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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谢子臣的话, 桓衡立刻呸了一声, 怒道:“老子和你打, 打死了也不会去找我爹。别把我当成你们这样的窝囊废!”
谢子臣方才说那些话, 也就是激一激桓衡。上辈子桓衡年少时没进过盛京, 一直跟着自己老爹在北方边境, 等他爹桓松死的时候, 他不过十九岁,直接继承了他爹大将军的位置,一直待在北方。他二十岁时, 溯江而上直灭陈国,战功累累,在朝中声势一度到了让当年天子苏城也为之忌惮的程度, 在朝中肆无忌惮横行七年, 最后第三次北伐失败,战死沙场。
他死后, 这才迎来了谢子臣的时代。从一介幕僚走到摄政王, 谢子臣的一路不可谓不艰辛, 而与桓衡斗智斗勇那些年, 他可能比桓衡自己还了解他。
桓衡一生都很痛恨他人说他是因为桓松才能坐上大将军的位置,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桓衡一直引以为耻。如今桓衡尚在少年, 乃大将军之子,而谢子臣不过一介庶子, 正面起了冲突, 无论如何谢子臣都是要吃亏的,于是他先激了对方,等桓衡放出话来后,谢子臣立刻道:“你出来。”
一看谢子臣的架势,蔚岚立刻觉得不好,忙上前道:“两位方才初识,何必上来动武,我们不若去庭院中备下水酒,畅饮一番?”
谢子臣没说话,他静静看着桓衡。别人他不一定打,桓衡这种人,他不打白不打。
桓衡注意到谢子臣的目光,他的目光平静淡定,明明注视着他,又似乎全然没将他看在眼中。桓衡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将蔚岚推开,认真道:“打就打,出了事儿算我的!”
“阿衡!”蔚岚有些无奈了:“这是宫里,不是边塞,别总想着打来打去的,到时候吃亏的是你。”
“可我想和你住啊。”桓衡听蔚岚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慢慢收回刀来。他的气性一向是来得快去得快,谢子臣静静看着,淡淡说了声:“懦夫。”
“你他娘……”桓衡立刻激动起来,提着刀就要砍,蔚岚赶紧搂住桓衡的腰,劝道:“阿衡莫气,我随你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去,看看还差什么,隔日出宫了,我带你去买。”
“阿岚你放开,看我今天不砍死他……”
“阿衡,切勿冲动,我这是担心你!”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今天一定要砍死他……”
在桓衡和蔚岚对话拉扯中,谢子臣默默走开了。走到院外,刚好遇到王曦带着人搬着东西进来,见谢子臣走出来,王曦行了一礼道:“谢四公子。”
“王七公子,”谢子臣握书还了一礼,扫了一眼道:“王七公子刚来?”
“母亲挂念,絮叨了许久,”王曦笑了笑,转头看向内院道:“听说我们是两人共居,谢四公子可知自己室友了?”
“魏世子。”谢子臣表情淡淡,王曦微微一愣,用折扇敲了敲手,惋惜道:“可惜了!来时曦还在想,是否有机会能与魏世子同居,居然让子臣捷足先登了!”
听这话,谢子臣悠悠看向了院子,淡道:“也不一定,方才桓公子来了,要与我换房,也不知张公公那边是什么意见。”
“换房?”王曦眸中眼珠转了转,随后朗声笑道:“要换,子臣也该换给我才是!我且去看看。”
说着,王曦便带着人跨入大门中,他让下人去了他的房间,自己转头去了蔚岚的房间。刚一入内,就看到蔚岚正在哄着桓衡:“你看你就住在我隔壁,根本没有换的必要,要不这样,你要是想我,我便去与嵇韶说上一声,同他换一夜睡一下,你看可好?”
“那我若是想阿岚,阿岚可来呢?”王曦在外听到这话,扬声摇着扇子进来,桓衡豁然起身,指着王曦怒气冲冲问蔚岚:“他又是谁?!”
“在下王曦,”王曦秉持了一贯抢答精神,上下打量了桓衡一下,目光中全是欣赏之意:“这边是桓衡桓公子了吧?”
王曦态度好,桓衡也恼怒不下去,僵硬点了点头,又去磨蔚岚,正巧,一个身着蓝色宫人服侍的太监走了进来,见到三人后,那太监恭敬行了个礼道:“王公子、桓公子、魏世子。”
“张公公。”王曦同蔚岚向太监见了礼,桓衡看见蔚岚行礼,也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太监笑眯眯扫了三人一眼,却是问:“谢公子呢?”
“子臣出去了,”蔚岚接了张公公的话,上前道:“张公公寻子臣何事?”
“是这样,”张公公笑了笑:“林公子今日找到奴才,说是想和谢公子换个房间,林公子脸薄,老奴这就来问问,现在谢公子不在这里,不知魏世子可知道去了哪里?”
听到这话,在场人面色各异,片刻后,桓衡最先出声:“不行,要换也是我和那个谢子臣换!”
“呃……”张公公面露难色,王曦摇着扇子道:“张公公,恰巧,我来此处,也是找子臣说这事。”
“这……”张公公看了一眼几人,有些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张公公就看向蔚岚:“要不,就由谢公子自己决定吧,他要换,与谁换,如何换,都端看谢公子的意思。”
张公公这话,就是又将锅扔到谢子臣身上。可谢子臣一个庶子,真要和这些人缠起来,必然是吃亏的。蔚岚也明白张公公的心思,清咳了一声后道:“既然大家都想换,不如不要换了。”
“阿岚……”桓衡有些不满,蔚岚淡淡扫了过去,桓衡一看就知道,她这个样子,就不必再说了。
蔚岚虽然喜欢男人偶尔耍小性子,可她不喜欢彻底将她的话当做不存在的男人。
知晓蔚岚的性子,桓衡也不再说话,退了一步道:“那过些时日,你带我逛逛盛京吧。”
“当然,”蔚岚复又笑开,转头瞧着王曦道:“阿曦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王曦眨眨眼,蔚岚瞬间反应过来,他来时的时间刚好和谢子臣出去的时间差不多,他来搅和这一趟,怕是特意来给谢子臣解围的。
她不由得笑了笑,张公公点头道:“那奴才这就去和林公子说一声,就先退下了。”
说着,张公公便退了出去。
三人聊了片刻,蔚岚将桓衡和王曦一一送走后,站在门口,轻叹出声。
染墨在后面恭敬站着,有些疑惑道:“世子在叹息什么?”
“谢子臣的路……”她面露不忍,叹息道:“不好走啊。”
“谢四公子毕竟是庶子出身,”这次染墨觉得主子说得甚有道理,决定不怼她了,认真道:“能入宫已是极有本事了,逆水而上,自然艰难。”
“可惜了,”蔚岚转过身去,口气犹是怜惜:“如此一个美人,何必走得这样艰难呢?”
若他愿意好好嫁给她,她自然会护他一方天地,何须在外如此备受屈辱?
蔚岚摇了摇头,来到案牍边上,随意翻了本书,坐了下来。染墨在一旁继续打扫屋子,心里思索着,主子不好过,那个下人估计也不好过吧?
这样想来,虽然她女扮男装跟着世子,但也算吃香喝辣没人敢欺负,想想竟有点开心呢!
主仆两心思各异想着的时候,另一边站在树下吹冷风的谢家主仆一人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公子,”谢铜揉了揉鼻子:“起风了。”
“嗯。”谢子臣点点头,思索着蔚岚那边应该清静下来了,转身道:“回吧。”
谢子臣回到屋中时,果然不出所料,屋中已经安静下来了。
他脱掉木屐踏入房中,在蔚岚的注视下走到她身前,端正跪在案牍面前。
他的衣服一直很简单,单纯的玄色布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这样朴素的穿着,若是在一般人身上,便显得寒酸了些,但是在谢子臣身上,因容貌太盛,众人也注意不了太多。
谢铜上前来,给他们两人倒了茶,蔚岚知道他有话要说,温和瞧着他道:“子臣何事?”
“你欲与谁共室?”谢子臣开门见山,蔚岚挑了挑眉,颇为诧异:“你是何意?”
“为何是我?”
谢子臣脑子转的太快,来之前他就想过,必然是会有人去找张公公的,一旦找的人超出两个,张公公就要将这事儿的决定权放到他身上。可他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真的和这些人起冲突。但只要这事儿推在他身上,无论他让或者不让,都是要得罪人的,不让,都得罪;让,得罪没让给的那个。那最好的方案便是蔚岚来选,将事情推到蔚岚身上去。
然而蔚岚反问出声,他即刻明白,蔚岚已经替他挡了下来,不由得问了这一句。
王曦与她关系颇好,桓衡又与她乃旧友,最后选的却是他,这是什么缘由?
听谢子臣的话,蔚岚握着书卷,不由得笑了笑,清丽的眉目在灯火下带了几分温和:“子臣救我长信侯府,我自会报恩。将子臣交给别人,岚不敢放心。”
如今院落中都是重臣嫡子,他与任何一个人同处一室,怕都要受些欺负。
方才拒绝几人,也是有了这些考量。
谢子臣微微一愣,不曾想过蔚岚竟会想到这些。他一直将蔚岚当做一个盟友,所谓盟友,就是统一战线时就相互提供资源,等战线没了,也就分道扬镳了。
然而对方却如此诚恳待他,想得如此细微,让谢子臣不由得心中有了些许感激。
他重活两世,都是孑然独行,倒第一次有这么一个外人,如此上心待他。
他垂目不言,正巧此时,一个小太监来了房前,恭敬道:“两位公子,陛下于水榭摆宴,为诸位公子接风洗尘,还请两位公子准备一下,一刻钟后便该前往水榭了。”
“劳烦公公。”蔚岚抬头笑了笑,谢子臣也点了点头。
说是准备,也不过就是换套衣衫,这两人的屋子其实很大,内阁是床铺,外面是书房正房,内阁中又单独隔出一个小屋,做沐浴之用。
谢子臣先进内阁屏风之后换了衣衫,蔚岚这才随后进去。染墨给蔚岚绑着腰带时,忍不住压低了声道:“主子,我觉得这个房屋结构很危险啊。”
“唔……”蔚岚抬着头,用手感受着脖子上那个假喉结。这是林夏给她做的,为了不让人看出来,这喉结可以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活动,十分逼真。
染墨在她腰上绑了一圈又一圈绷带,而后用衣服套上,花费的时间自然比谢子臣多得多,但出来时,谢子臣也没多说,抬了抬眼皮,淡道:“所有人都在等了。”
“是我的不是。”
蔚岚笑了笑,打量了谢子臣一圈。他依旧是一套玄衣,如果说有什么变化,估计就是换了腰带的颜色……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在谢子臣尚未反应过来时伸手往他腰上一揽,又在肩上一划,谢子臣面色瞬间就变了,不由得道:“你做什么!”
蔚岚摇了摇扇子,故作神秘道:“日后你就知道了。”
说着,便走了出去。
出去后便发现,果然所有人都等在那里了。
大家都换上了华丽的衣衫,从发冠到玉佩腰带,无不透露着“精致”二字,唯独只有桓衡,明明爹是大将军,却还像谢子臣一样,就穿了身玄色广袖,带了个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糙的玉冠。他站在那里,仿佛极不舒服似的,眼里全是烦躁,见蔚岚来了,这才亮起眼睛,往前疾走了几步,结果一脚踩到了衣摆前方,直接就摔了过去。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在蔚岚及时伸手,一把扶住了他,不由得有些无奈道:“怎得弄如此长的衣摆来?”
“哎呀烦死了,”桓衡苦恼皱起眉头:“我已经选了一件看上去最将就的,这盛京的衣服怎么这么烦。”
说着,桓衡上下打量了蔚岚一眼,不可思议道:“你到底是怎么穿着这种衣服还行走自如的?”
“习惯就好。”
蔚岚笑了笑,同众人道歉了一声,随后所有人便跟着太监往水榭走去。
尚还在路上,众人都不太熟识,也就不大多话,多是熟悉的人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王曦林澈混迹于世家圈中,几乎同所有人都能搭上几句,而蔚岚因为容貌俊美、看上去又易于相处,没几分钟就被两个衣衫华丽的少年缠了上去,兜兜转转,反而是谢子臣和桓衡两个人走到了一块。
让桓衡和其他人多多接触,也是蔚岚所希望的,哪怕对象是个不太可能成功的谢子臣。
于是蔚岚将目光从趁着脸了两个黑衣男子上移开,看向面前的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一个身着了绘着白竹的青袍,另一个穿了写了草字的白袍、外面笼着轻纱。二人面上均涂抹了脂粉,更衬唇红肤白,柔美了几分。
实话来说,蔚岚是不太能理解盛京在化妆这件事上的审美的。但她向来善于从男子身上发现美,倒也从层层脂粉之色下识出对方面容,倒也算俊雅。青袍那个是阮康成,白袍那个是嵇韶,均是出了名的才子,两人本是见蔚岚貌美,故来结识,结果几句话聊下来,发现蔚岚其人比容貌还要让人倾心,便围着蔚岚不肯走了,活生生将蔚岚身边的桓衡挤了出来。
三人走在前面,聊得不亦乐乎,大老远都能听见蔚岚朗笑之声,桓衡和谢子臣跟着走在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跟在他们两身边的小厮都觉得,天有点冷。
走了一路,桓衡终于忍不住,先问了句:“她在盛京就一直是这样?”
谢子臣悠悠看向桓衡:“她在边塞,难道不这样?”
一听这话,桓衡就熄火了,有些无奈道:“是,她在边塞也这样。”
“那魏世子,倒是个很专一的人。”谢子臣凉凉开口。桓衡有些疑惑:“专一?”
“专一风流的性子,倒是没有变过。”
桓衡:“……”
总觉得谢子臣的话,似乎有什么不对。
好半天后,桓衡终于找出理由,认真道:“我兄弟长袖人脉广,你怎么能说她风流?她又不是和女人这样!”
听到这话,谢子臣淡淡看了过去,眼中全是同情。
看着桓衡在月色下漂亮而单纯的眼,谢子臣想
——边塞这些年,这傻子肯定让蔚岚吃了很多豆腐。
看谢子臣的眼神,桓衡总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他为了不让自己心虚,接着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兄弟这品行、这容貌、这性格,哪个不爱?朋友多点又有什么?你自己还不是赖着和她当室友!”
一说到这,桓衡就来了气。谢子臣看着气鼓鼓的桓衡,将目光转了过去,淡道:“你开心就好。”
桓衡:“……”
这人明明没说什么,为什么感觉好生气!!
阿岚,总有一天,我一定要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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