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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苏城不过是个偏僻小城,这本地的姑娘要嫁到京城,哪能不轰动!如今世子突然退婚,就更轰动了,大街小巷都在传你和世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竖着出门,横着回来,世子当天又退婚,也不说明理由。”
白芷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人的想象力太过勇猛,不知他们最后敲定什么版本,她只希望是向着她的,柳氏的那种也可,就怕……
秋蝉见白芷心神不宁,犹豫地问:“话说回来,芷儿,世子为什么退婚?”
白芷垂着头,看不到眼神变化:“我求世子退婚,胸口这一扎,也是为了逼迫世子退婚。”
“什么!?”秋蝉差点跳起来。
白芷连忙拉扯她,让她少安毋躁,奈何动了动,扯动伤口,她吃痛,捂住胸口。秋蝉立即不暴躁了,乖乖坐在白芷身旁,忙问:“为什么啊?世子文武双全,口碑极好,这样的归宿,任谁都想要。”
白芷惨笑:“我只想找一个爱我的男人,不求他多么优秀,只求全心全意待我,为我着想,同时可以为了我摒弃其他女子……”就像慕屠苏对待南诏小公主一样。
是啊,她打心眼地艳羡那个女人。
“世子不爱你吗?”
白芷摇头:“我等这些庸脂俗粉,怎会让他看得上眼!他的心上人会是位众星捧月的美丽公主。”
秋蝉觉得白芷这话很是奇怪:“你又怎知是公主?世子既然不爱你,为何要向你提亲?”
“我……”白芷答不出来。前者是她不能告诉秋蝉,后者是她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她提亲?她自己也不知道。梦里她做了他的小妾纯属自己制造的“捉奸在床”,在王妃的逼迫下,他不得不从。
如今,可是也有人逼迫他?她还真不知道。
秋蝉见白芷答不上来,嗔怪:“瞧瞧,你这是一手毁掉自己的美好姻缘,以后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像世子一样优秀的相公了,唉。”
“看样子,你是极喜欢世子的?”白芷转移话题,故意揶揄她。
秋蝉是直性子,回答直截了当:“当然,这样的男人谁不想要?可惜我没你倾国倾城,世子看不上我。”
白芷就喜欢秋蝉的直爽,看得通透,心如明镜,不像白芍……
如今她被退婚了,白芍心里可怎么想?希望上次那番话起点作用,化干戈为玉帛,她以后的日子就轻松许多了。
“不早了,我有些想睡觉,芷儿,我明日再来吧。”秋蝉打了个哈欠,起身要离开。
白芷这才看见她屁股上有泥巴,掩嘴而笑:“爬墙进来的?还摔了个四脚朝天?”
秋蝉吐吐舌头,如只老鼠一样,跑了。白芷倒床便睡了,今天体力消耗太大。
白芷怎么也想不到她将要面对的是一阵狂风暴雨。她方醒不久,正吃着清荷端来的早餐,便被家丁招呼去白渊的书房了。她还未把腿迈进书房,白渊便横扫书桌上的笔墨砚台,仿佛算准时间,发怒给她看。
“世子退婚,你还能吃得下饭?”
白芷以为慕屠苏把退婚的缘由向白渊说明了,她心下暗叫不好,这下可真是要被白渊吊着打了。
“虽然你以死相逼,要求世子娶你,我很欣赏,但你现下怎么吃得下饭?!你该像以前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坚持就是胜利!”白渊颐指气使,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白芷终于知道以前她为何乐此不疲地投河自尽了。
“还愣着干吗?趁着世子还在府上,赶紧去!”
白芷颤抖着确认:“去哪里?”
“投湖啊!你的强项!”白渊瞪大眼,极为恨铁不成钢。
白芷为难:“伤口会发炎溃烂。”
“溃烂也得去。”
白芷欠身:“是。”
过一会儿,便有丫鬟大叫:“来人啦,小姐又投湖啦!”
白芷在水里叹息,何必加个“又”?她这次不是真心想投湖的,她是被逼无奈啊!
家丁把白芷救上来之时,岸上已然站满了人,忧心忡忡的柳氏,甚感欣慰的白渊,看戏的白芍,皱眉不悦的恭亲王妃以及眼眸深沉的慕屠苏。
白芷吐了几口湖水,双手撑着身子,猛咳嗽。
柳氏抹着一把泪,走上前,为白芷捋捋头发,悲伤地说:“傻孩子,何苦呢?”
白芷不想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好的办法,便是装晕,蒙混过关。
于是,她捂着胸口,躺尸不起。
白芷躺在床上叹息,装晕挺无聊,不如睡一觉吧。于是她全身放松,权当睡个午觉。
午觉醒来,白芷第一个看到的竟然是白芍。
“妹妹?”白芷惊讶地问。
白芍坐在床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你今儿投湖是什么意思?”
“哦,妹妹误会了,我今儿不是投湖,而是下水捞东西,没想脚底一滑,险些成了悲剧,还好被及时救上来,如今已然无大碍,谢谢妹妹关心。”
显然,白芍一点儿也不关心她的健康,只关心她的目的。
白芍听白芷这般说了,知问不出所以然来,便自觉离开:“既然姐姐已无大碍,妹妹也就放心了,你好生歇着。”
“妹妹走好,不送。”白芷微笑以对。
待白芍离开,白芷暗叹,白芍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虽然白芍对她有疑心,但她会用自己的行动让白芍改观的。她真的要与慕屠苏划清界限,半个铜板关系也没有。
白芍前脚离开,清荷后脚进屋,给白芷端来一碗汤水。白芷接过汤水,看着上面漂浮的人参片,不禁愣了愣。固然白家在苏城算是大户人家,但这人参片在偏僻的苏城算是凤毛麟角之物,白家即便是有,白芷相信白渊也舍不得给她吃。
清荷见白芷对着青瓷碗发愣,撇撇嘴:“是世子让厨房做的。一碗人参汤就想把我们打发了,算什么事儿啊?”显然,清荷对世子拒婚之事极为不满,因此也一并讨厌世子了。
白芷得知参汤是世子命人做的,那便更不宜喝了。
她把青瓷碗递还给清荷:“谁端给你的,你就端去还给人家,便说我喝人参汤会出疹子,道个歉。”
清荷也不劝,好似十分支持白芷这般作为,接过青瓷碗便离去。白芷本想起身梳洗一下,门口便传来清荷的大呼小叫:“哎呀,对不起……啊,世子。”
慕屠苏来了?白芷愣了愣,对于他的到来,显然还没有准备。
她听到门口传来慕屠苏低沉的声音:“无妨,你先下去吧。”随即传来脚步声。
白芷立即缩回床上,见慕屠苏已然在自己的视野里,才装作艰难地爬起来:“世子……”她以为世子肯定会制止她做“艰难的动作”,未曾料到,他就静静地站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
白芷心里暗骂,被惹毛了的人是不是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白芷顺利完成动作,坐了起来,但不打算起床,她向慕屠苏解释:“白芷衣衫不整,恐怕无法起身了。”
慕屠苏问:“今儿下水做什么?”
“哦,东西落在水里,下水去取。”
“是吗?”慕屠苏兀自笑了笑,坐在床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方才白大人来找过我。”
白芷浑身一凛。
“他让我再考虑考虑,说是白家大小姐没我不行,三番五次想不开自寻短见,白大人爱女心切,可谓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让我好生为难。”
白芷死死抿着嘴,半晌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爹心有宏图,一直想精忠报国,奈何落在这穷乡僻壤之地,无用武之处。”
这话已然说得甚是明白,白渊之所以不放过慕屠苏,不是为女着想,而是为自己仕途考虑。她所作所为,都是被逼无奈之举。在白渊看来,做了恭亲王的亲家,入京为官便有希望。
总的意思是告诫慕屠苏,不要想多了。
“如此啊……”慕屠苏眼底有着一闪而过的失望。
“白芷想再求世子一件事。”
“你有什么筹码能保证,我有求必应?”慕屠苏嘴角噙着讽刺的笑意。
白芷无话可说。她毫无筹码。
慕屠苏起身欲离开。
白芷急了,扯开干哑的嗓子喊:“世子,我爹一向清高,不求嗟来之食,世子无须同情我爹给他京官,我爹能凭一己之力达成他所愿。”
慕屠苏未回头,只道:“白姑娘想多了,我不是大善人,不会随意帮助别人,尤其是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白芷了解慕屠苏,他既然这般说了,他就不会做。一切都十分顺利,希望能平平安安度过这道坎。
仿佛上天听到了白芷的祈祷,原本计划在苏城住个半年的恭亲王妃收到恭亲王得病的消息,二话不说,立马收拾行李要回京。
白家上下,皆来饯行。
白府大门口,停有一辆马车。
恭亲王妃礼貌地对白渊道:“这些日子,多亏白大人照料,实在麻烦了。”
“王妃客气。”白渊躬身。
恭亲王妃把目光自然地转到白芷身上,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径直上了马车。在一旁的慕屠苏在上马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白芷,眼中幽深又迷离,白芷看不出他心里所想。
她本以为他会不动声色地离去,未料他最后说了一句话:“我不怪你。”
“……”这话什么意思?
白府上下皆错愕,围观的群众开始议论纷纷。
白芷脸色煞白,眼睁睁地看着慕屠苏带着叵测的笑意上马车。那一刻,白芷多想跟着上马车,把慕屠苏大卸八块。他临走之前多说废话也可,为何单单留一句引人遐想的话?
不怪她什么?不怪她不要他?不怪她求他拒婚?这些都是她一人的揣测,其他人所知的是:世子提亲,又突然自行退婚,不知缘故。
如今他一句不怪她,就将责任全推到她身上了。那些意淫的群众会想到什么程度,白芷不禁在心里抹了一把汗。
慕屠苏离开后,白芷当即被白渊请到大厅。大厅里站着忧心忡忡的柳氏,脸上露出甚是可惜的神色的二娘,不理解的白芍,还有快哭的清荷,以及白府几个有地位的家丁、嬷嬷。
白芷心想,完了,集体想歪了。
清荷跪在地上,不停地抽泣。白渊一掌拍在桌板上,清荷吓得浑身一颤,停止抽泣。白渊大怒:“说,小姐的奸夫是谁?”
白芷听到这话,胸口钝痛,果然不出她所料。
“清荷不知,清荷什么也不知。小姐都是和秋蝉姐姐出去的,很少带清荷。”清荷缩着身子,浑身发抖,显然是吓坏了。
白芷在心里哀号,她干吗要这么说,这么说让别人怎么遐想!虽然这是比珍珠还真的大实话。
白渊把犀利的目光移到白芷身上:“从实招来。”
白芷昂着头:“清者自清。”
“那世子为何突然拒婚?又为何说不怪你?”
白芷早就想到白渊会如此问,早就想好对策。她抖抖衣袖里的手帕,暗自掐着自己的大腿,疼出眼泪来,便拿着手帕去抹,哽咽地说道:“世子邀我去湖中泛舟,我本开心应承了,未料,偶遇小红花。”
“小红花?丽春院的头牌?”一名小厮激动得不顾场合地说道,后觉白渊在瞪他,知道自己说错话,自觉地闭嘴。
白芷继续道:“小红花姿色过人,世子眼冒桃花,竟不顾我,直奔她而去。小红花知他是世子,故意隐瞒她是青楼女子,故作娇羞,两人一拍即合,卿卿我我。我怒火中烧,忍无可忍,直接扇了她一个耳光,把她推到湖里。世子本想拉住她,未料一并落入水中。世子不懂水性,险些淹死。”
众哗然。白渊蹙眉:“继续。”
“幸得路人相救,两人幸免于难。世子觉我粗鲁,性格泼辣,又爱无理取闹,直言要拒婚。我气不过,顶撞了他几句,说了些难听的话,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丢尽颜面。”白芷露出后悔的样子,“我多么后悔,应该到大婚以后再露本性才是,真是万不该啊。”
众人皆为白芷感到可惜,怎么这么早就本性流露呢?
白渊无话可说,自个儿女儿是什么性子,他早已习惯。可人家京城来的,之乎者也,知书达理,白芷这样的性子肯定扛不住,对方退婚也理所当然。
原来,世子所说的“不怪你”是不怪她不懂尊卑,无理于他,让他失了颜面。
白渊唉声叹气,语气也没有方才那么冲了:“罢了罢了,有缘无分,看来我这辈子是没戏了。”
二娘温柔安慰:“老爷,事在人为,靠不了关系,自个儿努力,皇恩浩荡,皇上是会看到的。”
瞧瞧,二娘的嘴就是伶俐,柳氏则是手持佛珠,嘴里碎碎念着,不知是念《金刚经》还是《易筋经》!
“散了吧。”白渊蹒跚离去。
白芷在那一刻感觉到白渊老了。作为女儿,她应该为爹锦上添花,而不是阻碍他。可一想到梦里,白渊升迁做了京官,只带二娘和小弟去京城,留下娘和她还有白芍留守老宅,娘郁郁寡欢,身子越来越弱,最后被瘟疫夺了性命,心里便不是滋味。
她不愿此事发生,所以,她不得不对不起爹。
回到房间,白芷生着闷气。她不知慕屠苏留下最后一句话有何用意,是报复她,还是戏弄她?清荷见白芷怒气冲冲的样子,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怕白芷迁怒于她。
白芷扫了她一眼,嗔怪:“以后做哑巴便可,做老实人,吃亏。”
清荷点头称是,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什么话想说便说。”
清荷犹豫了一会儿,从袖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白芷:“这是世子命我在他走后给小姐的。”
白芷扫了眼信封,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白芷”二字。她认识他的字,是他的笔迹。
她拆信,看了会儿,捂住胸口,两眼一翻,差点晕倒。还好清荷及时扶住她:“小姐,怎么了?”
白芷颤抖地握着信。
信上云:屠苏不知白小姐欢喜何人,曾问白府上下,皆不知,便想,白小姐喜欢之人,一定不被白大人接受,若是白芷无人问津,只有他一人肯要,时间长久,白大人必定接受。你不用谢,算是告别之礼。
他故意说不怪她,是想告诫在场的所有人,她给他戴绿帽子了,所以他才退婚。然后众人就像她爹一样,首先想到的就是有奸夫。
慕屠苏的意思就是让她无人问津,成为老姑娘,然后她所谓的心上人一枝独秀,冲出来要她,白渊肯定欢天喜地地把她嫁了,也不会管这枝独秀是不是缺胳膊断腿、脑残白痴儿!
这法子固然好,可她的心上人……戏法也变不出来。
这真是画蛇添足,净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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