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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高手对决
顼婳坐在木狂阳身边, 两个人挨得近, 不时轻声低语。几位掌院的目光几乎同时聚集到二人身上, 玉蓝藻问:“这女子, 怎么看上去略微熟悉?”
不动菩提点头, 也是目带疑惑。载霜归听见二人说话, 心知此事瞒不住。顼婳就是只萤火虫,在哪里都会发光。
他说:“傀首顼婳,作客阴阳院。”
其他几位掌院、长老一听,目光就变了。
刀宗大长老付醇风当先问:“傀首前来九渊, 为何我等一无所知?”
载霜归也是老狐狸一头,哪里理会他语中不满,一句话就把他给堵了回去:“傀首同天衢子乃是至交好友,她若不想挑明身份, 天衢子想必也不好多说。”
付醇风一滞,这是当然的。难道天衢子容留自己好友在阴阳院暂住, 还要几位掌院首肯吗?
可是画城傀首, 毕竟身份不同。
付醇风说:“当年奚掌院擅用禁术, 受以三百鞭七贤戒尺之刑, 是否正因此事?”
他旧事重提, 诸人难免眼神异样。如今宗主神识久不苏醒,九脉掌院各自主事, 还算是融洽。但是如果另立宗主一事被搁上日程, 只怕情况就会有一些微妙变化。
九脉掌院倒也罢了, 没什么争名夺利之心。但他们身后的长老, 可并不这么想。谁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再进一步,一统九渊,站到玄门第一人的孤峰上?
他这一番追问,倒显得天衢子处心积虑。载霜归沉吟片刻,旁边不动菩提突然说:“天衢子营救傀首,乃一心为宗门着想,七贤戒尺实不当受。”
付醇风一怔,可不动菩提身边的佛宗大长老步梵莲也未开口,佛宗这是明显站在天衢子一边了。旁边玉蓝藻也含笑道:“正是。说来,道宗今年可是一个内门弟子都没有。日后若是魔傀得以被九渊消化吸收,阴阳院可要首先考虑道宗。”
他这话一出,顿时其他人都有意见了。器宗九盏灯道:“玉掌院此言何意?难道器宗情势不比道宗危急吗?”
剑宗拜星站得离诸人最远,此时一边擦手一边说:“剑宗何尝不是?载霜归长老,大家一脉同门,可还得一视同仁才行。”他平素与其他掌院都不太热络,此时当然不肯落后。
魔傀之事,事关宗门新鲜血液的传承,如果这事都不上心,那宗门掌院或者长老当得未免太过儿戏。
而正是他们一开口,其他长老也纷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顿时也顾不上再对天衢子的用意过多揣测,立刻纷纷争夺起魔傀的分配问题。
他们离得远,说话间也使用了连衡屏蔽,顼婳并不知几位长老的谈话内容。她跟木狂阳都津津有味着注视着试炼场。
今日的阳光很稀薄,淡淡地让人感觉不到炎热。天衢子极快地出了三刀,而典春衣更是丝毫不敢大意,三刀之内已经结了七阵。
顼婳惊叹:“典春衣对法阵的时机掌握,简直是无懈可击。”
每一个法阵的耗时长短、使用灵力、覆盖范围,全部在意料之中。七阵互相辅助,有攻有守,简直完美。木狂阳冷哼一声:“出了试炼场更惊艳,那罩子束手束脚,令人生厌。”
顼婳点头,实战当然比试炼场精彩得多,但是若出了试炼场,那二人对决,就一定会有损伤了。这恐怕是不会被允许的。
木狂阳将脑袋与她挨一块儿,说:“天衢子不太正常啊。”
顼婳目光重新投入场中,天衢子一直快攻,刀修的招式他用起来也是行云流水。但是看了几眼,顼婳就皱了眉,她说:“典春衣要失利了。”
木狂阳瞪大眼睛:“哪里哪里?”
顼婳玉指纤纤,指给她看:“天衢子布下了三处陷阱,器宗的骨牢、道修的冰囚符、阵修的水禁术。全是限制对手移动的功法。哎呀,典春衣不应该使用水阵,妙音宗术法可能会使水阵适得其反。”
木狂阳一脸想吐,说:“什么阴阳院,简直应该改名叫恶心教。”
顼婳轻笑,身后却有几十位长老围了过来。
这个说:“傀首作客融天山,我等竟丝毫不知,真是失礼。”
那个说:“傀首风姿倾城,典掌院一直倾慕有佳,您二位又同为绝顶阵修,不如晚间前往阵院,容我等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还有人说:“器宗新出了几件精妙法宝,听说傀首法宝损毁,不如前往一观如何?”
木狂阳被吵得脑壳痛,这些长老在她眼中已经变成了闻腥而至的大苍蝇。顼婳倒是面带微笑,一一回应,美人腰身笔直,浅浅含笑,举手投足都带着一方之主的潇洒从容。
木狂阳知道她其实是想看这一场试炼的——如果场中是绝顶刀修对战天衢子,恐怕谁敢来打扰她,她就能剁了谁。这时候她双手一抬,一边搂住了一位长老,五指下滑,掌心在他们背上微一吐力:“弦长老这几年身材可是越来越好了。”她盯着妙音宗弦凝绝大长老的胸口,妙音宗衣裳飘逸,此时被她一按一拉,弦凝绝脸都绿了。
妙音宗肉身脆弱,他强行挣扎开去,薄衣之下,已经被按了五个指印。他可是有道侣的!!这若被发现,如何交待!!
他脱出木狂阳的魔爪,勉强笑道:“木掌院过奖过奖。”说完一看试炼场,立刻说:“此次对战精采绝伦,我先回去指导门下弟子。告辞,告辞……”妈的,背上好痛,不会被木狂阳打出内伤了吧……
他匆匆而去,木掌院又俯首在另一位大长老颈间轻嗅了一番,道:“行香子长老身上还是这么香。真是令人意醉神迷啊……”
道宗大长老行香子额际汗珠滚落,偏头避开她的唇,明明一脸铁青,却还要维持表面的客气。他笑道:“木掌院说笑了,此战不容错过,就不扰掌院雅兴了。”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
其他大长老压根没说话,整齐划一地拱手:“告辞告辞。”
连付醇风都没过来——毕竟当众被徒弟猥亵什么的,实在太没尊严了 ……
顼婳得以安安静静地看这一战,先前她以为典春衣的失误,竟然是一处诱天衢子进攻的陷阱。妙音宗的术法,确实容易限制水阵,但是金阵相助,若冒然攻击,只会得不偿失。
整个试炼场中,各色光影交织,典春衣站在其中,美若一场幻梦。而天衢子就是破梦者。他的攻势时而快、时而慢,然而二人如同棋枰博弈,每一着闲棋都慢慢现形,变成制敌、诱敌的利器。
顼婳凝视试炼场,目中两位风姿倾世的掌院已经隐去,只剩下各种各样的术法根源与招式轨迹。攻击凌厉霸道,防守滴水难侵,高手对决,真是行云流水般从容畅美。
顼婳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此战之后,她对法阵的理解,又将更上一层楼。
典春衣咬紧牙,与天衢子对阵,真是令人心力憔悴。他退至阵中,蓦地引爆地、雷、地、火四法阵,试炼场瞬间惊破之声频响,烟尘四起。连衡震动,于是整个融天山都轻轻一颤。
诸人心中一惊,平时为了观看效果,掌院们很少会使用这样影响视觉的招数。今天典春衣为何如此?
典春衣是有苦说不出,天衢子今天换了风格,以往他都是温吞的稳扎稳打型。根本不在乎耗费时间。可是今天他跟疯了似的,步步紧逼,他若不爆阵自救,只怕已经被他符箓爆了头。
虽然试炼场不会有太大损伤,但是大庭广众的,他堂堂阵宗掌院,不要面子的?!
可是这场自救只是失利的开始,他知道。果然天衢子的弦音破开烟障,削去了他一片衣角。
败象已现,但他仍抗压而战。顼婳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天衢子的术法排布,慢慢在她脑海中连结成线。典春衣爆阵,早在双方交手之初,隐患便已埋下。而他像个最有耐心的猎手,慢慢拉动这根引线。
思维之敏锐,出手之果绝,真是令人惊恐。
顼婳赞叹了一声,木狂阳说:“典春衣打完这一局,估计一年都会犯恶心。”
顼婳轻笑:“典掌院也是不凡。”木狂阳哈哈一笑,她却突然又叹道:“可惜到了这一步,人求的哪里还是什么不凡。”
木狂阳脸上笑意顿敛。当然啊,这天外之天,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天道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渡过了天劫,真的就是神吗?神又拥有怎样的力量?
那玄门之巅的孤峰上,是不是能看到不一样的日月风光?
人到了这一步,还如何能安于不凡二字?
典春衣被天衢子削去三片衣角,阵宗大长老找到载霜归,载霜归几乎没等他说话,立刻关闭了试炼场的观战效果。随后对诸弟子道:“今日对战,到此为止。大家回去之后,各写千字感悟,交至大长老处。”
诸位弟子不觉有异,纷纷应声,随后离场。
顼婳也准备走,一回身,看见站在人群之后的贺芝兰。贺芝兰身背宝剑,眉眼与贺心璧略有几分相似,然双唇紧抿,显得更坚韧些。
木狂阳也看见了她,轻声说:“天衢子的小情人哎。”
顼婳打量了一眼,关于此女,天衢子之前有解释过。但独自向她解释,意味又有些不同。顼婳是个善于为别人保守秘密的人,当下只是道:“哦。”
木狂阳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你知道二人是怎么认识的吗?”
顼婳这倒是确不知情,她说:“啊?”
木狂阳哈哈大笑:“灵堂,这小妹妹的父亲就是贺心璧……”天衢子初见贺芝兰,她便在场,此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顼婳随她走出试炼场,说:“这样的相识似乎极为普通嘛。”
木狂阳拍拍她的脑袋:“可怜的顼美人,我听说,后来天衢子又悄悄跑回了灵堂,贺芝兰也是个厉害角色,就在守灵床上与他来了个被翻红浪……”
“……”这口味也太重了吧?顼婳说:“奚掌院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
木狂阳说:“天真。男人从外表哪里看得出来?你别看他平时冷冷淡淡、一脸正经的模样,指不定连心肝都是污黄污黄的!”
“……”天衢子的心肝是什么颜色,顼婳不知。但听完这番话,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污黄污黄的。
试炼场里,对战当然还在继续。几十位长老面色凝重,各自记录双方交战术法和招式。典春衣虽然情势不利,但发挥十分稳定。只可惜遇到的是天衢子。
他嫡传师尊,名义上是载霜归,但是却一直得宗主水空锈格外看重。自从担任阴阳院掌院以来,他有一项记录保持至今,那就是——对战零失误。
典春衣一路等待战机,却已知必败无疑。然,不可放弃。
他战到最后,爆体为阵,试炼场中他布下的所有法阵全部被引爆。代价是阵主的性命。可惜天衢子似乎早有预料,佛宗的金身罗汉、道宗的金光神咒他留在最后一刻使用,两大护身功法替他挡下了这强力一击。他后退一步,仅受小伤。
胜负已分,试炼场关闭。
诸位大长老立刻上前,典春衣单膝跪在场中,全身是汗,只觉疲倦。疲倦到了极点,一步也不想挪动。阵宗四位长老同时上前,欲输入灵力相助。他挥手拒绝,只是指了指天衢子,说:“给我记着。”
天衢子双目低垂,见他衣衫滴水,良心终于受到一丝谴责,他说:“明天等你复仇。”
典春衣强撑着恢复了一点力气,用来大喝一声:“滚!”
天衢子就滚了。一路滚到斋心岩。
净无泥令外门弟子上课,但这时候是对方才对战的自行讨论。虽然对于外门弟子而言,这样高深的术法他们只能看个热闹,但是经此一战,他们今天恐怕是没办法静心听课的了。
净无泥本是想让顼婳分析一下这场比斗的。但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顼婳的身份,魔族傀首……整个九渊仙宗的香饽饽。他自然是不管去指使了。
顼婳没有讨论,毕竟修为差别太大,她没法跟只上了大半个月课的外门弟子讨论这样精彩的高手对决。她正低头画着二人攻守招式,突然一粒小石子自窗外而来,落在桌上。她一抬头,就看见窗外,天衢子向她招了招手。
顼婳向他指指坐在角落里的净无泥,天衢子作了一个悄悄跑路的姿势。
顼婳自进入斋心岩后,一直挺遵守规矩的。不过今天可是你们掌院教的哦。
她一个缩地成寸,瞬间就出了学堂。
天衢子一直行到常青藤深处,眼见是不会有人来了,他方停下脚步。周围光线渐暗,时间已近正午。顼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很显然是一出试炼场就赶了过来。
顼婳莫名便觉不自在:“奚掌院寻我前来,是有事相告?”
天衢子背对着她,神情不可见,但身姿笔直僵硬,声音也难掩干涩:“正是。”
顼婳等了一阵,终于催促:“掌院请讲当面。”
“我想……”天衢子字字如金石坠地,既坚决又羞赧,“如果傀首想要尝试男女□□,能否……优先考虑在下?”
“……”所以你这是在求欢吗?顼婳凌乱了,这天地阳光,外加青藤野草都瞬间变得污黄污黄的。
天衢子一直没有转身,但身后人的沉默令他呼吸无序,她不说话,他便一直等。直到身体微颤,双手紧握。顼婳确实有些为难,她问:“所以今日,奚掌院是因我而战?”她早将昨夜醉后之言忘得一干二净了,却还记得自己是想约战典春衣的。
天衢子窘迫得已恨不得钻入岩隙中去,他轻声答:“班门弄斧,让傀首见笑了。”
顼婳说:“并不,奚掌院修为高绝,本座十分敬慕。”
天衢子几乎是鼓足勇气,又问:“那么……方才之请,傀首能否考虑?”
顼婳也是心乱,原来男女□□,竟是如此扰人。再看一眼面前人,连飘飞的衣角都令人心慌。她说:“奚掌院……美意,实在出乎本座意料。只是……”
天衢子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如果今日退避,日后恐怕永远无法启齿。他问:“傀首心中顾虑,可否坦诚相告?”
顼婳终于说:“不敢相瞒奚掌院,魔傀体质,极易受孕。而我……并不喜欢婴孩。”
此言一出,本应令大部分男子退避,然而天衢子却心中巨石落地。他声音更加艰涩:“此事可解的。”顼婳终于感了点兴趣——难道天衢子身患不育之症?
可不对吧,修为到了这种地步,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随后,她便听见天衢子道:“吾有化身一具,世间活物,皆有精、气、神,唯化身有神有气,却无法延绵子嗣。今日……正好可绝此患。”
身外化身,这几乎是玄门最高妙法。竟然要作此用途吗?
污黄……实在是太污黄了啊……
“啊……”顼婳听见自己的声音,软软地轻似蚊吟,“那……便有劳奚掌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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