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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回白芷学聪明了,她深知慕屠苏不放柳如是为了引柳继,目的不详,但至少不会是为了她,事情有变!于是,她淡定地说道:“这是世子与表哥之间的事,白芷管不了。”
她本想拐道继续前行,谁知慕屠苏长臂一捞,把她带上了马背。白芷身子未稳,搂着慕屠苏的脖子惊呼:“你……”
“废话真多,闭嘴。”
“……”白芷被慕屠苏吼了,竟真的乖乖闭嘴。她便是白渊嘴里常骂的,欺软怕硬的孬种。
为了保持“男女有别”,又要保持自己自身的平衡,她无处可依,只好攥着马儿脖上的鬃毛,模样儿十分可怜。慕屠苏又似故意刁难她,时不时急转弯,于是她只好扯着鬃毛稳住自己。
好脾气的马儿一直忍着,直到忍无可忍,遂甩身,要把它身上的两人甩下去。白芷直接脱离马鞍,被甩了出去。慕屠苏眼明手快,及时扯住她衣裳,虽衣裳被撕破,却揽住了她的腰。因双手离了缰绳,他也被愤怒的马儿甩了下去。
白芷被慕屠苏紧紧护在怀里,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因一块石头阻在慕屠苏的腰上才停了下来。不过,白芷还是听见他吃痛后闷闷地哼了一声以及什么断裂发出“啪”的一声。
白芷从他怀里爬了出来,忙问:“世子,你没事吧?”
慕屠苏希图坐起来,可腰疼得厉害,一时坐不起来。
白芷见状道:“我去叫人。”
“无碍,让我先躺会儿。”
白芷便不动。
慕屠苏仰着头,平躺在地上,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这次打仗回去,母妃让我成亲。”
白芷坐于他旁边:“恭喜。”
“所以,我要战死沙场。”
白芷一愣。
慕屠苏再次尝试坐起来,可腰疼得他根本无法做到,他只好作罢。白芷道:“我去叫人,你先别轻举妄动,可能骨头断了。”
白芷骑上已然平静下来的马,临走之前,慕屠苏说道:“你会回来吗?”
“会。”
他微微一笑。
白芷急驰到附近的军营,她下马,对看守士兵说道:“你们速速去百里坡。慕将军受了伤。”
看守的两名士兵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衣衫不整,头发上还插有几根杂草,神情紧张的无名女子。白芷忙把马牵到跟前:“慕将军的马,你们总认得吧?”
两位士兵终于从迷茫中回过神,一位士兵火速跑去营帐,另一位士兵问白芷:“将军伤到哪儿了?严重吗?”
“腰,估计骨折了。”
那名士兵看看衣衫不整的白芷,又得知将军伤的是腰,神色微妙起来。
军营帐篷里出来一位少将,向白芷问了些话,便带领几个士兵前去营救。白芷本想跟过去,可走至一半还是改变了方向,直接回柳府。
未承想,已到三更,路途人烟稀少,她却在回柳府的必经之路上见着柳继一人执灯等待,白芷拉着马朝他走去,他见白芷狼狈而归,怔了怔。
白芷想着怎么解释,柳继却不问,伸手为她牵着马,走在前头为她带路。
柳继不问不说,让白芷心里更是不好受。这可不是她那斤斤计较的表哥该有的表现。
白芷顿了顿:“表哥,世子让你明天去一趟。”
“嗯,谢谢表妹。”柳继不回头,压着嗓子说道。
两人一马静静地走着,比当晚的夜还要安静。柳府早已熄了灯,众人皆已睡下。白芷觉得自己晚归得有些过了,好不容易在柳府看到一处亮着的地方,却是她的厢房。
白芷推门进去,屋里正趴着睡的清荷被惊醒,见是白芷与柳继,安了心。可见白芷衣衫破烂、发髻糟乱,清荷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找来衣衫为白芷披上:“小姐,你这是……”
“清荷,小姐就交给你了,好生照看着。”柳继吩咐道。
“是。”
柳继把目光转向白芷:“今天也累了,表妹好好歇着。”
“谢谢表哥。”
柳继点头,关门离去。清荷终是憋不住:“小姐,世子把你怎么了?”与此同时,她眼中含了一泡泪,看起来比白芷还委屈。
“摔马所致,别紧张。”
清荷撩开白芷的手臂,白皙如瓷器的皮肤上有几道小伤口,清荷小心翼翼清理完,略显担忧地道:“小姐,我总觉得柳公子是误会了什么,明儿你记得解释。”
“嗯,明儿再说吧,我有些乏了。”
清荷为白芷铺了床,白芷脱了衣衫,上了床。清荷轻手轻脚掐灭了油灯,关门离去。
黑暗中,白芷睁着眼,心里惴惴不安。
明天,许是有诸多事要发生吧!
兴许是昨晚的劳累所致,白芷今儿起得晚,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她唤了几声清荷,未有人回应。此次她不再挣扎,想必那丫头又去看心上人了。白芷自个儿洗漱梳妆好,方想出厢房,在门口遇见行色匆匆的清荷。
“小姐,你醒了?”清荷眼眸黯淡,气色不佳,眼下发黑,似一夜未睡好。
白芷问:“昨儿当鬼去了?精神怎么如此恍惚?”
“有吗?我方睡醒,便来看小姐,未承想,小姐比我起得早。”
她起得也不早了。白芷看清荷眼神躲闪,似隐瞒了什么,但看她不想说,也就不追究,命她去端碗粥来。白芷喝粥之余,闲闲地问一旁的清荷:“也不知表哥去找世子没有,清荷,你去瞧瞧。”
“啊……好。”清荷咬咬唇,不甚情愿地离开。
白芷愈发觉得清荷古怪,却又看不出古怪在哪里。清荷回来禀报说,柳继已去多时。白芷点头,心想,柳继与慕屠苏应该正在谈条件。如不出意外,过些时辰,她便可看见回归的柳如了。
白芷对柳如的印象停留在年幼的嫉妒上。她十分嫉妒柳如的万千宠爱,自我哀怜,觉得命运万分不公。如今,她也看淡了,宠与不宠也就是那回事,没人疼,那便自己疼自己多点,不用自怨自艾,弄得自己不开心。
喝完粥,白芷想找舅舅下棋,可还未走到舅舅别院,便见着柳继和舅舅风尘仆仆朝她走来,步伐急促,行色慌张。柳继见着白芷,欲言又止,似在犹豫。
舅舅耐不住柳继的婆婆妈妈,对白芷道:“芷儿,昨儿你是否去见过世子?”
“正是。”
“你可知世子的腰……”舅舅神色微妙地瞄了一眼白芷,未把话说全。
白芷仿佛明白舅舅其中的含义,脸不禁烧红:“世子因救摔马的芷儿才伤了腰。”
“……”比舅舅还要震惊的是柳继,他痴愣地看着白芷,如有百爪挠心,紧紧锁着眉头。白芷未注意,她身后的清荷的头低得险些扎进土里。
“难怪世子恼于你。”舅舅嗔怪,脸色渐好,“我们与世子已谈好,世子答应送还如儿,只是接如儿之事,世子点名要你前去。”
白芷不甚理解。
舅舅道:“舅舅不知你与世子有何约定,只知现在世子怨你不守承诺,迁怒于我们。你去登门道个歉,行吗?”
不守承诺是指她未曾回去?当时时辰已晚,三更更声已然响起,再者去救他之人数量足矣,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既无用,倒不如早些回来,白白去那一遭有何用?不过,她失信于他确有不对。但她委实不想去赔那个礼,她觉得没必要再与他见面。
但看舅舅这副表情,显然慕屠苏是为难他们了。
也罢。
她不想看舅舅为难,也不想与以前一样,被人传“欺负”表妹。
“那芷儿这就前去赔礼道歉。清荷,我们走。”白芷看了眼柳继,未承想,他一直在注视着她,仿佛她下一刻就要消失,怕记不得她的容颜。
柳继今儿也是古怪得很。
慕屠苏暂住边防大将裴老将军家中。此次战争,裴老将军领第七子裴七驻扎边防外军事重地。而同样是将军的慕屠苏竟在作战前期大剌剌住进裴老将军家中,还闲情逸致地邀美人共度“美好的夜晚”,伤到腰,活该!
白芷坐在大厅里,看着朴实的内设,没有名家宝器,便是桌子、椅子也是极为普通的那种。外传,裴老将军勤俭朴实,如今看来果真属实。
原来,传闻也有真的时候。
府上小厮命白芷去内室,说是慕将军腰伤严重,起不得,大夫吩咐他卧床数日。白芷其实并不想就这么过去,怎么说她也是姑娘家,看男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实有不妥。可碍于慕屠苏的特殊状况,白芷也只好硬着头皮过去了。
一进屋,便闻到浓浓的中药味,白芷习惯性地辨识一番,她医术浅薄,辨识不出几味药材。她走至床榻旁边,床帷垂着,见不着里面。
“芷儿来了?”里头响起慕屠苏稍显疲惫的声音。
“是。世子病况似乎有些严重?”
“身体病倒能治,心病治不得。”
“那实在是罪过了。”白芷波澜不惊地说道,“白芷定会为世子多求求佛祖,保佑你早日安康。”
帷帐里的慕屠苏失声笑了笑。
白芷接声道:“据闻世子对白芷有所不满,想来是为昨儿失信之事,其实白芷那样做是有原因的。”
“哦?且讲!”
“我受伤了。”她为自己圆个谎。
倏地,帷帐被掀开,慕屠苏皱着眉头,费力地坐起来。白芷大惊,忙上前制止:“世子,你这是作甚?”
慕屠苏冒着虚汗,咬牙隐忍痛苦,忽然抓着她的手:“伤到哪里?让我看看。”他眼中是让人无法质疑的担忧与焦虑。白芷怔了怔:“没什么大碍,世子放心。”
“对不起。”
“……”白芷不甚理解,“世子为何道歉?”
慕屠苏苦涩一笑:“因为你没回来,我负气,硬逼着你来道歉。”如今想想,他自个儿也觉得自己孩童脾气,以前何时这般耍任性了!
白芷道:“本是我不对,理应道歉。”
被慕屠苏这么一说,她自个儿先过意不去了。
“喀喀。”砚台咳嗽两声。
白芷望去,在门口立着两个人,神色紧张的砚台,以及端着药、脸色莫名的柳如。
众星捧月的堂堂柳家小姐,竟然做起下人的活,端药伺候人?这是被逼还是自愿?白芷心里十分好奇,可怎瞧着柳如正盯着一处地方,且目光灼热,似乎想把那儿烧出个窟窿来?
白芷顺着柳如的目光看去,却看见一双交握的手,而其中一只是自己的。
太放肆了!白芷忙甩开慕屠苏的手。
即使白芷及时放开,可柳如还是轻蔑地笑了笑,眼神中充斥着不可抗拒的嘲弄。多年未见,曾是受气包的美人柳如怎变得如此高傲?白芷不由叹息,被宠坏的绝色美人目中无人应当谅解。
于是,白芷不介意柳如投来不友善的目光,她微笑着自我介绍:“表妹?我是你表姐,白芷。”
显然柳如认得她,眼眸沉了沉:“你来这里作甚?”语气中带着不喜。
主人没表现出不欢迎,这“人质”倒嫌弃她了。她这真是吃力不讨好,赶过来带柳如离开,柳如还给她脸色瞧。白芷心也高,有些恼怒,但碍于不是自个儿地盘,忍了。
“柳姑娘,芷儿是来接你回去的。”
慕屠苏纯属添乱!唤柳如为柳姑娘,唤白芷却是芷儿,这明显的差距,不就是表明他与白芷的关系……不一般吗?白芷眼睁睁地看着柳如的瞳孔收紧,脸上带着愠色道:“表姐费心了。”
看来又是一个被慕屠苏美色诱惑的可怜女子!在柳如身上,白芷看到了梦里的自己,偏执、不可理喻、冥顽不灵,更多的则是失去自我。
白芷想劝劝柳如回头是岸,可没立场,终究作罢。她只能当个看戏之人,看柳如重蹈覆辙,走上自己梦中的路。白芷朝慕屠苏拜别,走向柳如边上,问她:“舅舅和表哥甚是想你,你何时同我回去?”
“不要你管。”柳如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走至慕屠苏床边,把手里还热腾腾的药端到慕屠苏面前,变脸似的,面带笑容对慕屠苏道,“慕将军,这药是我亲手熬的,你趁热喝。”
慕屠苏面有余虑地扫了眼白芷,白芷看向别处,不与他对视。她若是与慕屠苏四目相对,她相信柳如的眼神会像把剪刀直接刺死她。
慕屠苏略带歉意地拒绝:“抱歉,柳姑娘,我的药必须由砚台亲自熬制……”
柳如打断他的话:“砚台亲眼看着我熬的。”她可怜兮兮地望着站在门口的砚台,“是吗?”
砚台见慕屠苏的神色不善,将卡在喉咙里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换了另一个说法:“中间出恭过一次……”
柳如脸色立即变得苍白,再看慕屠苏,慕屠苏的脸上已然是不容拒绝的表情了。柳如委屈至极,声如细雨:“慕将军顾虑得是,柳如这便把药倒了。”
白芷清晰地看见柳如狂奔出门时的脸,委屈又难过,泪水挂满脸庞。确实,一番心意遭到毫无感情的断然拒绝,难受是难免的。
“芷儿。”慕屠苏唤着她。
白芷回神,向慕屠苏欠身:“世子,表妹这两天多有打扰,在此谢过。白芷告辞了。”她再抬眼时,见慕屠苏那双星眸正静静地将她凝望。
白芷怔了怔,稍有不习惯被这么望着,起身离去,背后却响起慕屠苏的声音:“我们还会再见的。”
“最好再也不见。”白芷回眸而笑,“见与不见可又能增些什么?白芷有心上人,世子将要娶新人,至于朋友,你我皆不真心相待,那么,还有见的必要吗?”
慕屠苏定定地望着她。
“告辞。”白芷再欠身离去,慕屠苏没再唤她。
也许,她说得极是。
白芷寻到柳如之时,柳如正窝在树下哭,眼红彤彤的,看起来哭得厉害。而她身边是碎了一地的瓷碗片,中药浸入泥土中,呈一摊状。
她这是给树补身子?白芷暗叹,举步走上前:“表妹,我们回家吧。”
柳如抬起她那红肿的眼,负气道:“不回去,我哪儿也不去。”
真有她当年的风范!死皮赖脸耍无赖,随心所欲。白芷看她耍性子,嘲弄地说道:“留在这儿便能拴住世子的心?还不如去药堂买一包合欢散,干脆强了世子。”
柳如愣了愣,显然被白芷的玩笑话吓到了。白芷见她这模样,扑哧笑了两下:“不敢吧?不敢的话,跟我回家吧。莫要在这里虚度光阴。”
“表姐这主意甚妙。”未料柳如眼眸忽聚光芒,嘴角带着邪笑,一副得逞的样子。
这回轮到白芷愣了。寻常女子这等事做不出来,便是她也觉得这样太过生猛,让这法子胎死腹中,不敢实施……可眼前的柳如竟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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