的小混混,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蹲在警局门口?
季珩没理会这些人,迅速吃完手里的东西,起身准备去丢垃圾,余光不期然看见顾辰从里面走出来。
季珩挑眉,停在原地,把手里油腻腻的包煎饼果子的纸揉成一团,丢到顾辰身上。
纸团掉落在地,咕噜噜转了一圈。
顾辰弯腰捡起纸团,面色平静的看向季珩:“二叔,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爱在哪里就在那里,你管得着吗?”
季珩不爽的说,顾辰勾了勾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走了两步把纸团丢进离自己最近的垃圾桶里。
季珩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起,心里始终感觉有些不爽,手痒痒得想打人。
“二叔这几天没睡好吧?”
顾辰丢了垃圾又走回来问,季珩眼睛亮了些,他原本还以为顾辰会就这么没骨气的走了呢。
“不是没睡好,是一直没睡!”
季珩边说边活动手腕,脑子里模拟着一会儿用什么角度出拳才能更快更狠的把顾辰揍倒。
憋了三天的火,实在是需要一个发泄口。
“二叔前脚刚被抓进去,阿翎后脚就要逃跑,二叔一定很生气吧?”
顾辰一点没辜负季珩的期望,非常精准的挑起他的怒火,季珩森然一笑,嗜血的舔唇:“是啊,我都要气炸了。”
说着,脚下用力,身体暗暗紧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会扑上去一口咬死自己看中的猎物。
“二叔难道不想知道阿翎为什么想逃跑吗?”顾辰笑问。
“不想!”
季珩快速回答,右手的拳头已经全力挥出。
顾辰似乎早有预料,偏头微微避开,唇角勾起笑意:“阿翎回来这么久,二叔应该还没告诉过她那个替代品的事吧?”
此话一出,季珩的瞳孔猛地紧缩。
拳头展开,揪住顾辰的衣领,将他拉到面前,恶狠狠的质问:“你对她说了什么?”
顾辰毫不畏惧,迎上季珩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没说什么,只是让她知道一些她早该知道的事!”
早该知道的事!?
嘭!
季珩这一拳结结实实的落在顾辰脸上,顾辰被打倒在地,唇角立刻溢出血来。
“你他妈找死!”
季珩低吼一声,又踹了顾辰一脚,门口值守的警察看见,立刻跑过来制止了他。
季珩这几下用了全力,顾辰不好受的捂着肚子站起来,轻咳两声,对拉架的警察道:“警官,他刚刚胁迫我要我做伪证,我申请个人保护。”
顾辰说得柔弱,身体确实痛着,脸有些发白,倒是很有说服力。
然而他的余光却是挑衅的看着季珩。
这是他的反击。
季珩可以乱咬一口,说是他栽赃陷害,他也照样可以反咬回去。
谁还不是小心眼又记仇的人呢?
顾辰想着勾了唇角,季珩又被警察带进去做了个简单的笔录。
苏翎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阳光明媚得紧,刺得她眼泪直流,她抬手挡住阳光,在光影中看见季珩蹲在警局门口的花坛上。
他生得高高大大,花坛上那一排灌木被他挤得凹进去一个坑,他蹲在那里,反而有种委屈巴巴的感觉。
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苏翎径直朝他走过去。
刚一走近,他伸手一捞,便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在警局待了三天,又在外面晒了一会儿,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说不上难闻,只是让苏翎觉得有些不舒服。
当然,也有可能是苏翎的心理作用,因为知道他抱过其他人,所以潜意识里会有些抗拒。
几天没睡好,她的脸色也很不好,脑子混混沌沌的,恍惚得厉害。
她小声说,其实并没有任何的饥饿感,只是单纯的找个借口想逃离他的怀抱而已。
季珩没吭声,反而将她抱得更紧,苏翎有些喘不过气来,试探着挣扎了一下,季珩终于松开她,只目光灼然的审视。
苏翎垂着眸,避开他的目光,不肯与他对视,无声的极细微的抗拒着他。
许是注意到她的抗拒,季珩的眼眸沉了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问:“那件事你知道了?”
那件事?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翎脑海里浮现出在警局时看过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那个女孩儿笑靥如花,季珩慵懒的站在女孩儿身后,满眼宠溺。
“嗯,我知道了。”
苏翎点头,声音很软,像某种软萌可欺的软骨动物,惹得人想把她夹起来捏一捏。
季珩扣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脑袋,强行与她的目光逼视,语气颇为强硬的辩解:“你都跟顾辰跑了,我有别人也很公平,不是吗?”
他说得理所当然,苏翎呼吸滞了滞,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是。”
的确很公平,她跟别人跑了,他自然也要圈养新的宠物取乐,不然难道还指望他对她念念不忘吗?
得到肯定回答,季珩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动作自然的薅了一把苏翎的头发:“所以别跟我闹脾气,这次逃跑的事,下不为例!”
一句下不为例,就把这次的事掀了过去,难得的宽宏大量。
苏翎眨了眨眼,实在做不出感激涕零的表情,深吸一口气,仰头,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和季珩对话。
“二爷既然已经找到新宠物了,能不能……”
“不能!”季珩急切的打断她的话,眉头也拧成麻绳,表情也凶恶起来:“闭嘴!”
说完也不管苏翎什么反应,直接将她整个人扛起来,大步离开。
他肩膀硬鼓鼓的,硌得苏翎的胃很不舒服,想开口让他放自己下来,想到他刚刚的话又沉默下去。
直接打车回了老宅,一下车,老宅的佣人全都关切的围过来。
他们都是在这里干了好多年的老实人,因为这个案子,暂时也没办法离开历城,都吓坏了,只能把季珩当成主心骨。
“二少,你没事吧?警方调查到什么了吗?”
“对呀,那个案子跟你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问,脸上都写着不安,如果季尧还在这里住,他们其实也不会这样恐慌,比较季尧的气场就比季珩可靠很多。
“吵死了!都没事干了吗?不想干就给老子滚蛋!”
季珩没好气的吼了一句,佣人全都哑然,面面相觑,片刻后却又奇异的放松下来。
二少还是那个暴脾气,肆无忌惮,应该就是没事吧?
一路扛着苏翎回到卧室,季珩直接把她丢进浴缸,打开浴霸,冰冷的水就冲着苏翎兜头浇下。
“把自己洗干净,冷静一下!”
丢下这么一句吩咐,季珩转身离开。
苏翎在浴缸里坐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慢吞吞的解开衣服扣子,许是太久没睡,她的脑子有些麻木,生了锈一样转得很慢。
季珩已经亲口承认过去两年他圈养了新的宠物。
她从回来以后却一直没有看见那个女孩儿,是被季珩送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季珩为什么要送走她?
是那个女孩儿走了以后他太无聊,所以才会又找上自己吗?
那等那个女孩儿回来,他是不是就能放了自己?
苏翎天真的想,忽然觉得有些庆幸。
其实这样也好,他腻了她,有了新欢,能自愿放她走的话,她也不必一直在泥沼中苦苦挣扎。
毕竟对她而言,他实在不是很好的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这样也好……
苏翎在心里重复这句话,眼睛不知为何有些发胀发热。
她忽的想起那天被赵老五绑架,顾辰拒接她的电话和那晚从医院出来,丢失季珩踪影时候的心情。
也是这样酸胀得好像整颗心都浸泡在柠檬汁里一样。
她一直害怕抗拒的,就是被抛弃。
然而每次的抛弃都来得很突然,像之前每一次被季珩抛下,像那天她被赵老五绑架,顾辰拒接她的电话,像这次突然知道季珩身边其实有过其他人。
每一次她都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毫无预兆的,她就又只剩下她自己。
莫名的,她想起薄晋,世界上会不会还有那样一个人,和她有个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在坚持不懈的寻找她呢?
想得出神,苏翎没注意到身体无力地往下滑了些,水漫到脖子,这个水深其实淹不死人,但只要她再往下滑一点点,就会被呛到。
四肢被温暖的水浸泡,卷走这几天的疲惫,她有些昏昏欲睡。
精神正恍惚着,门口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心里警觉着想站起来,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连眼皮都沉得根本睁不开。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推开门冲进来,没一会儿,她从浴缸里被捞起来,那人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似乎还在她耳边嘶吼着什么。
是季珩吧。
苏翎想,身体越发的虚软起来,干脆任由季珩把自己抱出去放到床上。
她听见季珩语气不好的打了个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季珩很快离开,没多久,又冲了进来,掐着苏翎的脸颊强硬的给她喂了两口粥。
熬得浓稠的小米粥滑进胃里,终于让她的神智清醒了些,睁开眼,季珩只穿着一件浴袍,面色阴沉的坐在床边,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醒了?”
季珩冷冷的问了一句,手上动作不停,粗鲁的塞了一勺粥到苏翎嘴里。
他力气大,又带着怒气,那架势,好像恨不得一勺子敲掉苏翎一颗牙一样。
来不及吞咽嘴里的东西,苏翎连忙开口:“二爷,我自己来吧。”
“你有力气?”
季珩反问了一句,苏翎试图抬起手,没能成功,只能作罢,舔舔唇讷讷道:“麻烦二爷了。”
这话疏离客套得紧,季珩显然是不爱听的,眉头拧成麻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硬邦邦的命令:“闭嘴!吃你的饭!”
“……”
闷不做声的喝完一碗粥,季珩把碗放到一边,找了吹风出来帮苏翎吹头发。
头发剪短以后,倒是少了头发打结的麻烦,就连季珩这样粗鲁的人帮忙吹头发,也不会扯痛头皮。
苏翎乖乖坐在床上,低着头,任由季珩的指尖在她发间穿梭。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珩忽的关了吹风,低沉的开口:“我没有帮她吹过头发。”
“什么?”
苏翎疑惑的抬头,对上季珩认真无比的眼眸。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帮她吹过头发!”
这一次,声音拔高了些,没有怒火,反而夹着一分孩子气。
苏翎明白过来,他口中的那个‘她’,是过去两年待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儿。
“哦,我知道了。”
苏翎点头,不明白季珩为什么要跟她强调这一点。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季珩不肯罢休,抓住苏翎的胳膊,看着她逼问:“你呢?这两年你除了给顾辰做过鸡蛋卷饼,和他牵手拥抱亲吻,还做过什么?”
“……”
苏翎张了张嘴,没有吭声,她和顾辰做过的事太多了,没办法一一例举。
季珩抓着她的手越发用力,他盯着苏翎,一字一句的说:“这两年,我只是养了个替代品在身边,可你把心都给他了,你凭什么跟我生气?”
“……”
苏翎一脸懵,她看上去像是在生气吗??她敢跟他生气吗?
“二爷,我没有。”
苏翎开口解释,季珩松开她吼了一声:“你有!不然你为什么要背着我逃跑?如果警察没有去拦住你,你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吼得很大声,却没有什么威慑力,声音里反而夹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苏翎愣愣的看着他,惊愕的看见他的眼角一点点泛红。
他这是……委屈了?
“……”
这个认知让苏翎的表情有些崩坏,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这样的季珩。
“回答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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