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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霈在高洁家门口遇上了卫辙。
卫辙极快地把她一番打量,她还是那副衬衫阔腿裤牛仔包的文青打扮,头发好像又去理过了,比他的板寸也就长一点点,露出好看的美人尖,可惜这一回鼻梁上夹着大黑框,遮掉青葱面孔一大半,遮不掉冷夜星子一样明亮的眼睛。那双冷冷的眼睛毫不掩饰地透着“讨厌”二字,说明她根本不愿意在私人时间遇上他。
但卫辙是无所谓的,他摁下门铃,还自动解释:“我是来看球球的。”
他瞥到裴霈无奈地耸了个肩,于是他偏要烦她说话:“你是来?”
裴霈扶了扶眼镜框:“高姐姐请我来吃晚饭。”
卫辙笑起来:“那正好一起。”
裴霈不由自主地塌了塌肩膀,歪一歪脑袋,眼神斜到眼镜框外向上四十五度。把“倒霉”表情诠释得太真实生动了,卫辙有点好笑。
很快门被打开,高洁似乎很意外看到门外同时站着他俩。
卫辙笑嘻嘻地说:“于直还没回来吧?我给他送文件呢。”
“还没呢。”高洁把他们让进来。
卫辙驾轻就熟地在玄关换了拖鞋,似乎一副此地熟客的模样。高洁翻了一双拖鞋出来给裴霈:“你今天总算有空了。”
裴霈换了鞋,握了握高洁的手,感受到重见老友的欢愉,她放下双肩包,从里面拿了一只纸袋出来:“这是给球球的。”
卫辙看到纸袋上的名牌LOGO,心里想,小丫头片子送礼倒是还挺会选气派的东西,看来自小家境优越养出来的用钱派头。只是他也知道她已经好几年不从家里拿生活费,稿费报酬有一阵没一阵,这一次礼物出手,不知道要吃多少天的方便面。文青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一项她也没落下。
果然高洁也有同感,不住说:“这么破费做什么?”
裴霈笑了笑,带点小自豪,所以眼睛显得更是亮晶晶:“我最近又谈了个好项目,好事情要分享,你们也当帮我庆祝好了。”
高洁笑说:“那就好。”
裴霈问:“球球呢?”
高洁往里一指。
自从“水之遥”离职后,裴霈有极长一段时间没有去高洁家了。上一回去的时候球球还是睡在摇篮里的小不点,这一回已经会满地爬了。
裴霈顺着高洁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球球穿着带着小狗尾巴的连体卫衣,从走廊那头的客厅正摇摇摆摆地爬过来,半路上被她的妈妈截住抱起来,她还不满地扁扁嘴,不住扭动小身体,好像还是想靠自己行动。
卫辙笑嘻嘻地冲着球球伸开双臂:“看来我球球妞是在迎接我,她最爱我了。”
球球认得卫辙,歪着小脑袋,伸开藕段一样的双臂要扑棱过来。高洁没有办法,只好任球球爬到卫辙怀里。她说:“她太闹腾了。”
裴霈笑道:“好像在于总面前不敢这么闹。”
高洁笑着点头:“她只有看到她的爸爸才会老实点。”
卫辙说:“于直那小子嘛宠孩子是宠的,板面孔也是舍得板的,我就不行。”他抱着球球又乐得呵呵的,“看到我们这么可爱的球球妞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高洁似乎在厨房内正忙碌着什么,讲道:“你们先坐会儿,我得先给球球冲个奶。”
他每回看到球球就有一种乐不可支的幼稚,丝毫没有这个年龄的男人该有的成熟的矜持。
大约是她的眼神里透露出的轻视被卫辙发现了,卫辙似笑非笑地瞥过来,对球球说:“球球啊,你以后要做直率的快乐女青年,不能做直率的文艺女青年。”
裴霈又翻了一个白眼,不想和幼稚的中年男人对话。
卫辙专注地逗着小孩子:“球球我是谁啊?”
“么——么。”球球朝卫辙灿烂地笑起来,她一笑,嘴角下的笑窝就荡漾开,裴霈也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
卫辙搀着球球的小手,继续细声细气:“哎哟现在还只会叫‘妈妈’啊?你爸可要吃醋咯!”
听着卫辙装腔作势的声音,裴霈忍不住轻飘飘地说:“戏太多。”
卫辙不以为意:“带孩子我还是很有一套的。你瞧小球球跟我这么熟。”
裴霈突然把脸凑到球球面前,嘻嘻一笑:“球球,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裴霈姐姐呀?”
她平时总带着一脸和年龄不符的冷酷文艺,并不喜欢笑,但只要一笑,就像冰冷的水仙忽然开出朵稚气的小白花,又蓬勃又清新又灿烂。小小的球球果然是很喜欢的,也是听懂了裴霈的话,对着笑靥如花的裴霈拍着手猛点头。
卫辙看了一眼裴霈,又看了一眼球球,又看了一眼裴霈。他觉着看她看得多了点儿,他伸出手把球球的小脸转过来,依旧细声细气:“来,球球,我们才是最熟的。你应该叫我什么呀?”
球球被裴霈逗得开心起来,漾着笑窝叫:“么么。”
“不不,球球妞啊,你应该叫我干爸爸,来,叫干爸爸,干——爸——爸。”
球球跟着张开小嘴:“么——么。”
“不对不对。”卫辙学球球那样子摇摇头,“来,干——”
大约是球球看他模样亲近,果然又张开小嘴:“卡——”
卫辙张大嘴:“爸——”
球球跟着张大嘴:“趴——”
“爸——”
球球的小嘴张不了这么久,噗一声泄气了。
卫辙可没泄气,又来了一次:“干——爸——爸。”
球球在他发音的时候歪着小脑袋,认真瞅了一会儿,然后张开小嘴:“卡——趴——趴。”
卫辙一下怔住。
球球憋着小嘴想了一想,大约是想要纠正自己错误的发音,这一回憋住了气才张开小嘴,清清晰晰发出了一句:“干爸爸。”
又快又清脆得卫辙跟着整张脸就笑开了花。球球也跟着咯咯笑出声,伸出小手拍到卫辙的板寸头上,也不怕被扎疼。卫辙干脆就抱着球球在室内小跑起圈,逗她笑得更欢。
裴霈见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逗孩子逗得行动像极了弱智儿,正想取笑两句,眼一瞥,看到了不知何时回家的娃她爹,手里正提着奶瓶,目睹着此情此景,一脸的生无可恋。
裴霈咳嗽了两声,得意忘形的那个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她刚想再重重咳嗽两声,娃她爹已经忍不住了,他把奶瓶搁在一边,一个箭步上前伸手钳住得意忘形的那人肩膀。
卫辙反应灵敏,一个斜肩就甩掉了于直的手,口里占着占得着的便宜:“干吗呢干吗呢!我们爷俩正乐着呢!”
“老卫,你文件已经送到了,该回家了。”娃她爹冷冷道。
“还早呢!我这刚被叫了干爸爸,我要带我们家干闺女好好玩玩儿。”
裴霈分明看到娃她爹的牙关紧了紧:“不行。”
“别这么小气呀。”卫辙搓着嘴唇朝球球吹了声口哨。
球球伸出小手臂摇晃着,嬉嬉笑笑附和着卫辙:“噗噗。”
“老卫,她还没叫过我爸爸。”
气氛有点尴尬了,裴霈低着头,默默地在此情此景里当着她的透明人。
然而占着便宜的那个人,并没有觉着尴尬。卫辙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得意的挑衅:“真的啊?真的啊!”
两个男人之间的火花好像就要一触即发,被他们争夺的那个小人儿终于从玩耍的兴奋里恢复过来。她看到了她亲生的爸爸突然站在了跟前,激动起来,呀呀叫了两声,直起小身体,踢起小脚丫,想要下地。
卫辙只得把她放下地,她四肢并用,又是蹭蹭几下爬到了她的爸爸面前。于直赶紧蹲下身抱住扑过来的球球。球球先是嘟起小嘴,往她爸爸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这时,从于直身后蹿出来一只毛茸茸金褐色的小毛球,匍匐在于直脚边摇动着小尾巴。
球球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从未见过的活物,这小活物比小球球更小,怯弱地望着气吁吁的球球,突然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到球球的鼻子上去。球球被惊了一下坐倒地上,伸出小手指戳戳那团小毛球,小毛球趁机靠了过来,温顺地蜷到她的两条小胖腿中间。球球一下就兴奋了,扑地搂住了小毛球,打了个滚,然后就跟着小毛球一起滚进了走廊一旁的婴儿房内。
卫辙看得有趣:“哎哟,给咱们家球球养了条小狗呀。小狗叫什么呀?”
高洁自厨房内走出来,笑着答道:“叫皮皮。”她看了一眼满脸写着对卫辙不满意的于直,轻轻推了推他,想要他不要放在心上。
于直安抚地朝高洁笑了笑,然后推大婴儿房的门,打开像满天星子的灯。凑上来的卫辙看到房内地板上铺着一张巨大的床垫,床垫的另一边是小木船一样的摇篮。但是球球显然更喜欢床垫,和小狗皮皮扑在床垫上一起打滚。
卫辙笑着睨于直:“哟,这么苦哈哈的还在打地铺啊?”
于直关切地看着女儿和小狗,嘴上也没饶过卫辙:“再说一遍,今晚我没打算留你吃晚饭。”
卫辙根本不理于直,潇洒地往那床垫上一坐,把正和小狗玩得不亦乐乎的球球抱进怀里:“球球妞啊,你爹要赶你干爹走。”
他说完指指大门,这个意思球球应该是看懂了,她抱牢卫辙的手臂着急地呀呀两声。卫辙得意起来,对于直挑衅道:“看到没,我球球妞要留她干爹吃饭呢!”
最后卫辙还是到底蹭到了这顿晚饭,在亲爸跟前被干女儿先叫了声爸爸,简直就是他这一生最大的丰功伟绩,让他把这顿饭吃了无比得意。
裴霈见状,在心里头想,这人是真欠揍。她小心觑着娃她爹的脸色,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饭后,在于直一张铁青面孔催促下,卫辙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同他的干女儿告了别。
待裴霈也离去之后,一脸郁闷的于直把女儿抱了起来,刮着她的小鼻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球球乐呵呵地回她的爸爸一脸笑。于直也无奈地笑,他开始像以往的十几个月一样,为她舒展着小身体,舒服得球球一直弯着可爱的月牙眼。
高洁看得心头暖了一暖。他有多失望,她知道,他有多克制,她也知道。她过来说:“你去洗澡吧,我来。”
这些个月她陆续接手了他照顾婴儿的下手工作,有好些技能还是由他手把手来教她。他知道球球身体上的每个小细节和每个小状况,这令她十分羡慕球球。
高洁也点了点球球的额头,球球就把额头凑过来和她顶一顶。这是于直教会球球的和父母亲近的方式。高洁对球球说:“你知道爸爸有多爱你吗?”
球球舞动小手呀呀两声。
“你一定要学会叫爸爸呀。”
球球歪着脑袋望着高洁,撅起小嘴,然后张了张,叫了她首先学会的那一声“么么”。她的奶声奶气的发音不够标准,大约她自己也发现了,于是鼓起小嘴,努力了一下:“妈妈。”他们脚下的小金毛皮皮抬了抬脑袋,蹭到球球的婴儿床边摇了摇尾巴,好像是在鼓励球球一样。
高洁把球球抱进怀里,亲亲她红扑扑的脸颊。她还知道一些事,在于直照顾球球的那些日日夜夜,他教着球球叫“妈妈”,一遍又一遍。在一周前,在她的生日那天,她听到球球朝着她清亮亮地唤了一声“妈妈”,她将脸埋在球球的小身体上,平复着自己的激动。于直一直站在她的身后。
“叫,爸爸。”高洁握着球球的小手,对着她认真地发音。球球扁扁嘴啪了一声。高洁不厌其烦,再接再厉。
于直从浴室走出来,就看到了高洁在他和球球的房间里,耐心地、仔细地纠正着球球小嘴里蹦出的不太标准的音节。
他没有打搅她们,他走到榻榻米前,看了看天上的圆月,今日不是八月十五,但这些个月,她们一直在他的身边,人月两团圆。他看了看挂钟,八点半了,他一直训练着球球精准的钟点反应,八点半是她晚上第一轮的睡眠起始时间。于直走回婴儿房,敲敲门,高洁走了出来,他们相视一笑,像之前的几个月一样,交接着这一刻。
这一刻是默契的,宁馨的。但也有些遗憾。
于直走进婴儿房,球球的婴儿床旁就是他的床垫,他坐到他的床垫上,就能给球球做最后的睡前按摩,球球很快有了睡意,张开小嘴打了哈欠,然后嘴角一勾,睡了过去。球球的小嘴是长得最像他的,唯一的不同是她的总是浅浅笑着的,好像生来就带着一段快乐,所以球球不是个爱哭的婴儿,这实在太美好不过了。于直笑起来,他笑起来后,球球就和他有了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他仰身躺在了球球的婴儿床边,其实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也没有什么不满足。哦,不。还有一点点的不满足。每一晚在这个房间里,他就好像睡在亚马孙的雨林里——他们的最初,一幕幕的清晰,又一幕幕模糊。他小心翼翼,保有着清晰又模糊的现在,想着高洁,想得有些口渴,他站起身,轻手轻脚走出婴儿房,去厨房倒了杯水,站在厨房里将一杯凉水饮尽。
走出厨房时,他小心地绕开金毛皮皮的窝。在皮皮的窝边停下了脚步,她的房间——应该说,曾经他和她的房间就在这里。他的身体比他的想法诚实,他走到了她的房门口,她没有关门。他们自从建立了现在这样的生活模式后,为了球球,睡觉的时候,都不会把卧室关上门。于直在门口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走了进去,走到了高洁的床前。高洁就在他的眼前了,这些个月,他们就是离得这样得近,而他却总怕又会疏远。于直伸出了手,想,也罢,至少现在的距离是让高洁感到安全的。他又想像前几日晚上一样,悄声离去。
但高洁抓住了于直的手,于直怔了怔,随后他发现他被她牵引着缓缓坐到了床上,而她也坐起了身。他们在黑暗里互相凝视着对方。上一次这样的情境是什么时候呢?于直记得,他想高洁也记得。就是那个月圆的宴会之夜。那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遥远到于直心中暗暗期望高洁再也不要回忆。
高洁在想什么呢?她想得更久远一些——阿里山的小木屋、黑夜里、他们互相凝视着。不,这也不是一个好起始,需要重新找一个好的起始。
于直也想到这个时刻,他亦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起始。他也在寻找。
“在阿贝特河上,在船上的时候,那时候你相信我吗?”于直问。
高洁也想到了阿贝特河上的夜晚。
“嗯。”高洁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心,这些个月让她一直矛盾的、不够勇敢的屏障,是不是要在今晚打开?
高洁倾过来,她看到了于直在黑暗里专注地望着他,她凑了上去,吻了吻他的鼻尖。
这是一个指令。
于直几乎是立即倾身吻到了高洁的唇上。这暌违已久的亲密到底有多久了呢?几乎有一年吧?于直想。一直想,一直吻得更深。
指令解开封印的不仅是于直,还有高洁。她熟悉他的身体,当他一靠近,她就知道他最喜欢的位置在哪里,她也知道他喜欢她的手放在哪里。她开始尝试了,一尝试就没有办法停止。
现在她只有一个要求。
“不要吵到球球。”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唔。”他吻到了她的肩窝,把他们熟悉的怀念的感觉一重一重找了回来,然后他小心地轻轻地接近着她,也接触着她。
他们身体的每一处都是契合的,契合到重新找到对方时,两人都忍不住想要叹息。就好像从未有过分离。
于直抱紧了高洁,说:“其实没有去过阿贝特河,没有上过阿里山,我还是会爱上你,只要让我遇上你。”
高洁看着窗外的晃动的圆月,她整个人几乎要融了进去。是的,没有阿贝特河、没有阿里山,只要她遇上他,她也一定会爱上他。
她握住了他的手,他们紧紧相握着。那些无关紧要的记忆,就让月光都洗去吧。
在紧要的时刻,他又再度吻住她的唇,无声地将全部的激越和缱绻度化在这个吻中。
门边的皮皮“呜汪”了一声。于直停了下来:“球球醒了。”
高洁想要起身,他按住她的肩膀:“我去。”
在第二天的清晨,大约九点半时,卫辙又提着整箱的荷兰奶粉登门造访。
“我没想着来这么勤快,昨天回家我这订的奶粉就来了,这不马不停蹄给我干女儿送来了。”
奇怪的是于直并没有挤对他两句,笑着接过奶粉,然后抱出了球球。精神奕奕的球球勾着她爸爸的脖子,于直得意地对女儿说:“来,谢谢干爸。”
卫辙还来不及对于直突如其来的大度进行表彰,就看到球球小身体一歪,贴到于直的胸膛上,清脆叫了一声“爸爸”。这自然是对着于直叫的。
卫辙叹气:“你这突击训练够可以的啊,没把我干闺女学累着吧?”
出乎卫辙意料,于直不以为忤,说:“早饭没吃吧,我们家早上做了牛肉面,要不要来一碗?”
卫辙觉着他得托一托自己的下巴:“你这不是更年期情绪反复,就是内分泌失调吧?变脸的速度我有点儿跟不上趟。”
于直终于不耐烦了:“老卫,你年纪真不小了,老找怼不如赶紧谈恋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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