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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猛的一声惊堂木拍桌而响，原本闹哄哄的茶馆子一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那说书先生端着一脸的凝重和惋惜，对着一屋子坐的满满当当的听客是声情并茂，阴阳顿挫地徐徐道来。
“那横霸中原三百多年的大垣国是一朝夕间就灭国了。”
那说书人话头一顿，混浊苍老的两只眼珠子咕噜噜地轻扫过满屋子乌压压一片的脑袋瓜子，各个都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他看，这才满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大垣国的国君慕容氏是卷铺盖带走了宫里头最值钱的宝贝，还有一大帮子的老婆孩子，弃了皇城就跑了。那楚国的大皇子带了十万精兵，团团围住了那皇帝老儿的老巢，然后一把火就烧光了这大垣国花了几十年工夫才建好的，仙境儿一般的未央宫殿。那大火足足是烧了三天三夜，把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但都已经国破家亡的垣国人的眼睛全都烧红了。”
“哎呀，那真是可惜了！”
人群里响起一阵阵“啧啧”的叹息声，一个圆脸的年轻后生却是冒出个头来，结巴着嗓子大声地问道。
“我听说那垣国的公主可是仙女下凡一般的妙人儿，那她也一起跟着她老子逃走了吗？”
那说书先生没有立刻发声，只是端起了一个豁了口的破瓷碗，嘬了一口满是碎茶叶沫子的粗茶。
“咕咚”一声，茶水咽下后才不紧不慢地接了腔。
“老朽也不知道那垣国的公主有没有逃走，但这名叫柒雪的公主倒是有几件新鲜事儿可以说上一说。”
众人又都齐齐伸长了耳朵准备洗耳恭听。
“这小公主是那慕容氏唯一且年纪最小的女儿，排行老七，名号唤作淳馨公主。据说长的是美若天仙，名艳四方，很是受得这皇帝老儿的宠爱。然而这七公主的母亲，却并不是这垣国宫中的任何一个嫔妃。”
“啊！？”
人群中又是发出一阵不可置信的疑惑声。
那说书先生大扇子一挥，也不再卖关子，继续向众人解释道：“这小公主的母亲就是垣国那赫赫有名的追月大将军，叶如莘。她和那慕容氏育有一子一女，却始终都没有入宫封得名份。那慕容氏也是悬空了后位，据说就是为了留给这叶大将军的。”
又有个好奇的汉子窜出来问道：“那这漂亮的小公主呢，到底还活没活着吗？”
那说书老头儿却是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淡淡说道：“活不活着，老朽不敢妄言。只是老朽曾经听过一个极少有人知道的秘闻，说的就是未央城破那日，楚国那大皇子楚子珞带兵攻城之时，曾经在未央宫里遇到了个女刺客。”
“据说那女子手执一把纯金弓箭，本领极其厉害，差点儿就一箭射死了这楚大皇子。听那日在场的人说，那女子自称姓叶，名叫柒雪。至于这女子的下场，也用不着老朽多说了吧！这乱世道的时候，不论是皇子平民，人命都是如草芥一般低贱的很啊！”
说书人不再言语，众人也是表情悻悻了起来，心中不免有些沉重，仔细想想，他们当中，谁都不也是从那段兵荒马乱的时候熬过来的呢？
就在众人都有些意兴阑珊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这茶馆的最角落里，一个背着光独自坐了许久的瘦削身影，却是悄无声息地一个人就默默走了出去。
这人面前的茶水点心是一点儿没动，桌角边上压了块大大的银锭子，明显都够买上好几大桌子的好酒好菜了。
桌上只用指沾着茶水留下了草草几个字：“赏那说书的”，一不小心都会注意不到。
如此随性的打赏，还真是个任性洒脱的主儿！
也不知道待会儿店小二来收拾时，还能不能看到这听书人的一番心意。
这边街上，一路慢慢晃悠着的我，却是可以接着刚那说书人的话头，再说上更多些这亡国公主的倒霉经历。
话说七月七日那夜，这小公主从梦中被一阵吵嚷声惊醒，却发现这楚国的大军已经气势汹汹地兵临城下了。
那公主的贴身婢女跪在地上，颤巍巍地告诉了这倒霉蛋儿，她的亲爹只丢下了她一个人，带了别的五个儿子和大小嫔妃弃城逃亡了。
而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在守城时被流矢所伤，不慎掉下城楼摔死了。
这一下子就变得一无所有的可怜小公主索性心一横，决定和这灭其国毁其家的楚国大皇子一起鱼死网破，于是带着她父王送她的一张金弓，站在那宫门口就候着那长驱直入的楚国大军。
待到那楚军进了未央宫之时，自然是要盘问一番这孤零零一个人站着，却是一身盔甲戎装打扮的小公主的。
这小公主随了其母的姓，对来人自称叶柒雪，趁楚军不备之时就出手偷袭了那楚子珞，一弓三箭，连珠而发，箭箭都是角度刁钻，直冲要害。
小公主自小习得其母叶家箭法之精髓，本该是万无一失的绝杀，却不知哪里出了差错。
除了一箭将将射伤了那楚子珞的脖颈，其余两箭竟都被他徒手抓住！
老天要人三更死，不会留其到四更，刺杀不成，这亡国公主的一条小命，也就彻底交代在那个夜色微凉的夏夜当中了。
只可惜拼上了全部，也还是没能带着那楚子珞为她一起陪葬。
于是乎，这倒霉蛋儿公主在射杀楚子珞的下一瞬间，就被楚军射出的弓林箭雨活活给穿成了一个筛子，瞪大了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却是到死也无法瞑目。
故事说到这里，应该就是尾声了吧！
不过我还知道些更玄乎的。
不得不说这万箭穿心的滋味，确实不是一般凡人所能忍受的痛苦。
这般的折磨还不算完，这气息已绝的小公主居然一下子就灵魂出窍了，残存的一缕幽魂高高飘在了半空，眼睁睁就看着一帮敌国的糙汉子一齐涌过了过来，围观着自己的尸体。
这可怜的小姑娘在那时候是哭也哭不出，叫也叫不响，就在万念俱灰之时，那楚国的大皇子却是下令厚葬了她，这下小公主才暗暗松了口气。
可刚定下颗心，就看到那楚子珞缓缓俯下身子，带着一种悲悯的神色凝视着已经死去的女子的面容，忽然伸出手缓缓抚上她的脸庞。
突然间，他转过脸望向小公主魂魄所在的方向，眼里带着璀璨的光，就好像可以看到半空中这小公主的残魂一般，把这可怜的孩子吓地差点再死过去一回。
这时天边的一轮红日在空中徐徐升起，小公主的魂魄迎着阳光开始慢慢消散，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终于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然后呢？
哪还有什么然后呢，这世上就此再无垣国，再无慕容柒雪。
我对着自己冷笑了一声，却是裹紧了衣服加快了脚步，迅速就消失在了滚滚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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