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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年少不知愁(六)

作品: 微阳下乔木 |作者:沈谖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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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到c市,许乔走过的虽不算什么康庄大道,但也算是无风无浪,没什么了不得的波澜。对于大多数高中生而言,最大的事情无非就是学习、考试、成绩单,仿佛期中测验才刚刚过去,期末已悄然来临。本来就少得可怜的音体美全部取消,每天只有上不完的自修课,背不完的政史地,做不完的数理化,偶尔抽出时间伸个懒腰就权当是活动筋骨了。

许乔对这样的学习节奏倒没什么不习惯,她不习惯的是这里又湿又冷的冬天。深秋一过,同学们都开始在淡薄的校服外面加一件棉衣或者羽绒服,花草凋零,颜色暗淡的校园又因为这些色彩各异的衣服变得缤纷起来。一走出教室,同学们总是习惯把外套的拉链拉得高高的,把两只手塞进衣服口袋里,寒风也吹不进去。全班几乎只有许乔还整整齐齐地穿着一身校服,反倒成了异类。有时候和徐佳佳一起去食堂吃饭,一阵寒风迎面吹来,透过衣服,浸入身体,冰冷刺骨,奶奶的,那酸爽。徐佳佳看一眼穿着单薄地她,问,“还穿这么少,不冷吗?”

许乔很自然地摇头,“不冷,从小就不怕冷。”

徐佳佳一副明了的表情,“要风度不要温度是吧,小心冻感冒。”

感冒倒是没有,自从运动会以来,许乔天天晚上坚持跑步,似乎有一些效果,抵抗力不错,换季的时候,全班大部分同学都沦陷了,她也没有被传染。就是手上长了冻疮,又痛又痒,但还不能挠,一挠就出血流脓的,很是恐怖。

就在周日的那天晚上,许乔终于拥有了一件可以御寒的外套,是舅舅买的,一件红色的羽绒服。顾宝荣有些歉疚,在她试衣服的时候跟她说,“是舅舅太粗心了,没有注意到你的校服这么单薄,这几天冻坏了吧。”

“不冷,舅舅。”许乔拉拉链的手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羽绒服有些大,并不是很合身,但许乔还是慢条斯理地将领子翻好,下摆拉挺,微笑着对顾宝荣说,“挺好的,舅舅。”

顾宝荣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摇摇头说,“还是有点大,明天我拿去换一件。”

“不用换了,这样就可以多穿几年,我现在还在长个儿呢。”

许乔是脱口而出,顾宝荣却听得很不是滋味,他现在虽说是许乔的监护人,但生活的拮据让他无法面面俱到地照顾到许乔,他时常觉得愧疚却又无能为力,就像此刻,许乔的一句无心之语却恰恰说出了最实际的问题,他不能像其他经济能力好的家长一样,孩子缺什么就随时买什么。他只能笑笑说,“那也好,等过几天我再去给你买一件,这样就可以换着穿。”

许乔把羽绒服脱下来,好好地叠整齐,一边回应顾宝荣,“一件就够了,周末的时候洗一洗就可以了。”

顾宝荣心里五味陈杂,站起来拍了拍许乔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傻丫头,舅舅可没你想得这么穷。”

这话刚讲完,客厅门口就传来舅妈陈秀的一声冷哼,“还没那么穷,听着好像很有钱似的。这天这么冷,怎么也不见你给我们家顾辰添一件衣服。”说着往许乔的手里的新衣服上瞥了一眼。

“去年不是给他买了好几件吗?都还新着呢,又要买什么?”顾宝荣心知陈秀是冲着他给许乔买衣服的事,因此心里很有些不耐烦,又不能当着许乔的面发泄。

陈秀还想说什么,没来得及开口,被许乔打断了,“舅,舅妈,我先去做晚饭。”

顾宝荣点点头说:“去吧,我买了番茄和土豆放在篮子里,鸡蛋在冰箱里。”

许乔应了一声,转身把羽绒服放回自己的小房间里,便下楼去公共厨房了,在楼梯上便听到顾宝荣和陈秀越来越大的谈话声。陈秀接着刚才的茬继续说,“你还好意思说是去年的,你不知道顾辰正在长身体啊,那衣服现在穿上短手短脚的,像什么样子。”

“前两天不是穿着还挺好的,也没说有哪里不合适,怎么今天就这不好那不好的,你不就是……”

顾宝荣的说到这里就断了,也不知道是放轻了声音还是没有说下去。许乔走到厨房里找到舅舅说的那个篮子,从里面把土豆和西红柿拿出来,西红柿洗干净切片,土豆去皮切丝,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打碎搅拌。

楼上顾宝荣和陈秀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时而很清晰,时而听不清楚。这会儿陈秀的声音倒是大起来,只听她说,“当初我就说不能让她来,对,她爹妈没了,你是她舅舅,你要抚养她,这也没什么错,可你也得养得起啊,你连你这个家都快养不起了,你还要顾一个外人。”

“乔乔是外人吗?她是我外甥女,外甥女。”顾宝荣的声音听着也有些激动,“再说,我怎么养不起这个家了,这些年我是短你们吃了还是短你们穿了?”

陈秀像是已经听不进去顾宝荣的话,自顾自地说下去,“什么人就应该过什么样的日子,她连活都活不起了,还读什么书,每天早出晚归,话都讲不利索,天天地蹲在巷子里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不信真能读出朵花儿来不成……”

鸡蛋和西红柿都已经入锅,许乔一手拿着锅,一手拿着锅铲,手上被溅到了一星半点油她也像没感觉似的。

这时陆东霖拿着一篮子青菜踏进厨房,在水池边上洗起来,水龙头的水开得很大,哗哗哗地落入水池里,又溅起一朵一朵的水花,发出不小的动静,但还是盖不住楼上陈秀的大嗓门。

“咱们这一片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早就出去工作了,还赚不少钱呢?像我们这样的人啊,不怕穷,不怕贱,就怕不认命,老话不是还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吗?就算她考上了大学又怎样?往后的路还长着呢,这才哪到哪,你还打算供她供到死啊……”陈秀的声音越来越响,却因重物落地的声音戛然而止。

“说够了没有。”顾宝荣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隐忍。

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传来陈秀低声的啜泣声,还有口齿不清的抱怨声,“嫌我烦了是吧,过不下去就别过了……”

菜烧好了,许乔关掉天然气,去橱柜里面拿盘子,转身的时候陆东霖就在眼前,差点儿就撞个满怀,还好停住了。他手里拿着刚刚洗好的菜,那菜叶子上还泛着晶莹,水珠滴答滴答地往下落,他也没有往后退,就站在离她及近的地方,看着她突然就来了一句,“我还有一道题没做,能帮我看看吗?”

以往许乔从来没在教室里看到陆东霖和谁讨论过题目,虽然没有想到他会来向自己请教,以这么不耻下问的方式,但还是第一时间应了一声,就跟他出了厨房。许乔在院子里西南角落的秋千处坐下,那里也能听到陈秀的啜泣声,但因距离的缘故,仿佛都被吹散在风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陆东霖很快拿着笔和本子出来,他在许乔旁边坐下,快速地在草稿本上写下了这次作业的最后一道数学题,速度极快,几乎没有思考,像是背得很熟的样子。

这道题许乔有印象,拿起陆东霖的笔,一边在草稿纸上写,一边附带几句简单的解释,陆东霖在一旁看着她拿着笔的手,不点头也不摇头,不说听懂,也不说没听懂,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许乔也没顾得上管他,她一心扎在题目里,跟着脑中的思路一口气讲完已经是五分钟之后。停下来之后她才抬起头来看了陆东霖一眼,说,“就是这样。”她也没问陆东霖懂没懂,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讲得这么详尽细致,他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结果还没来得及从秋千上站起来,就听陆东霖非常理所当然地说:“没听懂,再讲一遍。”

许乔有些狐疑地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问,“哪里没听懂?”

“哪里都没听懂。”这神情要多自若就有多自若,声音要多平稳就多平稳。

哎,看在他帮自己修鞋子的份儿上,许乔只好又完完整整地给他讲了一遍。夜幕降临,白纸上的字迹已看不大清了,只剩下笔尖碰触纸张发出的细细碎碎的声音,许乔很喜欢这样的声音,听着让人心里特别地安稳平静。这一次题目没有讲完,是被陆东霖的奶奶给打断的,老太太头发都白了,精神气却足得很,在楼梯口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臭小子,洗个菜洗到黄浦江去了,晚饭不打算吃了是吧。”

陆东霖没有回应他,只是从许乔手里拿过了笔和本子,说,“行了,听懂了,讲个题目这么啰嗦,跟老太婆似的。”说完便匆匆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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