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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将视线落在我身上，态度意外的诚恳：“老板，我不知道我今天怎么惹了你，可你一直都是我尊敬的老板。你才结婚没多久，其实你这种追求爱情的态度是很值得支持的，不过女人嘛，要知道男人可都是视觉动物。”
她凑近我小声说了句：“小陆才毕业，正是爱玩的时候。”
“你什么意思？”我顿时浑身警觉。
“没什么意思，你千万别误会，我是想说，渣女不少，渣男也很多，老板你可千万要小心。”小孙妩媚一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卡片放在我面前，“你应该好好学习一下，提高恋商。”
卡片上是一则恋爱培训班的介绍：提高恋商、甄别渣男、破解婚姻危机、巧妙应对家庭矛盾……专业离婚律师、知名情感专家王泽恺手把手教你谈恋爱！
我猛地拿起卡片塞进抽屉里，后悔至极，今天和她谈论这个简直就是一个最错误不过的决定！
“一茜！”我把辞职报告甩在副秘书一茜的面前，“把这个交给人事，复印一份给财务，快点办妥她的离职申请，还要抄送给法务部门，辞职和解雇一起做！”
*
回到家的时候，我妈来了。
我浑身疲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鲜牛奶来喝，顺道问她：“妈，你怎么来了。”
谢兰仪女士事业有成，业务繁忙，自从她和方胤然男士离婚后，就忙得不见踪影，一般亲自到我家等我的，多半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她那不饶人的利嘴吭腔训人了：“你还有脸问？等你被婆家欺负的流产你才会来找妈妈吧！”
“说得好像你多爱管我似得。”我下意识地顶了她一句。
“你说的对，我是忙，可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笨女儿？”谢兰仪女士一向坚毅的脸上攒满怒火，她猛地敲了几下玻璃茶几以引起我的注意力，“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都不告诉我。要不是陆骁妈妈打电话叫我劝你在家工作，我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她竟然还打电话给你？”
“想不到吧，傻丫头，你从小就是个闷脑袋，靠技术吃饭，根本不知道人家会怎么对付你。她要求我劝你辞职在家，让陆骁养你，我当时就问她陆骁能拿什么养你？你一个月好歹进账五十万，要是有什么好项目做成了，单一个利润就至少上千万，他陆骁算什么东西，区区小码农一年能挣多少？撑死了二十万还得加班加到死！”
我轻轻哦了一声，追问：“那她怎么说？”
“她当场就傻眼了，不过还在坚持，说你不辞职也行，把孩子打了再怀一个女孩。我就说让她做梦去吧！这么重男轻女的家庭，你当时结婚的时候怎么就不长个眼睛找男朋友？”
“我结婚还不是您同意的。”我有点心虚。
“我同意的？家里的户口本都在你这，你们打证的时候通知过我和你爸吗？”
“那你们离婚的时候还没通知过我呢！”
这话我说出口就后悔了，而她也是愣了一下没说话，不过就只有一个瞬间，神情就立即恢复了往日的强势，解释说：“我当时是支持你恋爱结婚，毕竟你都三十岁了还没谈过恋爱，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都不会让他们陆家人欺负你的。”
“你要干嘛？”
“就知道你傻不知道处理，走，跟我去陆家！”她拽着我出了门直奔陆家，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我自知拦不住她，但还是想劝劝：“哎、哎、谢兰仪女士！你能不能别像个火药桶似得啊，我已经跟陆骁提出离婚了。”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呢？”她并不感到意外。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没有任何迹象的小腹，讷讷道：“还不知道。”
“方文音，我可把话撂在这了，这孩子不能要。”她一脸坚定。
我瞪大了眼睛看她，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心里也能料到，我的母亲是巾帼不让须眉系列，她肯定会视我肚子里的孩子为“下流血统”，是不该出现的。
谢兰仪的高跟鞋踩在青石路上噔噔作响，一头知性又时髦的齐肩卷发，青灰色套裙将她竹竿似的干瘪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年近五十仍然风韵不减当年。
怎么我就丝毫没有遗传到妈妈的美丽和智慧？
“喂，是小潘吗？我是谢阿姨。”谢兰仪打电话从来都是这种口气，即便是对我的上司——潘磊。
不对，她这时候打电话给他干什么？
“小潘，我现在在丽湖水苑，你开车过来一下。对，就是文音的事，阿姨等你啊。”
她挂了电话，一脸得逞的神情，我十分抓狂：“妈！我简直不能理解你的行为！你喊他来做什么？”
“这还不明白？”她猛地戳了戳我的脑袋，像小时候一样，我拉紧了自己的衬衫衣襟，生怕她眼尖看到我脖子上的红印。
“妈这是在给你找帮手，你性格一直很内向，出了事都是自己扛着，身边没有个得力的朋友，好容易工作了遇到个能识人胜任的好上司，本想撮合一下你俩的——”
“妈你还说这个事！还嫌上次不够丢脸的！”我忍无可忍，甩开了她的手。
她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不再提那件让我倍感羞耻的事，可嘴上还是放不过我似地念叨：“真是一根筋啊！”
我们到了陆家，她根本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让我拿钥匙开的门。——谢兰仪女士从来都是这么火爆的辣椒脾气。
陆家人以为来了贼，紧张兮兮地跑出来，结果一看是谢女士，威风气势立马收了起来，好言好语地招待我们吃水果，看电视。
谢女士冷着脸坐下，直接遥控关了吵闹的电视声，屋子里立马安静的能听到隔壁的敲门声。
“我不跟你兜圈子。”她盯着我婆婆，不怒自威，“离婚。你们从这个家里搬出去。”
我在两位女人中间感到十分局促，缩了缩脖子，尽量在亮眼的吊灯隐藏起自己仍然非常红肿的脖子。
“谢总，我喊你一句亲家，可不是让你们有钱人这么欺负人的。我今天的电话也没打错啊，你是文音的妈妈，应该管着她结婚生子的大事吧？在我们那，生孩子必须是要生儿子的，没有商量的。”看得出，婆婆是强打起精神，她在我妈面前总归还是显得很弱势的。
“你没错，那你呢？”谢女士将视线落在我公公身上，“你也这么赞成她打电话羞辱你陆大海的媳妇，我的女儿？”
公公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耙耳朵”，凡事都听老婆，可今天奇怪了，他竟然板着一张脸数落婆婆：“你给亲家打电话了？我怎么不知道，你都说什么什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转眼他就态度十分温和有礼的对我妈说：“亲家你别生气，我家老婆子就是这么个脾气，执迷不悟。我是不赞成重男轻女这件事的，一切尊重文音的意见，不过再怎么说，这养胎是很重要的事情，工作上还是不能太忙碌了。”
我心想，又是糖衣炮弹，跟人吵架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擅长，全看谢女士一对二尽情发挥了。我静静坐了下来，拿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浑身的疲惫让我感到困意十足，撑着眼皮看他们争吵不休。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我看是陆骁的电话，赶忙关闭铃声，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去到门外接听。
“老婆，妈来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
“是。”
“老婆，你能不能下楼来，我就在家门口。”他顿了顿，“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没有犹豫就下了楼，他穿的是公司的制服，一脸疲惫的样子，将我紧紧搂住，力气大的像是要我揉进他的心里去。——这是偶尔看网络小说里的台词，我感到自己的这种少女心态有点可笑，但当时确实让我有这种感觉。
“真的对不起，能不能原谅我？我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我看着他满面憔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深情的眼神仿佛求婚的场景就在昨日，我不可抑制地心软了。
走之前，他拉住我的手说：“老婆，昨天在家里发生的事，你能不能别和妈说？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我皱了皱眉，想着这么吵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答应了他，而且这也是我的初衷。
一进家门，陆骁就拿出了最初做销售时的热情笑容，买了一堆营养品和护肤品，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份。
“别作秀了。”谢女士毫不客气地打破气氛，瞪着他，语气十分冷静：“陆骁，你妈妈给了文音两个选择，那阿姨我也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离婚。”
“不行！”陆骁打断了她的话，扑通一声跪在我和我妈的面前，态度十分诚恳：“我不会和文音离婚的，我真的喜欢她，她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
谢女士横眉冷眼地哼了句：“不离婚？就让我的女儿打胎吗？”
“不是的，妈，我妈那些话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您也别放在心上，她是农村人的观念，重男轻女，孩子是男是女都是我的骨肉，我会好好工作养家的。”
谢女士板着脸一句话没说，像是在等着什么，陆骁愣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十分激动地说：“我可以写保证书，如果因为重男轻女文音被强求打胎，我会立马离婚滚的远远的！”正说着，他立马找来纸和笔，跪坐在地上写保证书。
我注意到婆婆当时就气的有点翻白眼，脚下都站不稳，还是公公扶住了她，大概她这是第一次被自己听话的儿子这样出卖。没由来的，我有些想笑，又忍不住感叹：要是我也有妈妈这份气魄就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潘磊十分尴尬地闯了进来，看见陆骁跪在我“慈禧太后”般的母亲面前，滑稽的像个小丑。
我本能地起身想拉他出去，谢女士立马叫住了我。
“小潘，你来了，一起坐坐吧。”
“不了谢总，我就在一旁站着吧，等您处理完事情我再汇报工作。”潘磊十分配合地和她搭话，一身黑西装往我们母女俩身上一站，简直像个保镖，又掩盖不住他是“大佬”的气势。
手机里传来微信消息的声音。
【你脖子上怎么了？】是老板潘磊。
【昨天和陆骁发生了一些争吵。】在他面前我倒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别告诉我妈。】
【我清楚后果，就是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后果。这不一定是一桩好婚事。】
我抬眼看了看他，他的神情一如往常，温和中带着坚定，成熟又体贴。
谢女士批阅了陆骁写好的保证书，折好放进包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起来吧，别跪着了。现在我告诉你第二条路，你要是不离婚，就辞职入赘，好好在家照顾文音的起居饮食。至于孩子，我会劝她打掉这个孩子。”
“你……”婆婆终于忍无可忍，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毒啊！”
“文音现在是事业上升期，她还有很多项目，很多升职空间，这一点你陆骁最清楚，当然了，你们陆家最好祈祷我女儿不把这个孩子打掉！”谢女士敲了敲桌子，对陆骁说：“两条路，你想好了告诉我。”
我们三个人一同出了家门，我有点想不好就这样走掉，谢女士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不敢多言，我跟上了她的脚步。
谢女士自己开车载着我和潘磊，她的司机小白则是被吩咐去开潘磊的Q7紧随我们车后。
车子径直开去了秀江御景——S城的别墅区，谢女士的豪宅。
进了家中，她和潘磊浅聊了几句，都是合作项目的事，还给了他几份文件，像是有意合作。我一句话都没说，直到潘磊托词时间太晚他要回家时，谢女士让我送送他。
我们并肩走在沥青路上，沿着小区里的青山湖，夜晚江风很清爽，拭去我不少的疲意。
“还在想，谢阿姨为什么让我来？”潘磊竹萧一般的低沉嗓音钻进我的耳中。
“对，我有些想不明白。”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其实很简单，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看起来翅膀硬一点而已。你该好好休息，给你放个假吧。”潘磊突然握住我的肩膀，我眼神有些涣散，看不清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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