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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依了我的意, 翌日便在朝中指了婚。沈轻言同那洪太尉千金的婚期定于腊月十五,如今是初六,还有九天。
我本以为我会满心酸楚,神色凄惨地度过这几日, 不料我却是能平静地在听我那四个贴身宫娥与我说坊间里同沈轻言有关的趣闻。
如歌道:“沈相的婚期一传出,京城里的姑娘们都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更有富家小姐大手笔买断京城里的所有红布,据说那位小姐还扬言,定不让洪太尉千金穿着红色嫁衣成亲。”
我摸摸下巴, 道:“这位小姐想法倒是不错,不过还不够绝。”
如歌正色道:“娘娘请指教。”
我笑眯眯地道:“理应把除了白色以外的布料全部买断, 让那洪太尉千金穿着白衣成亲。”
四个宫娥纷纷咋舌。
雁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很绝。”
我瞥了她们一眼,淡淡地道:“还有其他趣事么?”
如画连忙点头,“有有有, 前几日有位姑娘当众拦下了沈相的轿子,说是愿意为妾, 伺候那洪太尉的千金。据说那位姑娘生得天香国色, 沈相拒绝后,竟是一头撞墙去了。幸好被沈相的随从拦住,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 在短短两日之内,却是同那随从看对了眼。”
如画话音未落, 如诗又接着道:“还有还有……”
我瞅着她们四人, 各个皆是小心翼翼的, 说一句便看看我的脸色。我颇是感慨,估摸我对沈轻言的那点小心思是全朝皆知了,如今沈轻言娶亲,新娘却不是我……
如歌她们虽是不曾同我说,但我却是略有所闻,坊间里说得最多的还是我这个太后,就连我去重光山养病也被说成了去养情伤。我这四个宫娥不敢同我说,也是怕我伤心罢了。
我现在当真是对沈轻言没了那个心思,是以坊间如何说也伤不到我,顶多我心里头有丁点感慨而已。只不过这几日我的神色委实有些惨淡,不为沈轻言只为宁恒。
皇帝同他秉烛夜谈也罢了,第二夜继续秉烛夜谈我也忍了,第三夜皇帝总算放过宁恒了,我眼巴巴地在福宫里亮着灯等他,结果等待的却是宁大将军陪平国王君夜游京城。
我气得一夜睡不着,半夜摸去北阁里坐了一刻钟,而后把宁恒的衣物通通扔到了地上。待气消过后,我又捡起衣物放了回去。第四夜,宁恒依旧不见踪影,我灭了灯,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腾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我这个几日都在念着宁恒,压根儿没心思去想沈轻言的婚事。我说试着喜欢宁恒,经这几日看来,我的表现根本就像是深闺怨妇。
这啃嘴啃出来的情意委实厉害。
我忆起那日同宁恒互啃的场景,脸不由得开始发烫,我摸了摸脸,又摸了摸唇,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我披上了湖蓝绣凤斗篷,趿了青缎弓鞋,走至窗边。我推开了窗,夹着雪花的寒风迎面吹来,这几日小雪不断,下了停,停了下,如今已是积了层薄薄的细雪。
两颊被寒风吹得不再发烫,我正欲关窗时,不远处却是出现了一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不需确认我便知那是宁恒。只有他才会半夜出现在我的宫殿里。
顿时,我心中狂喜,可是小女儿姿态却按捺住了我的冲动,我面色平静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宁恒。他轻轻地喊了一声:“绾绾。”
我板着脸不说话。
他看了看我,小声地道:“绾绾可是生气了?”
我皮笑肉不笑,“你真有眼力。”
宁恒脸色顿时一变,他眼巴巴地看着我,道:“绾绾在生什么气?”
“生你的气。”
宁恒脸色又是一变,此时我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估摸是半夜去如厕的宫人,我担心宁恒被人瞧见了,便道:“你先进来,跳窗进。”
宁恒照做了,跳进,转身,关窗,再转身,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煞是好看。我眯着眼问:“你常常跳姑娘家的窗?”
宁恒道:“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这三字,听得我甚是舒服。我果真真是好哄的人,如此一来,我这几日的怨气立即化作了外头的雪花,落地即融。我踮起脚,伸手拍了拍他鬓上的雪花,缩回手时,宁恒两眼亮晶晶地瞧着我。
“绾绾,你不生气了?”
我不由失笑,“你很想我生气?”
宁恒摇头。
我拉过宁恒在桌边坐下,我倒了杯君山银针给他,道:“暖暖身子。”他喝了一口,握住了我搭在桌上的手,“绾绾不生气了?”
我道:“你说呢?”
宁恒忽地凑了上来,吻住我的唇,我一愣,宁恒的舌头已是伸了进来,浅尝了一番,他方放开了我,我怔怔地道:“你怎么突然亲我……”
宁恒嘿笑一声,“我一亲你,你就不生气了。”
这木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瞪着他,“谁说的!”
宁恒握紧了我的手,“昨夜那平国君王便是如此说的。”
他不提平国君王还好,一提我就真的来气了。我甩开了他的手,怒气腾腾地道:“你莫要听她胡说。你同她在一起待了一夜,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我生的就是你和她在一起待了一夜的气!你这根木头!朽木不可雕也!”
宁恒沉默了一会,我见沉默心里更是来气,板着张脸也不说话。
须臾,宁恒从衣襟里摸出一根木簪,小心翼翼地递到我眼前,他道:“我没有和平国君王待了一夜,我带她出了宫,同她在集市里走了一小会,还不到一刻钟,她便不让我陪着了。而后我想起我从未送过绾绾东西,便去了琳琅阁。”
琳琅阁,这木头太不会挑,即便我在宫中也对这家首饰铺子有所听闻,首饰一般,价钱倒是贵得离谱。我瞥了眼眼前的木簪,我道:“你花了多少银子?”
他道:“两个月的俸禄。”
我咋舌,看来这木头被人当水鱼砍了,不过肯为我花银子的心思倒是让我喜滋滋的,我摸了摸这根木簪,是红檀木的质地,簪首雕成荷花的形状,工艺还算精细。
宁恒此时又低声道:“我在簪尾刻了……字。”
我拿起木簪凑近宫灯,瞧了瞧簪尾,果真有个字,一笔一画的,是个“绾”字。我瞬间就感动得想抱住他再啃多一回,宁恒耳尖有些发红,他道:“如果绾绾不喜欢,我再去刻多一回。”
“你刻了多少回?”
宁恒道:“……几回。”
我眯眯眼,“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他依言伸出手,十根手指头红通通的,其中不乏新伤。依这根木头的灵活程度,估摸这几回就是一整夜的意思了,怪不得昨夜他没有来北阁。他那两个月的俸禄,定是刻坏了不少琳琅阁的木簪了。
我的心里柔得似水,“木头,我很喜欢。”
我当了太后这么久,收到的礼不乏稀世珍宝,可如此有心意的东西,却是第一回收到。这种被人放进了心里去对待的感觉,委实让人愉悦。
他此时又问:“那……绾绾不生气了?”
我笑道:“不生气了。”
他又道:“也不伤心了?”
我一愣,“伤什么心?”
他没有望我,目光落在宫灯上,“沈相的婚事。”
我拽住他的手,轻声道:“致远,我真的不喜欢沈轻言了。更何况,这桩婚事是我应下的。”
他抬头看我,我凑上去亲他的嘴。待我啃得心满意足后,我问:“你如今信了么?”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方道:“信。”
之后,我又同宁恒卿卿我我了一番,直至三更他才回了北阁。我对宁恒送我的木簪爱不释手,摸了又摸,最终还是把它搁在了枕边。
翌日醒来后,我连忙唤了如歌为我挽了个堕马髻,而后戴上了这根木簪,我瞅了瞅镜子,对这根木簪的喜爱又加深了一层。我满面春风地在偏阁里用早膳,如歌如画如舞如诗望我的眼神委实怪异,估摸她们如今以为我被沈轻言的婚事刺激过度了,是以她们四人今早再也不敢开口同我说和沈轻言有关的事。
我用完早膳后,常宁来了。
常宁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来同我请安,她一进来,目光立即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而后笑眯眯地道:“看来是绾绾想通了,如此甚好,甚好。”
我知她言下之意,便接着道:“嗯,还得多谢你当初的一番指点,我方悟得透澈。”
常宁又同我拉了几回家常,而后让我散去了周围的宫人,她坐在我身侧,摸了摸肚子,叹道:“绾绾呀,幸好你悟早,沈相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怔楞住了,常宁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头。我心一紧,问道:“怎么说?”
她又摸了摸肚子,“绾绾你不知,前些日子承英来京城看我,我在府中设了宴替他洗尘,他一时喝多了,发起了酒疯,竟是说我要和我打赌,赌的竟是不久之后会有人造反。”
我心中立即一颤。
常宁又接着道:“翌日承英醒来,我问这个赌约时,他竟是说不记得了。后来我查了下,发现承英最近和沈轻言走得挺近。这事定是有不妥。我已是让承文接手去查了。”顿了下,常宁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绾绾,沈轻言有无同你说过什么?”
我垂下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常宁松了口气,“幸好幸好,绾绾,你可千万别给那沈轻言花言巧语骗了去,不然到时候我可不愿在牢里见你。”
我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算是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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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进入怠倦期了,总觉得自己写得很烂,对自己越来越不肯定,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来来回回都不知道写了多少次,所以总是更新得这么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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