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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焚心
夏蝉聒噪,趴在院中大树上吵个没完,正午的大太阳都不能让它们安分片刻。
吴邪躺在竹椅上,手里拿着把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摇着。
房里没开空调,一架破旧的落地扇搁在窗边,“吱嘎吱嘎”转悠着,吹出来的风一点都不凉快,为此黎簇念叨了好久,说要买空调,不然得热死。
吴邪道空调看起来太现代了,和他古色古香古典味十足的房间装潢不搭,小屁孩子听了,气的背起书包要离家出走。
“你还能去哪啊?又去苏万家蹭饭啊,不嫌丢人,每回和我闹别扭都去苏万家,你把苏万家当娘家啊?”
吴邪也不拦他,倚靠在门框边,抿着唇笑。
黎簇气得炸毛,狠狠剜他一眼:“老混蛋你有种,我等你哭着来求我回来!”
这话一听,吴邪笑得更欢,心里想着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会有哭着求小屁孩的时候。
就继续笑,说:“怎么是我求你了,经常哭着求我轻一点慢一点的,明明是你才对吧,黎簇。”
黎簇都走到院子门口了,听到这话,回头瞪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他妈能不能别那么大声说话,奶奶听见怎么办!”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还管奶奶干什么。”吴邪简直要被自家孩子萌坏了,怎么那么不经逗啊,又傻又笨的。
他忍不住朝他走,想把傻逼孩子拉怀里亲。
黎簇是真恼了,对他比了个中指,书包也不要了,朝他砸过来,接着转身就跑。
到底是年轻人,腿长精力好,吴邪慢了一步没追上,出了院子就不见小屁孩人影了。
也没事儿,反正他能去哪,最多闹一晚上脾气,明天还是会乖乖回来的。
吴邪这样想着,也确实没把黎簇离家出走的事放在心上,捡起书包回到房里,看一眼房间,琢磨着在哪个位置安空调比较不起眼。
角落吧,搞点字画挡一挡。
决定之后,马上给王盟打电话,让他去安排。
大概傍晚时,空调师傅就来了,装好之后,吴邪试了试,房里的温度确实低了不少,但太冷也不好,小屁孩当年在汪家遭了罪,身体落下毛病,受不得凉。
入夜后,吴邪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望着空出来的一片床位,还真有点孤枕难眠的寂寞。
目光一转,看到角落新装的空调,唇边又情不自禁笑开,想着明天坏脾气的小孩回来了,看到这玩意儿肯定要开心地蹿他身上去,跟奶狗子一样亲他。
临睡前看了看手机,黎簇的朋友圈没有更新。
倒有点一反常态啊,平时闹别扭离家出走都会发一些意有所指的表情包,这次居然没有。
吴邪捏着手机,眯了半天眼睛后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人没回来。
中午,没回。
傍晚,还是没回。
吴邪在大门口转了好几回了,但就是没看到人回来。
“这小子,真生气了?”
他嘀咕了一声,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手机里传出机械又冰冷的官方语音,吴邪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拨了一遍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仍旧是空号。
吴邪睁大了眼,以为黎簇把自己给拉黑了,便借别人的手机给他打,可也是空号。
这就奇怪了,难道小屁孩一气之下把电话号码给注销了,还是把整个吴山居的人都拉黑了?
正疑惑着呢,院里的人问他:“小三爷,你给谁打电话呢?”
吴邪道:“黎簇,小孩又闹脾气了,你电话也被拉黑了。”
这人便奇怪的看着他:“谁?什么醋?谁家小孩啊?”
“黎簇。”吴邪也奇怪的看他,他这是什么表情,演戏逗他玩呢?
“小三爷新认识的朋友?”
对方看起来没有演戏,是真的不知道黎簇是谁。
吴邪被他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把黎簇是谁说了一遍,可对方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不像是昨天才一起喝过茶的样子。
不只是这个人,一连问了院子里好几个人,他们都不知道黎簇是谁。
就像是全部人都失忆了,忘了黎簇的存在,只有他吴邪一个人还记得。
吴邪感觉有点不妙,连忙离开吴山居,去苏万家找人。
“你找鸭梨干什么啊,大叔?”
苏万看起来完全不认识吴邪,非常警惕的看着他。
吴邪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可狠狠掐一把自己后,疼得很真切。
他没有做梦,不仅仅是吴山居的人忘了黎簇,黎簇这边的人也忘了他。
他和黎簇好像从未有过任何交集一样,变成了两个陌生人。
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吴邪都没空想,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自家小孩找回来,好好带回家哄着供着,再也不惹他生气了。
但到处都找不到黎簇。
吴邪登门到他原来的家找人时,发现里面住的是别人,询问之后才知道黎一鸣搬家了。
还好,凭他的能力,要找一个黎簇不是什么难事。
当天傍晚,吴邪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了黎簇。
见到人了,心里才松一口气,他小跑着奔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去拉他手,嘴里软声软气道:“小簇,我知道错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面前的少年人穿着干净整齐的校服,白净的脸上错愕嫌弃都有,紧接着他一把拍开他的手,搓一搓身上的鸡皮疙瘩,骂道:“大叔你有病啊!谁要跟你回家,我认识你吗我?你别是个变态吧!”
“小簇?”吴邪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黎簇,对方的眼里全是疑惑和防备,除此以外半点别的神情都没有。
这不可能,黎簇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用这样陌生又毫无感情的目光看着他。
“黎簇,我是吴邪,你……”
“我去你真变态啊!别碰我啊!”
黎簇反应激烈,不停躲避着吴邪地触碰。
吴邪是真急了,直接上前把人抱怀里,低头亲他眼睛,“对不起,小簇,我真的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吗?”
他都用“好吗”这种语气了,怀里的人应该能消气了吧?
“爸!爸!救命啊!有变态啊!!!”
但黎簇剧烈挣扎,在吴邪怀里又踢又打,扯开了嗓门呼救。
吴邪还想说点什么,后脑勺蓦地挨了一棍,他吃痛放开怀里的人,捂着后脑勺转身一看,黎一鸣拿着根木棍怒气冲冲瞪着他。
“你他妈谁啊!敢动我儿子!我草你大爷!”
黎一鸣大骂之余,又几棍子抡吴邪身上,后者没来得及防备,被打趴在地。
“爸,幸好你今天来接我!不然我就被这变态带走了!”
黎簇一脸后怕地躲在黎一鸣身后,探头探脑看着地上的吴邪,表情只有厌恶和惧怕,一点心疼都没有。
这不是他的小簇,他的小簇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受伤而无动于衷的。
吴邪躺在地上□□着,眼角有血流下。
“爸,他都流血了,咱们回家吧。”
黎簇扯一扯黎一鸣。
“等等……”
吴邪捂着脑袋撑起身,黎一鸣见了,上去就是一脚,又把他踹地上。
“爸别打了吧,咱们报警就好了。”
黎簇怕再打下去要出人命,忙拉起黎一鸣离开。
“黎簇,黎簇!”
吴邪踉跄着起身,无奈耳边一阵嗡鸣,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人在医院。
王盟和奶奶都来了,吴邪和他们提黎簇,没用,他们都不记得黎簇了。
吴邪脑袋上包着绷带,抽了半包烟后冷静下来,让人去查黎簇的资料。
拿到手的资料很薄,内容三下两下就看完了。
黎簇还是黎簇,父母离异,随父亲黎一鸣生活。
不一样的是,黎一鸣一直陪在黎簇身边,没有消失,没有卷入什么阴谋。
黎一鸣依然爱喝酒,偶尔也会打黎簇,但两父子的生活是平静安稳的,有时候黎簇的妈妈还会给他打电话,询问关心一下他的生活。
黎簇挨了一顿打后老老实实去复读了,学习成绩虽然没有特别拔尖,但他聪明,在老师和同学的帮助下,上个大学肯定是没问题的。
现在的黎簇,就是个正常人,普普通通的学生,那些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经历与他无关,就像吴邪这个人,与他无关。
吴邪头一次感到无力,他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和黎簇变成了陌生人,且这层关系无法改变。
黎簇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漠然的,甚至带着点戒备和反感。
吴邪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他总不能说自己用他爸爸来威胁他,然后强迫他帮他完成某个计划,在这个过程里,他流血又流泪,饱受折磨摧残……
黎簇是无辜的,从头到尾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他拿他爸爸威胁他,绑架他进沙漠,经历那些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该经历的东西。
后来,又半是强迫半是哄骗的,仗着他喜欢他,逼他和汪家人周旋,几乎把命都搭在里面,才换得他计划的成功。
到如今,吴邪才敢直视自己的卑鄙和自私。
他太过分了,凭什么要求黎簇为他做那些事,如果没有认识他,黎簇的一生或许平庸,但至少他不用经历那些痛苦。
现在,黎簇变回正常人了,事实证明,没有他吴邪,他过的一样很好。
那他要怎么办呢?
吴邪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他开始偷偷跟着黎簇,陪他上下学,等他回家后,就躲在他家外面,整夜整夜盯着他的房间,好像多看一秒,他就能回到他身边。
一天,一周,一个月……一年……
二天,时间突然变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三天,吴邪抱着侥幸心理,期待一切能变回原样,可是没有,黎簇真的从他身边完全离开了。
四天,恢复正常人的黎簇,就和每个正常人一样,拥有正常的人生。
五天,读书,上大学,交女朋友,结婚生子……
六天,吴邪像一个过客,站在岁月的长河里旁观黎簇的一切,不管他怎么努力尝试,都无法再插入他的人生。
“黎簇……别……别丢下我……”
这是他哭得最惨的一回了,吴邪没有办法,他不能忍受和黎簇变成陌生人,如果哭着求他真能让他回来,那他愿意。
“黎簇,求你……”
“啥?”
“求你,小簇……”
“啥啊,吴邪你抽什么疯呢?”
脸上冷不防别人用力一扯,吴邪骤然惊醒,顶着两行眼泪怔怔看着面前的少年人。
“卧槽你哭了?”
黎簇瞪大眼看着吴邪,怕自己眼瞎看错了,伸手去摸他脸,收回手一看真是眼泪后,吓一大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哭了啊,草你干嘛啊,别吓我啊!”
鬼知道老混蛋怎么了,他正打算去上课的,路过门口看到他在这嘟嘟囔囔着什么,就过来看一看,结果看到他满脸是泪,嘴里不停哀求着什么。
“小簇……”
吴邪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僵硬地抬手去触碰身边的少年人,见对方没有躲避也没有露出什么反感之色后,心里真是又酸又疼,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是在做梦吗?”
黎簇噘嘴道:“我看你八成是中邪了。”说着,又伸长手为他擦拭眼泪,口气柔和一些,“干嘛啊,真做噩梦了?别怕啊,有我在呢……”
“……”
吴邪觉得太他妈丢人了,小屁孩一句话,他眼泪又滚下来了。
“草你别哭了啊!”
妈的吴邪太不是人了!明知道他爱惨他了,居然对着他掉眼泪!
草!
黎簇真有点烦躁,眼看吴邪还在哭,实在是看下去,两手搂着他脖子亲过去。
没一会儿后,黎簇骑在吴邪身上,下面辛苦地吞吐着,上面还得喘着气哄他,“我不跟你吵架了,空调也不装了,行不行?你、你你别哭了,我的老天爷,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居然用哭威胁我……”
吴邪没吱声,收手抱紧了怀里的少年人,偏头去亲他,爱怜的吻一个接着一个,密密细细洒满他全身。
万幸,那是个梦。
他的小簇,还在他怀里。
“小簇,永远都不要忘记我,好吗?”
“那你、你轻点啊!”
刚才还哭唧唧呢,这会子缓过来就开始折腾他了啊!
老混蛋,他该不会被骗了吧?
因为装空调的事儿,一周都没让他碰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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