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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珩是在一周后才接苏翎出院的。
那天天气不大好,天空阴沉沉的,下着绵软的小雨,季珩打开雨刮器,两个小杆子在挡风玻璃上晃来晃去,像是两只摇摆的手。
苏翎缩在副驾驶安静的看着,任由季珩帮她系好安全带。
他凑近的时候,她没有躲闪也没有其他任何反应,像是对他整个人都没有了感觉。
季珩微微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点开车载音响,驱车回家。
舒缓的音乐在安静的车里流动,季珩难得把车速放得很慢。
“一会儿想吃什么?”
他主动挑起话题,不能忍受车里的沉闷,苏翎的视线随着雨刮刷移动,完全没有听见他说话,季珩耐心的等了好一会儿,正要再问,忽然听见苏翎弱弱的说了一句:“好冷啊!”
“什么?”
季珩疑惑,苏翎没有看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我好冷啊!”
她又说了一句,季珩把车停在路边,一把抓住苏翎的手,摸到一片冰凉。
知道今天要降温,他特意给她带了外套,车里也开着空调,她怎么会冷成这样?
季珩心里一凛,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苏翎身上,同时调高车里的温度,然而苏翎却开始发抖,没一会儿牙齿都咯咯的打着颤。
没办法,季珩只能解开安全带,把她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别怕!已经没事了!”
他尽量放柔声音安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帮她调整情绪。
抱了一会儿,他热得冒出汗来,苏翎的体温这才渐渐回升。
直到苏翎靠在他怀里睡着,他才松开她,小心翼翼的帮她系上安全带。
回到老宅的时候,苏翎没醒,季珩伸手想抱她下车,手刚搭上安全带的纽扣,苏翎突然睁开眼睛,手已经本能的挥过来,在他手背上留下几道血红的抓痕。
刚被惊醒,她的眼底满是惊恐,在看清他手背上的抓伤以后,眼神又变得慌乱无措。
她很怕他呢。
意识到这一点,季珩心里一哽,在苏翎准备往后缩的时候俯身逼近,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抱歉,吓到你了。”
说完,他把她抱起来,明显感受到她浑身僵硬得像木头。
“放松,我不会吃了你。”
他低声说,抱着她大步走进屋里。
这段时间,她瘦了许多,抱起来一点重量都没有。
小心的把人放到沙发上,季珩再度提起刚刚的话题:“想吃什么?”
“……”
苏翎抱着腿坐在沙发上,脑袋抵着双膝,眼神懵懂的和他对视,和木偶无异。
“西红柿鸡蛋面好吗?”
他问,等了片刻没有被拒绝,便起身去厨房做饭。
冰箱他昨天清理过了,里面满满的全是新鲜果蔬,足够他们两个人吃很多天。
他熟练的炒了西红柿和鸡蛋,然后添水煮面,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面便出了锅。
考虑到苏翎现在的情况,他只用了一个大碗把所有的面都盛出来。
“可以吃饭了!”
他高声宣布,声音在偌大的别墅回荡,竟莫名的有些孤单可怜。
苏翎果然没有给他回应,他夹了一筷子面递到苏翎嘴边,苏翎乖乖张嘴吃下,有些呆滞的表情微微皱了一下,尽管很细微,季珩还是立刻敏锐的捕捉到。
“很难吃?”
季珩问着,自己尝了一口,味道和他之前做的没什么变化,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
“烫!”
苏翎吐了一个字,季珩这才发现她的唇瓣都被烫红了,放下碗筷,掰开她的下巴,舌头果然也红了一片。
“烫你不知道说吗!”
他拔高声音,有些生气,生气她的呆滞,也生气自己的粗鲁。
苏翎垂眸,把自己抱得更紧,没有辩驳,只是往旁边挪了一小块,似乎是在躲避他。
季珩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起来,不过看着苏翎这模样,他也只能压下心底的怒火,理智平静的开口:“刚刚我不是在凶你!”
我是在凶我自己!
季珩在心里补了一句,重新夹了一筷子面,吹凉了才递到苏翎嘴边。
苏翎木然的吃着,再没有其他的反应。
就这样沉默的喂了几口,季珩停下,认真的看着苏翎:“你在恨我吗?”
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苏翎慢吞吞的咀嚼着,没有回答季珩的问题。
季珩的心不住往下沉。
他向来恣意惯了,从来没有顾及过别人的感受,不久前他也是才刚开始试着去理解苏翎的想法,尊重她的感受。
以前他从来不会考虑苏翎会不会恨他这个问题,因为不管她恨不恨,她都只能待在他身边。
可是现在,他突然很害怕。
害怕她恨他,恨一辈子的那种。
也许他还是能想办法把她留在身边,可她不会跟他说话,不会软软的喊他二爷或者季珩,她会待在他身边,却像行尸走肉!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想知道那个少年的身份吗?”
他抛出诱饵,苏翎吃面的动作顿住,过了几秒,她呆滞的眼睛终于聚焦和他对视,那里面有了一丝期盼和渴望。
“带他回家!”
他郑重的承诺,带着明显讨好的意味。
苏翎看着他,脑子里茫茫然一片混沌,好半晌才迟钝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药吃得太多了,她老是走神发呆,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每每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
就像现在,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剥干净坐在浴缸里,温暖的热水包裹着她的全身,季珩蹲在她面前,拿着浴球帮她搓身上的泡沫。
沐浴液让肌肤变得很光滑,弱化了感官,可她还是能感受到他有些粗粝的指尖,甚至是他手指上细微的薄茧。
“被别人碰过了。”
她忽的开口,声音很平静,季珩的动作停下,掀眸看着她:“什么?”
“我被别人碰过了。”
苏翎回答,直视他的眼睛,却只看到一片如墨的幽深,再也看不见其他。
在那种地方,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而且不管她说什么,季珩都无从验证。
所以她说得斩钉截铁。
像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又像是恶意的报复。
他喜欢的玩具被人玩弄过,现在变得脏兮兮的被他捡回来,他还会要吗?
“碰过哪里?”
季珩问,声音带着沙哑,眼眸越发的黑沉,乌压压的像暴风雨前夕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翎却半点都感觉不到害怕,她抬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然后一路往下。
“这些地方,都碰过了!”
季珩浑身刮起风暴,他扣住苏翎的脖颈把她压向自己。
苏翎早有感应,偏头轻松避开,那一吻落在她的脸颊。
苏翎没有动,她能感受到季珩生气了,可她并没有停止,反而火上浇油的加了一句:“这里也碰过了。”
她说,心里终于多了一丝快意。
季珩捏住她的脸颊,逼迫她和他对视。
“故意气我?嗯?”
他的尾音上扬,和之前要发怒前一模一样,苏翎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承受他的怒火,只垂眸淡淡道:“没有。”
“……”
这回答颇为敷衍,季珩气息加重,然而过了好半晌也不知道能拿她怎么样,只能气恼的松开她,闷不吭声继续帮她搓澡。
他的力气有些大,等洗完澡的时候,苏翎浑身已经被他搓得发红。
季珩拿浴巾把她擦干,然后裹上浴袍放到床上。
苏翎乖乖坐在床上让他吹头发。
她太瘦了,浴袍对她来说像小孩儿裹了个小毯子,从季珩的角度可以轻易从松垮垮的领子看到她消瘦的身体,锁骨凸显得尤其厉害,甚至有种病态的惊悚感。
他直勾勾的看着,指尖穿过她的发根在她头皮轻轻按摩。
也许是营养不良,也许是因为其它未知的原因,苏翎的头发掉得比之前要多有些,不过幸好她的是短发,并不是特别明显。
很快吹干头发,放好吹风回来,苏翎已经自发的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小小的一只偎在那里,让季珩的心柔软下来。
他随手脱了上衣,大剌剌的走到衣柜前拿睡衣,后背的肌肉线条紧绷着,极具爆发力,然而去无人欣赏。
“困了就先睡!”
季珩说了一句,拿着睡衣走进浴室。
浴室门关上,苏翎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翻了个身面对着浴室。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磨砂玻璃上模模糊糊的倒映出季珩的身影。
她看着浴室的方向,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季珩在浴室的时间不长,但他出来的时候,苏翎分明看见他的眼眶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汽蒸的。
看见她还醒着,季珩有些诧异,边擦头发边问:“还没睡?”声音明显的沙哑。
苏翎没吭声,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把被子裹得更紧。
过了一会儿,背后的床凹陷下去,带着沐浴液和水汽的怀抱贴上来,隔着被子将她抱住。
“睡不着还是害怕?”
他问,一手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强势的从她脖子下面穿过,然后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没有。”苏翎否认,不想再被他缠着闹,又加了一句:“我困了。”
“睡你的。”
季珩随意地说,脑袋却像狗看见包子一样在她脖颈处嗅来嗅去。
“……”
这样让人怎么睡?
苏翎无语,季珩的动作忽的顿住,片刻后,苏翎感觉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按在她的肩头。
苏翎瑟缩了一下,那刻骨绵长的痛似乎又回到身体。
肩上的枪伤已经好了,却留下了极其狰狞的伤疤。
季珩沉默的按着那处伤疤,力道很轻,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
苏翎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直到她无聊到睡着,季珩也一直沉默着一言未发。
这一觉苏翎照样睡得很不好,在她陷入梦魇要被赵铭抓到的时候,季珩摇醒了她。
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好久才回过神来,季珩紧紧抱着她,勒得她胸腔发疼。
“你弄疼我了。”
苏翎小声说,季珩稍微放松了些力道,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
他的脸色很不好,好像被梦魇纠缠的人是他。
出了一身冷汗,苏翎去浴室洗了个澡才开始洗漱。
出来的时候,季珩已经下楼去了,床上摆着件黑色针织毛衣。
毛衣是长款,很宽松,穿在苏翎身上刚好及膝,露出纤细的小腿,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纤细。
黑色让她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更加强了她身上那股子厌世的气息。
踩着柔软的拖鞋下楼,正好看见季珩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
餐桌上放着两个盘子和两杯牛奶,其中一个盘子里有七八个被煎得黑糊糊的煎蛋,另一个盘子里则是两个卖相勉强还过得去的煎蛋。
“先喝点牛奶再吃。”
“……”
季珩招呼着,苏翎站在餐桌边没动,老实说,这两个盘子里的东西都没办法勾起她的食欲。
“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故意没说那个地方在哪儿,诱引苏翎上钩。
犹豫片刻,苏翎才接了筷子乖乖坐下来,试尝了一下煎蛋,盐没有放匀,有的地方很咸,有的地方又没有味道。
反观季珩,倒是对他自己的黑暗料理没有察觉,把煎蛋咬得嘎嘣脆,苏翎不得不怀疑他的简单里面其实是混了蛋壳的。
迅速吃了早餐,季珩开车带她出门。
一上车,苏翎就自发的系好安全带,听见‘咔’的一声,季珩偏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苏翎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片刻后,他却还是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脸颊,滚烫灼人。
他随手解了她的安全带,复又系上,牵强的解释:“你系的安全带没有我系的安全。”
“……”
论强词夺理,苏翎是如何都比不过他的,便也没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季珩的心情好了些,发动车子出门,又按了车载音响。
然而音乐声并没有响起,而是电台主播的声音。
“亲爱的听众朋友,上午好,这里是正义之声,今天我们请到的是最帅气的法医叶歉叶警官做我们的嘉宾,为各位听众讲述战斗在一线的那些警察故事,下面我们请叶警官向大家打招呼。”
“大家上午好,我是叶歉,今天我给大家带来的,是10.23HVA特大案件中一个无名英雄的故事。”
叶歉的声音温和的流淌开来,苏翎松散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之所以说他无名,并不是出于保密不能向公众透露他的名字,而是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调查到他的身份信息。”
说到这里,叶歉顿了顿,片刻后,他的声音严肃起来,甚至多了一丝敬畏:“现在,我将开始有关于他的叙述。”
“他是个才十七岁的少年,染着一头黄头发,鼻梁上打着耳钉,看上去有些不良,但他其实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我们不知道他是如何进入那个贩卖团伙的,但在机缘巧合之下,他认识了我们卧底进去的同事,在三年前同事牺牲以后,他顶替了同事继续向我们传输情报……”
也许是叶歉的语气太过肃穆,苏翎不自觉坐直身体,她安静的听着,脑海里一遍遍回想起那个少年灿烂的笑容。
“……他非常勇敢,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们所有警员都将感谢他所做出的努力。我们会把他安葬在烈士园陵,也不会停止寻找他的父母,终有一日,我们会为他正名!”
终有一日,我们会为他正名!
苏翎在心里重复这句话,感觉这句话像久违的甘霖浇灌在自己这棵快要枯败的树上。
无论如何,她都对这个少年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少年最后的时刻,喊了‘妈妈’,她有责任送他回家。
这样想着,车子停下。
季珩下车,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抱她下车,只是站在车外等着她。
苏翎注意到,在他们前面,停放着很多辆警车,空气中都是庄严肃穆的悲壮。
一瞬间,她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地方。
推开车门下车,立刻有人上前,在她和季珩胸口别了一朵小小的纯洁无瑕的白花。
“走吧。”
季珩开口,没有伸手扶她,也没有率先迈步。
苏翎艰难的迈出步子,往前走了几步,她意识到季珩并没有跟着她。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前行,一如当初他站在那栋楼里,看着她离开一样。
这段路,注定只能由她一个人走。
这里的环境非常幽静,即便已经是冬天,这里的树依然幽绿茂盛。
树下是鹅暖石铺成的小径,在葱绿的杂草簇拥下一直延伸向前,如同通往仙境。
苏翎一步步往前走着,她的视野渐渐开阔起来,耳后便是极具视觉冲击的震撼。
在她眼前,是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一片由墓碑组成的海洋,那上面是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
在这片海洋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石雕,石雕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旁边迎风飘扬的鲜红国旗。
在石雕附近,站着四五十个警察,他们的神情严肃极了。
莫名的,苏翎有些怯弱,她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严于律己,毫无畏惧,可以为了心中的信仰不顾一切,可她并不能做到,她甚至连去祭拜少年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里看看吧!
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耳边便响起男人低缓温和的声音:“愣在这里做什么?”
回头,叶歉穿着一身警服,身形挺拔的站在她身后。
他的气息有些喘,像是刚刚从其他地方赶来的。
“走吧。”他不由分说的揽住苏翎的肩膀,半拖着她往前走,姿态亲昵熟悉,很容易就让苏翎放下心底的戒备。
“我……”
苏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叶歉抢先一步打断她的话。
“去看看他吧,告诉他,你做到了,你们成功了!”
他的语气带着激励,眸底一片澄澈,带着蛊惑人心的勇气。
下意识的,苏翎挺直背脊,不再需要叶歉助推,一步步朝石雕走去。
走得近了,她发现石雕上也并不是全然没有装饰,那上面刻着字,密密麻麻的一个接着一个攀升往上。
顺着石雕往上看,很多字都看不清了,但她明白,这是这个烈士陵园里所有牺牲的烈士的名字。
她知道,终有一天,那个少年的名字也终将会出现在这上面。
他不再是无名。
至少,她一生都会铭记这个名字!
“敬礼!”
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动作整齐划一的行礼。
苏翎站在角落,感觉身心都在经受一场洗礼。
“鸣枪!为英雄送行!”
“为英雄送行!”
“为英雄送行!!”
“为英雄送行!!!”
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过后,是震天的枪声。
震人心魄,却又让人安心无比。
仪式过后,所有人依次去新的墓碑前献了花然后离开,苏翎和叶歉排在最后。
等到她的时候,墓园又重新恢复宁静。
她手里的花是叶歉给她的,一朵含苞欲放的小雏菊,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径直走到那座没有照片的墓碑前,将那朵花放下。
墓碑上没有他的名字,只有一句墓志铭:我无名的死,但我从未迷失自我!
苏翎抬手摸上那句话,墓碑很凉,一如那天他的指尖。
对不起……
她在心里重复。
叶歉弯腰,也将手里的花放在那里。
“有个叫赵铭的罪犯成为漏网之鱼跑了,近期我们会派警员暗中保护你,但我建议你最好到警队来学点防身术。”
“他要来报复我?”
“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他现在是亡命之徒,还有……”
“还有什么?”
苏翎迫不及待的问,她看上去很紧张,有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叶歉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有些无奈的安慰:“放轻松,还有我建议你每周末抽出一天来跟我聊聊天。”
“算是附赠的心理治疗疗程吗?”
苏翎问,叶歉耸了耸肩:“是为人民服务。”
“叶警官。”苏翎偏头认真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对季珩有什么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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