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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
林可惊恐地大喊起来。她简直没有反应过来。虽然是说了人鱼想把蛋怎么都可以但！……她惊叫着，急忙伸手去捞，但没预估好距离，差点一头栽进水里。失重感令她惊险地稳住了，手在水里打出水花，扑了人鱼一脸。“呀！”人鱼第一次叫起来，将蛋捧出水中，他和林可一起看到那奇妙的景象。
林可瞪大了眼，那是她没想过会发生的景象。蛋在陆上，在沙子和她的草窝间，都是一种带黄的白色，虽然有些颜色很深的斑纹，但那确实不是裂纹，而是坚固的蛋壳。然而在水中它发生令人惊异的变化。它变软了，微微透明，随着荡漾的水色在人鱼手心摇摆着，仿佛闪烁微弱的光彩。
林可愣住了。很显然，蛋适应水，随水化形，没有一点要糟的样子。人鱼的头发在空中喜悦地飞舞起来，他把蛋捧高了看着，水流从蛋和他身上一起流下来。……那仿佛原本就是他的东西，没有一点违和。而林可撑在岸上，看着自己生的这个东西，神情凝固在惊诧和惊恐的频率之间。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或者说……她是什么鬼东西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人鱼无敌开心，哪怕他脸上没有表情，林可还是能看出这一点。他开始忙碌，将大珍珠的贝壳向她要来，打开，蛋小心地放在贝壳正中，浮在水上。做这件事时他想起来，突然看了看林可，头发停在空中，显得有点犹豫。林可下意识地明白他的意思，有点尴尬：“呃……你随意。”
虽然语言不通，不过人鱼没见她伸手阻挠，就安心继续收拾给蛋宝宝的小窝。他在水底忙碌，林可只能看见他来回搬石头堆在角落。过一会儿，贝壳被水流卷着沉下去了，林可看到他将贝壳在石头旁边安置，又用她之前不要的那些珍珠把蛋堆起来。
这大概是一个蛋窝，人鱼版的。林可看着他在水里游着，将贝壳盖上盖子，又打开，如此反复。汩汩的歌声传上来，在水流的深处，他在对蛋唱歌。
人鱼似乎第一次安下心来，至少，这是林可第一次看见他在她面前睡着。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看了她一眼，那时林可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看她。但随即人鱼潜了下去，不再动弹。林可没有想那么多，她开始没有意识他在做什么，她只是心慌，突然想到那条突然袭击的蛇。或者还有别的一些让她脑子很乱的东西，比如她也是条鱼什么的。当她将脚触到水面时，她觉得心跳可能那一瞬间会停。
可是自然什么变化都没有。仍是双脚，带着她向下落。深沉而平静的水将林可包裹，压力按着她下沉到深处。她憋着气，因水呛进鼻子里而横过来。她试着睁开眼，看见那条蓝色的鱼尾。冰蓝色的发将它们包裹，
人鱼抱着鱼尾，将自己团成个圆，头发将他包裹。他正缩在贝壳的一边，蜷在石块中间睡着，像一个奇异而有呼吸的蓝茧。而贝壳的缝隙张张合合，露出那颗蛋。
很模糊，林可试着游过去。随即她感到手被缠住了，是他的发。那片头发在人鱼睡着时也持续地随水流动着，保持防卫。他醒了，舒展开了身体，那景象很惊人。林可看着他游到她身边，轻快地绕了个圈。在水里时，她才能感到他的巨大，他几乎有三米多长，宽阔华美的尾纱拂过她的小腿，身体绕她一圈，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林可抬头看着他，而他低头望回来。这情景很熟悉，只是颠倒过来。林可看着那双如同深潭的眼睛，冰蓝色的发像一片巨网，在他身后打开，向她笼罩过来。如果说那一瞬间人鱼会朝她袭击过来将她吃掉，林可会相信的。她正被笼罩在海中霸主的阴影下，她无处可逃，那双眼睛何等的淡漠，没有一丝波澜，那张美丽的面孔如同魔魅。
“#%……”
她看到他张开口，随着微弱的气泡，梦一样的音符递进耳膜。
林可突然意识到，人鱼其实应该是会说话的，只是他们语言不通而已。
她觉得明白他的意思，他问她来干嘛。林可有点尴尬，她怎么表达她只是突发奇想想试试下水会不会变鱼尾巴……她指了指蛋。人鱼登时沉默了。林可几乎都能感觉到对面流露出一种心碎的感觉。
她很不好意思，扭着手。她一定是晕了头。但人鱼已经让开了，让她去拿蛋。林可浮出水面，大口喘气，不知到底是惊吓还是尴尬让自己窒息。哗啦，人鱼也在她身后冒头，仍旧像水鬼一样面无表情。但他的头发很友好地帮助林可上了岸。
只要忽略那头发缠着她的手脚，随时可以把她拉下水淹死的那种想法的话。
第二天，林可严词拒绝了人鱼带来的贝壳和鱼。她说：“不要，我不吃了。”将双手放在胸前打叉做拒绝装，并将蛋给了他。其实林可并没有很真实的感觉，将蛋给人鱼时，仿佛是给他一盘菜，或者玩具，让他开心。
人鱼立刻熟练地带起蛋宝宝，在水里带它转圈，用头发甩铃铛给它看，就像蛋有意识似的。林可有点毛骨悚然，蛋不会真的能孵出东西来吧？能吗？她真的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当妈妈。她在这种忧虑下煮着食物看着他们，过一会儿，人鱼就跑到外面去了。林可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跟上。
她换上新得到的衣服鞋子，背包出了门，明媚的阳光总能将烦心事一扫而空。当林可走上斜坡靠近树林时，已经感到微风拂来，心情愉快。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死活都填不饱的肚子上，并很快找到海鸟窝的聚集地，捡了不少蛋。这个过程中林可有点心疼包，她想自己也许该找机会编个背篓。于是她还顺便寻觅合适的藤蔓长草。
她不知不觉走到树林深处。她发现一窝野鸡，它们躲在石头下面，正啄食灌木丛里的浆果。那浆果看起来也挺不错，她接近时想，又有新调料。但野鸡们在她靠近前就警惕地竖起脖子，拍着翅膀，哗啦啦地从草间飞快钻走了。
林可懊丧地跺了跺脚，但她最终只能捡这些浆果回去了。其实也不算一无所获。她吃了一个，酸甜的，不错，可以佐餐。她把包打开，往里摞着浆果，突然感到上方有个东西，在反应过来前，她抬头看。
是一只鸟，踞在树上，藏在枝叶间。林可看见那只鸟头，昏黄的眼睛在闪烁。……但那鸟也太大了，哪怕被树枝挡着，看不清身体，那颗头目测和她的差不多大。
那么……它的身体也和她差不多大？
在反应过来前，她的汗毛都差点立起来。林可的手硬在原地，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巨鸟。这太恐怖了。但她关键时刻忍住了颤抖，她停顿一会儿，收回手，弓着身体，用缓慢而不容忽视的对峙站起来。
她的眼睛始终保持和它对视，没有挪开。她的本能知道遇到这种动物怎样办，这大概是唯一的幸运了。过一会儿，鸟张开喙：“咔哒……”随着海风，突兀的呼声打破这股紧绷：“啊——”
那是人鱼的声音，林可认得。他不知有什么事，在呼唤她。鸟被惊到了，振了一下翅膀。林可突然发现那其实是一具人类的身体。——也不算，虽然身上罩着破布，能看见它有利爪扶着树干，羽毛的腿和脚爪抓着树枝，背上一对翅膀，巨大到遮蔽阳光。
呼唤的歌声又来了。“啊——”林可想，他声音这么有穿透力啊？
她回吼：“来了！”装作有朋友在等，确实有朋友在等。这种感觉能给她勇气，也帮助她打破这股张力。林可后退两步，不忘抓着包，那个鸟人咔哒了两声，但是太微弱了，湮灭在人鱼的声音里。她后退了几米，确认鸟没有过来的意思，然后把包甩在背上，开始拼命往回跑。
她跑到海边，仿佛跑进阳光中的另一个世界。人鱼在海边等她，抱着蛋一起。见她过来，他让开了一点距离，林可看到他身边一直被水流束缚住的，张牙舞爪的螃蟹。
好大！林可惊喜。这个螃蟹光甲壳都比她的头大，两只大鳌威胁地舞动，青色闪闪发光。林可立刻就忘了那鸟人，欢呼鼓舞：“螃蟹！”人鱼见她会吃，立刻举起水球给她看。水球里正关着三四只爬来爬去，试图夺路而逃的巨螃蟹，新鲜活泼，令人垂涎。球底下还种着一大捧海藻，反正是种着的那样子，直立着在水中摇曳。
林可开心死了。“好棒！”她说：“我们回去吃大餐吧！”书包里还有蛋和浆果，材料也够，水也是一直烧开在火上的。林可麻利地刷洗螃蟹，把它扔进水里，石头压盖子压住。过一会儿，用筷子夹着稍微打开看一眼，鲜红的色泽和蒸腾的热气一起冲出来。
林可卸掉贝壳的盖子，把它放在地上。现在螃蟹看起来更大了，红的大钳静止在那里，似乎勾引着她马上开动。不过这么大的螃蟹清蒸可能是不好吃的，林可把它拆开，斩块，另外起了个锅，开始烧鱼油。现在她的锅很多，人鱼每天给她带贝壳回来，她可以用一个丢一个了。人鱼也看着她忙活，顺便吃自己的螃蟹大餐，用他那种面无表情，将螃蟹在石头上凶残地敲晕。
啪啪啪，他又捡了块石头，把它砸到壳碎，无力反抗，然后他拆下蟹腿，嘎吱嘎吱地啃起来。
林可满怀自信地偏头对他说：“等着哦！”她把螃蟹下了锅。这是只饱满的母蟹，蟹黄很快流出来，混在油里，被热量凝固，发出喷香的味道。她打了五个鸟蛋，又弄了点干苔藓——苔藓可以提供咸味。当螃蟹炒蛋从火上端下来的时候，那股香气浓烈得连人鱼也瞪大眼睛，发出“啊”的叫声。
“香不香？”林可突然来了一点坏心眼，坏笑着把锅往他脸前凑。人鱼果然不高兴地往后退后，头发飞过来挡住热气侵袭。“好啦，”她笑着说：“不闹你！”
她用筷子夹了口蛋，吹两下，吃进嘴里。蛋混着苔藓末，有种新奇的咸香，螃蟹肉白嫩，被三文鱼油染上微微的黄色，又肥又厚。拆开壳能看见流脂般的蟹黄，一口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好吃！”她晃着腿，坐在水边，一边吃一边笑。自然，旁边也事先拨出一小部分，那是人鱼的份，等着凉，他不吃热的。而可能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吃得这么开心，人鱼好奇又小心地避着热气往锅里看，又闻，试图看是什么味道。林可欢快地说：“想吃吗？”她另外找了双筷子，给他也夹了块蛋混着蟹肉，泡在水里浸凉了。她说：“啊——”
人鱼不解地看着她。林可笑着耐心地重复：“啊——”开始他是后退而警惕的，头发似要伸到面前来，做防御状。在海中，在野外的世界里，张大嘴，露出牙齿，毫无疑问是不留情的攻击。但林可始终带着笑容，朝他指自己的嘴。“啊——”她把筷子放到嘴前，张大嘴，在他面前：“啊——”她又朝他伸：“啊——”
终于他明白了。美丽的人鱼犹豫地张开嘴，他的头发向后退，露出他的脸，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
林可把肉塞进他嘴里。筷子一抽出来，他马上用头发捂住嘴巴，睁大眼。你问：“好吃吗？”
他露出一个很苦闷的表情。人鱼肯定从来也没吃过螃蟹炒蛋。林可大笑起来。
“嗳，”她问：“我觉得可能我叫林可……你叫什么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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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饿了，去洗头洗澡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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