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第六章 闺思

作品: 塞上奇缘——日食篇 |作者:林笛儿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7-30 09:52|

老域名(9txs)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77txs.com)

秋深了,草慢慢地枯黄,远远看去像一块愁眉不展的布匹,红松林的叶子渐渐落尽,枝杆显得越发高挺。湖水还没结冰,淙淙地流着。

碧儿托腮坐在舒园后面一个残破的亭子里,对着一园的萧瑟,黯然发呆。身边的廊栏上绑着她随手扎的草虫,在寒风中飘扬。

时光比想象中过得快,转眼间,来这里六十四天了,每天的生活如水波不兴的古井水。吃了睡,醒了吃,不用上班,不用考试,没有压力,也没有动力。当霞光被夜色湮灭,她木然地看着。关于明天,仿佛一点都不值得期待—那只不过是枯燥无味的日子的简单重复。活着或死去,就是呼吸与停止呼吸的区别,没有任何不同意义。

沈妈迎着风过来,“二小姐,外面有位姓韩的少爷要见你!”

碧儿欢喜地拎着裙摆跳起来,东张西望,“他在哪里?”她没指望韩江流真的记住她,毕竟只是萍水相逢。

“就在园外。”沈妈指指大门,足不出户的二小姐怎么会认识那么贵气又英俊的公子?

碧儿拔脚就往园外跑,跑到中途,她突然折身,转向舒夫人的厢房。舒夫人和绯儿面对面,在绣着鞋面。

“娘亲,你出来一下。”她对舒夫人耳语,引来绯儿的恼怒,但她不管。

舒夫人放下针线,纳闷儿地由她拉出来。

“娘亲,四海钱庄的韩少爷来找我有事,我出去见下他,好吗?”她答应过不再让舒夫人操心。见下韩江流不过一刻时间,但她知会下舒夫人,是对娘亲的尊重,免得她紧张起来,又大叫大吼。

舒夫人一愣,“韩少爷特地来找你的?”

“嗯,我就出去见他一下,不会很久。我和他是好朋友,娘亲你不要担心,我有分寸。”

舒夫人心中像在盘算着什么,她试探地问:“韩少爷是不是对你很好?”

碧儿点点头,“对呀,他人很好的。”

“好,那去见吧,要有礼貌。哦,天哪,你这个头发!”舒夫人以手作梳,狠狠地把碧儿的头发按了按,皱着眉,又回屋拿了根绸带,帮碧儿扎成长辫放在身后,然后又拉拉她的裙衫,“唉,也该给碧儿做几件衣裳了。”

“我没关系,现在的就很好。”她一身青色的旧裙,很耐脏,“那我去啦!”碧儿打过招呼,蹦跳地跑向园外。

“碧儿干吗去?”绯儿嘟着嘴,没好气地问。

舒夫人嘴角噙着一抹兴奋的笑意,刚要回答,忽听到舒富贵大呼小叫地从客厅中跑出来,手中拿着一张拜帖,“夫人,快来。”

母女俩被他声音里的紧张吓住了,一起冲了出去。

“绯儿,你回屋,我和你娘亲有事要说。”舒富贵停了下来,瘦削的脸上满面红光。

绯儿有些不情愿地转过身,但等父母一进了客厅,关好门,便又蹑手蹑脚地伏到门边偷听。

舒富贵拉着夫人,神秘地回到客厅。深呼吸,又深呼吸,像是积蓄了全身的力量,说道:“飞天堡刚刚差家仆送来君堡主的拜帖。”

“拜帖?”舒夫人怔了下,“他说要来干吗?”

舒富贵得意扬扬地跷起二郎腿,“他说,他明天午饭后和飞天镇的商会会长来拜访我,希望我们两家能有密切的来往,而且,他还希望能见下舒小姐。”

舒夫人张大了嘴,像一只被吓坏的河马。

“他为什么要见我?”绯儿从门外冲进来,惶恐地问。

舒富贵没有怪罪绯儿的闯入,而是用自豪的目光打量着女儿,“绯儿,你就快从舒园这块草地飞上枝头做凤凰啦!想想看,那么大的房子,用不尽的银子,吃饭、穿衣都有人伺候,在乡间待厌了,还能去和林住一段时间。天哪,我真没想到,我的绯儿要成为飞天堡的新夫人了!”

绯儿的脸唰地白成了一张纸,“君堡主……他……他为什么要娶我?”

舒夫人清醒过来,看看舒富贵,看看绯儿,欲言又止。

“当然是冲着你的年轻、美貌,还有红松林那块地呀!”舒富贵心醉神迷地拍拍腿,“夫人,我算得准吧!”

“爹爹,我不要嫁!”绯儿像是快哭了,抓住舒富贵的手,恳求道。

“放屁!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你竟然说不嫁。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嫁君堡主?堡主夫人刚刚下葬,和林城里就有许多达官商贾托人来打听。若不是他想要红松林那块地来扩展他的马场,他会选你?绯儿,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回房去,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舒富贵一瞪眼,眉毛一竖,威风凛凛。

绯儿向来被娇宠着,什么时候被父亲这样凶过?她一跺脚,任性地叫道:“不管怎样,我就是不嫁。飞天堡再好,我也不嫁。”

舒富贵抬手就是一掌,眼红如血,“嫁与不嫁,我说了算!穷得叮当响,我都没卖那块地,就是等的这一天。嫁给他,我们舒园才能翻身,你爹和娘下半辈子才能衣食无忧,你想不孝吗?”

绯儿捂着红肿的脸,嘤嘤哭着跑了出去。

舒夫人吞了吞口水,纠结道:“我寻思着,绯儿好像是不能嫁。”

“夫人你傻了吗?”

“不是的。”舒夫人眉头紧拧着,凑到他耳边,“我听别人说,君堡主和他堂嫂偷情,在和林城里还和一个妓女交好,还有人说他的夫人是被他掐死的。”

“荒唐,荒唐!”舒富贵直跺脚,“这一定是妒忌咱们家的那些婆婆妈妈乱嚼舌头。君堡主有的是钱,什么样的女人玩不起?哪需要偷情。玩妓女又怎么样,那是风雅,你懂不懂?他那位夫人,你也见过,两个人恩恩爱爱。明明是在湖上游船淹死的,还说他掐死,真会编!夫人,你头脑清醒点,绯儿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我们俩早就盘算过的,你怎么现在又犹豫了呢?”

舒夫人被他吼得头晕目眩,“老爷,绯儿被我们宠坏了,人很单纯,我怕她嫁过去对付不了那一大家子。”

舒富贵白了她一眼,“妇人之见!她是嫁过去做夫人,不是做使唤丫头,发号施令不会吗?要是过个一两年,再生个儿子,那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男人花心是正常的,但跟那些女人是玩玩,对于家里的夫人还是会尊重的。这一点,像君堡主那种治下那么大的家业的人,会不懂这个道理吗?”

“真的可以吗?”舒夫人被他说得又有些心动,但愿担心是多余的。君堡主看上去俊得很,不可能做出什么事吧!

“当然可以!”舒富贵拍拍胸膛,“包在我身上,算卦的不是早讲过吗,绯儿就是贵夫人的命。”

舒夫人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忍不住也憧憬起以后的好日子,“看来,我们绯儿真的是要享福了,那么个娇滴滴的可人儿。”

“嫁了绯儿后,如果有人要碧儿,把她也嫁了,我们两个人就做一对逍遥仙。”

舒夫人突然叫了一声,“老爷,四海钱庄的韩少爷好像看上了碧儿。”

“四海钱庄可是和林城里最大的钱庄,韩少爷相中了碧儿?”舒富贵掏掏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是呀,今天还特地从大都赶过来见碧儿呢!上次在飞天堡,我看那个少爷也是很维护碧儿的样子,看我打碧儿,心疼呢!”

舒富贵激动了,圈住舒夫人胖鼓鼓的腰身,“绯儿嫁给飞天堡,碧儿嫁到四海钱庄,我们……”

“老爷,我们要发财啦!”

韩江流没有带碧儿去飞天镇,而是两个人共骑一匹马,信马由缰地在草原上随意驰骋。

草原被阳光蒸晒出一层白白的雾气,天空与草地辉映成一片金黄的王国,放眼看去,没有一丝遮挡,四面八方与地表相映的天际,如一幅混合了油彩的抽象画。

“骑了那么久的马,累吗?”碧儿仰起脸,感动地问。他像是瘦了,脸颊没有上次见面时饱满,只有那双眼睛一如往昔的温和清逸。

韩江流轻轻摇摇头,怎么会累,他恨马速太慢,恨不得生出双翼飞到她身边。怎么会这样!思念一个人,像是心口长出一棵树,日复一日,枝繁叶茂,快要遮住了他全部身心。

“陪父亲去了外地,本以为会很快回和林,没想到一来一去竟然用了两个多月。真怕你突然回到你梦里,我再也见不着你,以为上次的相遇是我自己编的一个梦。”

这是他真实的担忧,碧儿总给他一种不真实感,似乎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碧儿对他诉说的那个梦,不知怎么,他反倒觉得那才是碧儿真正属于的地方。那个早晨,他在草丛中发现她,只是一颗星辰偶然坠落凡尘。

碧儿低下了头,手抚着马颈上长长的鬃毛,心中有点起伏,眼中缓缓地浮上一层湿雾,不觉竟滴下泪来。

韩江流壮着胆抓住她的手,牢牢的。马走了很久,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就这样十指紧扣,谁也没有松。

“韩江流。”她连名带姓的称呼,让他很新奇,却又有些喜悦,“你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妹妹!”

“不,是林妹妹!”她突然倚向他的怀中,“哇”地放声大哭,“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我的梦里。我只有留在这儿,到老,到死。”

这些日子,她都忍着,不敢想遥远的那个时代。可是她真的很想爸爸、妈妈和林仁兄。她就像是一个被别人抱养的孩子,明明知道父母在哪里,却不能回去。这种伤痛被小心地掩饰着,轻轻一碰,就发作了。

韩江流心疼地拥住她,不知说什么好,但他莫名地感到窃喜。

碧儿哭了好一会儿,像是出尽了心头的委屈,慢慢止住哭声,情绪平静了下来。

马走到一座小山边,山上树木还有些绿意,韩江流系了马,抱她下来,让她坐在一块平滑大石上,从马上拿下一个包裹,递给她。

“是什么?”小鼻子都哭红了,碧儿揉揉眼,解开包裹,跃入眼帘的是鲜亮的翠绿和艳黄,还有像雪一样的白。她讶异地展开,“是棉裙和夹袄?”她不解地看着他。

韩江流含笑,在她身边坐下,“今天也是特地送这个给你的,天快要冷了,你该置几件冬衣。我买了两件,也不知尺寸对不对。”

碧儿骨子里是彻头彻尾的虚荣小女生,先前想家的思绪一下子就被靓衫带来的惊喜抹平了,“我穿给你看看!”

韩江流俊脸一红,被她的磊落镇住,瞧瞧她身上青色的旧衫,看看四周无人的草原,点点头,“那你进林子里换,我在这里等着。”

“你不可以偷看哦!”她俏皮地扮了个鬼脸,拿着衣服钻进林子里。韩江流失笑,背过身,手掌张开又攥紧,稍稍有点儿僵硬。

艳黄的棉裙,白色的风褛,明朗地映衬着她白皙的小脸有白有红,粉嫩娇人,再加上一头卷卷的随意束在身后的长发,逼人的清丽就这么咄咄冲击着他的眼帘,也冲击着他的心田。韩江流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奔马。

“好看吗?”碧儿俏俏地歪着头,诚恳地征求意见。

韩江流腼腆一笑,“好看!”他沙哑着嗓音,佯装清咳,掩饰心中的波涛。太好看了,比草原五六月时的花海都要美。

碧儿弯起眼角,双手举过头顶,心花怒放地在他面前一遍遍地转着圈。

他着迷似的看着,双眸闪着爱恋的光芒,“碧儿,这么容易满足呀!”他不着痕迹地轻拥住她,怕她转得头晕。

“对呀!”她挽住他的胳膊,沿着小山慢慢地走,任风把头发吹乱,“虽然不能回去,可是在这里,有你对我好,我心里也就不那么难过。不是一件衣服让我满足,而是你对我的这份关心。我们是素昧平生的人呀!”

“现在还素昧平生?”这草原深处,只有他和她,他渐渐放下了一些礼法俗规,由着她挽着他。事实上,他非常喜欢这种亲昵,像是两颗心靠得好近。

“不啦!”她昂着头,两只眼睛亮得惊人,“对了,你上次说我是你义妹,要不要当真?”

“真想做我义妹?”他替她拢紧风褛,气息轻轻拂过她的发梢,语气轻柔。

“有一点儿,那样可以名正言顺地沾你的光。”她不否认自己的小诡计。

“想名正言顺地沾我光的方式很多!”韩江流的眼睛在午后的阳光里看起来越发温情如水。

碧儿舔舔干燥的嘴唇,突然不敢和他直视。

“在你的梦里,男女是如何相处的?”他的声音喑哑如草原上的马头琴,那么深沉,那么悠远。

“如果是兄妹,斗嘴,打架,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吧!”

他失笑,在这里,妹妹对兄长那可是像对天一样尊重。

“如果是同学、朋友之类的男女,大家是平等的,一起上课,一起玩、聚会什么的,当然钱是各付各的。如果……如果是恋人呢,男生要给女生送花、送礼物,两个人手牵手,挑没人的地方说悄悄话,这种称之为约会。”她是个好老师,讲得非常明细。

“像我们此刻这样?”学生很谦虚。

“我们……我们……”她傻傻地抬眼看他,面色悄悄地晕红到耳后,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背到身后,身子站直,“我们当然……不算那样的,你……你又没追我,只是对我有点同情罢了。”

双手温柔地搭上她的肩,额头相抵,唇近在寸许间,她紧张得都不能呼吸。

“在和林,冬天只有两种花,梅花和雪花,你喜欢哪种?”

“梅花香自苦寒来,雪输梅花一段香,当然……当然喜欢梅花。”她干干地笑着,双膝发软,快要站立不住。

“衣服、首饰算礼物吗?”

“那……那个算大礼物,太贵重了。”

“手绢、胭脂、水粉、香露呢?”

孺子可教也,他学得可真快,一点就通,还会举一反三,只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他是不是想拿她做试验?

韩江流抿嘴一笑,松开她,改握住她的手,神情愉悦地往系马的地方走去。碧儿偷偷地吁了口长气,悄悄观察他,“你的样子有些诡异,是不是想整我?”

“没有,我在想你的梦真好。”韩江流抬头看看日头已近西斜,“碧儿,我该送你回去了。过两天,我再来,庄里还有事要处理,不能久留。下次,我一定会多住两日,好好地陪着你。这边还是有许多好地方可以玩的。想吃什么,就去饭庄自己挑,不要饿了自己。”

分离什么的最讨厌了!欢快的心情瞬间低落,嘴上还得装体贴,“不必担心我,你看我这两个多月适应得很好!我现在和娘亲的关系也不错,她不再打我。家里现在三餐都能保证,我不会饿着。和林到飞天镇这么远,不要总跑来跑去。”

“是关心我吗?”他细薄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微闭下眼,“必须关心,你是我唯一、唯一的朋友。”

“嗯,我喜欢唯一!”他点点头,“下次来给你带书,笔墨纸砚要吗?”

“韩江流!”她突地跳起来,圈住他的脖子,又笑又跳,比刚刚穿新衣服还要激动,“你真是太懂我了。带,什么样的书我都看,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都快闷死了,笔墨纸砚也要。”

他笑了,他怎么会不懂她呢?她话语间流露出的惆怅和向往,他都会细细体会、琢磨。她带给他一个全新、陌生的世界,是他生命中的惊叹,他希望她也能为他的世界增些色彩。

下意识地,两只手又牵在了一起,说说笑笑,直到天傍黑,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离。

天空有些灰暗深沉,风声一阵大似一阵。碧儿抱着包裹,带点娇羞推开舒园的大门。客厅内一团黑,静悄悄的,厨房里亮着灯,不时有热气跑出屋外,沈妈还在忙着。

绯儿的厢房亮着灯,她经过时放轻脚步,不想绯儿看到她的新衣,问这问那。

穿过圆形门,安全到达自己的厢房,轻轻打开门,反手叩上,手摸向放火镰子的地方。一只冰冷的手,从身后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巴。

碧儿惊恐得汗毛直竖,包裹“咚”地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地抬脚,用尽全身力气踢向后方。

只听得一声低哼,后面的人吃痛地一摇晃,跌坐在地上。碧儿正想放声大叫,“碧儿,别,别,是我。”地上的人有气无力地哀求道。

“绯儿!”碧儿听出了声音,慌忙点上烛火。晕黄的烛光下,绯儿脸色如纸一般苍白,就连嘴唇都变了色,她的身下满是鲜红的血,裙衫都染透了,“天,天,我只是踢了一下,有……这么夸张吗?”碧儿惊呆了,两手哆嗦着直摇,不知所措地上前抱住绯儿。

绯儿捂着脸,嘤嘤地哭着,身下的血越流越多。

“对不起,绯儿,你……忍着,我去喊娘亲,我去……你撑着,天,天,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站在我身后吓我?”碧儿也吓哭了,手沾到地上的血,血腥气一阵阵扑来。

“站住!”绯儿止住哭声,咬了咬唇,镇定下来,“不准惊动爹娘。”

碧儿的身子一个劲儿地抖,“我不认识大夫的家,你再这样流血,会死的。”

绯儿冷冷一笑,脸色青白得慑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流血吗?”

碧儿惶恐地摇头,紧张地看着血淌得像小溪似的。

“我,怀孕两个月,你刚刚一脚,踢中了我的小腹,被你惊了胎气,现在应该是……小产了。”绯儿语气冷凝,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说。

碧儿呆若木鸡地半张着嘴,一动不敢动。怀孕?是面具男吗?绯儿果真不懂避孕!老天,这怎么办才好,她这一脚杀死了一个小生命。

“绯儿,我……”碧儿眼中涌满了泪水,自责地低下了头。

“现在孩子没了,都是你!都是你!”

“对不起,对不起!”碧儿哭着,拼命地对绯儿道歉,“现在该怎么办?事情发生了,你……不要难过,要把身子养好。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帮你做什么。”

绯儿眼一眯,“当真?”

碧儿重重点头。

“这事不准告诉爹娘,你去把沈妈叫来,后面要做什么,我会告诉你的。”绯儿冷静得吓人。

碧儿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叫来正准备上床歇息的沈妈,路上千般拜托,不管看到什么事,都不要问。

沈妈纳闷儿地随着她走进房中,有过生育经验的她,一下就明白怎么一回事,吓得半天都动弹不了。

直到碧儿推了沈妈一把,沈妈才回过神,在绯儿冰寒的视线下,她哪里还敢问。烧了一大锅热水,为绯儿擦净身子,换了衣,又查看了下血渍,确定胚胎已完整地脱落后,熬了姜汤让绯儿服下,把碧儿的床铺得暖暖的,伺候绯儿躺下,又把房间的血迹擦净,直折腾到凌晨。碧儿坐在床边,头低着,大气都不敢出。

“沈妈,麻烦你了,你去歇着吧!这里有碧儿呢!”绯儿漠然地瞟了眼仍一脸惊愕的沈妈,“还有,管住你的嘴!”

“知道了,大小姐。”沈妈唯唯诺诺地应着,压下满心的疑惑,退了出去。

碧儿坐在床沿,替绯儿掖掖被角,叹了口气,心中涌上对绯儿的不舍。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一夜风流快活,却让绯儿背负这样的后果。这几天,绯儿心中一定担惊受怕,可能是忍不下去,来找她倾诉,没想到还被她一脚把孩子踢没了。越想越是对不住绯儿。不管绯儿平时是怎么个蛮横无理,毕竟也是一个小女子!

“冷不冷?”她柔声问。

绯儿双眼一直大睁着,听到问话,缓缓地转向她,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撑起,碧儿忙为她披上外袄。

“你身上的衣服哪来的?”

碧儿一怔,“是……朋友送的。”

“你也有朋友?不会是在外面不学好换来的吧!”

碧儿叹气,都这样了,绯儿嘴巴还不饶人。但她无意和绯儿斗嘴,淡淡一笑。

“碧儿!”绯儿的语气突然一换,“明天午后,飞天堡的君堡主要到我们家来提亲。”

“真的?”那个渣男要娶绯儿,那不是成了她姐夫?真是冤家路窄!

“你笑什么?”

“没有!”碧儿摆手,“君堡主人很帅气、家境富裕,嫁给他,不错!”

绯儿斜睨着她,“你真觉得不错?”

“当然,他是本国首富,虽说是填房,可也是正妻,前面又没留下子女,应该不会太累!”她不禁想象着绯儿和那冷得像块冰的君问天相处的情景,一定非常有趣。

“好,那你嫁给他!”

绯儿真是语不惊人不罢休。

碧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漂亮、可爱,知书达礼,文雅大方,和他才般配!”

“你认为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嫁他?”绯儿阴阴地笑着。

“提亲又不是成婚。”碧儿有点没底气地说。

“成婚后,发现我已不是完璧之身,再把我休了?”

“那……那怎么办?”碧儿被问住了,好像古代男人是有处女情结,其实那个君问天自己阅女无数,还要求妻子完璧,真是很不公平。

“他说要娶舒家女儿,又没特别指明是我。”

“但一定不会是我!”碧儿很有自知之明,“我是名震飞天镇的祸害精,又不漂亮,用膝盖想,他想娶的人也是你。”

绯儿从鼻孔中哼了声,“他想要的是红松林那块地,不是想娶我。我想嫁的人不是他。你说过,我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明早你去找君堡主,要么他放弃求亲,要么他娶你,就这两条路。”

碧儿急得脸通红,“这种事怎么能随便换人,你要是不肯嫁,直接和爹爹说好了,难道他会绑你上轿?”

“你还真不了解爹爹,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不谈绑,我要是不嫁,他杀我的心都有。”

“那也不能让我嫁,君堡主喜欢的人是你,我要他改变主意就改变?笑话,那我不成神了,要是神,我早飞回……”她摸摸喉咙,咽下后半句话。

“碧儿!”绯儿一欠身,抓住她的手臂,直勾勾地瞪着她,“去找君堡主,那两条路,选择其一。”

“他不会听我的!”碧儿笃定。

“那就是你的事。你害我失去胎儿,你对得起我吗?我既然能为别人怀孕,心里一定只有他。你忍心让我心中装着别人嫁给另一个人?就是这样嫁过去,也是会被休回来的,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不帮我谁帮我?”绯儿使出了撒手锏。

碧儿张张口,又闭上,她无语反驳。

“反正你傻傻的,跑过去和他说!成最好;不成,君堡主也只当遇到一条疯狗,不会多想的。”

碧儿悻然,“你的比喻很特别。”

“你去不去?”绯儿昂着头,咄咄逼人。

碧儿好半晌才长叹一口气,苦笑道:“我敢不去吗?”罢了,不疯魔不成活!

绯儿缓缓躺回枕中,满意地闭上眼睛。

夜里,似乎下霜了。呼吸之间有一口一口的白气。在这样寒冷的秋晨,穿行在树木丛林间,碧儿竟然走出了一身的汗,后面跟着的沈妈也是气喘个不停。一半是疲累,一半是紧张。

几位家仆正在清扫门前的庭院,看到来人,一惊。碧儿拉下头上的风帽,说了来意,家仆打量了她几许,犹豫了下,进去通报。

碧儿拍拍心口,挺挺胸膛,拼命地呼吸,她可是壮起十二分的胆跑过来的,一路上连歇都没敢,就怕一停下,自己掉头就往家中跑。

“二小姐,咱们回吧!”沈妈声音怯怯的,她至今都没搞清状况,糊里糊涂地被碧儿拉着出了门,这天都没怎么亮呢!

碧儿鼓起腮帮,“不,都到这地步,无论如何都得试试。”

沈妈不安地看着她,闭上嘴。

“舒二小姐!”跨出大门的是飞天堡瘦如竹竿的赵管家,肤色依然是终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赵管家早!请问君堡主他在吗?”碧儿有思想准备,见君问天没那么容易。她礼貌地笑着,理着风褛,但还是紧张得连手中的风帽掉在地上都不知。

“小姐有什么急事找堡主?”赵管家捡起风帽,轻轻地掸着上面的灰尘,嘴角的笑意像北风穿过竹林,透凉透凉的。

“是有些急事,麻烦赵管家通报一下,只是几句话,不会耽搁太久。”碧儿落落大方地回道。

赵管家打量了她两眼,沉默片刻,往边上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碧儿随着他走进客厅,拐进后堂,穿过游廊,迎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耳门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碧儿觉得自己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来不及地看。

“舒二小姐请稍候。”赵管家停在一间大的厢房前。

这间厢房是君问天的账房,飞天堡所有的事务,他都在这个房间里处理。他一向起得很早,刚用完早膳,正在查看伙计刚送过来的铁矿账目。赵管家走了进来。

“舒小姐?”他一挑俊眉,微微惊愕,“一个人来的?”

“有个老妈子陪着,我问她有什么事,她不肯细说,只是说就几句话想问下。”

君问天放下账簿,看看窗外,东方才微微泛红,他嘴角轻蔑地勾起,脸上带着意味深长却又不耐烦的神情。舒夫人没有教导闺阁千金,一大早就来拜访一个丧偶男子是极不合礼仪的事吗?

“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他冷冷地说。

一抹倩影跨过门槛。君问天又是一点小吃惊。这个好像不是朱敏口中的舒小姐吧?朱敏说,舒小姐娇小、俏丽、可人。可是眼前这个,虽然今天头发梳得还算伏贴,衣服也不那么脏乱,但他还是认出来了,是那天在灵堂上对着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的怪丫头。哦哦,他想起来了,这个是舒二小姐,舒家有名的祸害精。别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怪丫头穿得齐整些,看上去还算清秀,小脸上一双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大眼睛,充满了活力。

碧儿一进门,就跟君问天对峙上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足足有三十秒。

她真的要嫁这个男人吗?看这张脸,一点表情都没有,外面传闻那么可怕,又是嫖妓,又是偷情,还装得人模人样。他是人渣,是垃圾。她应该把头抬得高高的,正眼都不看他一下。可以想象,和他相处的每一天,都会像站在寒风凛冽的悬崖峭壁上。

“二小姐,请坐。”赵管家端着茶,放到旁边的茶几上,然后走到君问天身边,诡异地打量着她。

碧儿清咳一声,收回游移在君问天脸上的目光,转向赵管家,“赵管家,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和君堡主单独说几句话。”

赵管家直眨眼,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嘴张了张,“这……”

“你出去吧!”君问天怔了下,为这个怪丫头的勇气和胆量。

赵管家看看君问天,瞪了碧儿一眼,不大情愿地带上门出去了。

“请坐!”君问天优雅地从书案后走出,对着客椅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用,我站着说就可以了,而且我马上就走。”坐下不够气势,站着说,说得不对时,想逃也能快一点。

“好,那请说吧!”君问天一撩袍摆,在她对面的椅中坐下,一双长腿交叠起来,修长的手指捏在杯上,玉一样的颜色。

“首先我声明,我现在头脑非常清晰,是考虑很久才过来的,不是胡言乱语,更不是一时冲动。还有,你不要那么唯心,我不是什么祸害精。”

君问天扬扬俊眉,点头,惊奇于自己的心情竟然一点都不坏。

“听说堡主今天要去舒园拜访我爹爹,然后想见见我姐姐,是不是接着就会提亲?”碧儿懒得绕圈子,直接点明主题。

君问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是有这样的打算。”

碧儿拼命攥着的双拳哆嗦着:“如果……如果君堡主不介意,我可不可以代替我姐姐?”

君问天突地坐直了身子,隔了相当长的时间,看着面前那张严肃的小脸,他才弄清楚没有误会她的意思,“舒二小姐,能把这句话再解释清楚一点吗?”

“其实是件简单的事,绯儿,也就是我姐姐,她心仪的是别人。”

君问天冷然地闭了闭眼睛,“这好办,我喜欢成人之美。那我取消下午到舒园的拜访就行了。”

碧儿不敢苟同地看着他,讽刺地说道:“如果真这么好解决,我有必要一大早跑过来吗?我爹爹穷了几年,硬生生地从嘴边把红松林省下来,好不容易等到君堡主这种佳婿,他会放弃?君堡主窥视那块地多久了,现在就近在咫尺,真能轻易放弃?”

君问天的嘴角挂上一丝有趣的微笑,他凝视着她,惊叹于她有这么深刻的见解,“舒二小姐这么说,好像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两全其美谈不上,但是会让君堡主和我爹爹都受益的。”

“愿闻其详!”

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了,不想太丢脸,碧儿还是坐了下来,“君堡主,我们做个交易吧!”

“娶你?”君问天尖锐地问。

碧儿脸一红,恼怒地瞪圆双眼,“等我把话说完,你再露出那种表情。告诉你,我也不想嫁你,但现在是非常时候,我没有办法才这样做。”

君问天那颗居高临下的心猛地一震,觉得被谁重击了一下,俊美的面容瞬间冷如寒冰,“不必说了,你无须那样委屈。想嫁我君问天的女子有的是。”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现在是在说我的事,你听好!”碧儿非常强悍地打断他,口气毫不退让,“我爹爹的本意是通过嫁女,来获得下半辈子的安逸享乐,你娶妻的本意是想获得那块红松地来扩展马场,至于娶绯儿还是我,并无多大差别。”

“谁说的,至少绯儿比你美丽许多!”君问天被惹火了,出口狠狠地刺了她一下。

“你无须特别说明,我有审美观,也有自知之明。娶了绯儿,她心里装着别人,整天对你怨恨不已,你会快乐吗?而你娶了我,只是多了个伙伴,有百利而无一害。”

君问天靠向椅背,“伙伴?”

“对,就是伙伴。”碧儿再次强调,“娶了我,你可以顺利得到那块地,达到你最初的目的。至于我父母所谓的下半辈子安逸享乐的要求,你则可以付出一笔聘礼,放在钱庄,规范他们每年的支出,安排一两个人伺候他们,我想直到他们老死,那笔银子也不会多于你当初想购买那块地时愿意付出的数目。从这一点,你是不会吃亏的。至于我,过个一两年,我们就离婚,啊,不对,是你把我休了,你以后想娶什么如花似玉的娘子尽管娶去。在我们有夫妻关系的这段时间,我对你没有任何管束,娇妾成群或红粉知己满天飞,左拥右抱……都可以。如果你看中谁,觉得不便于开口,我帮你写情书……写情诗。这样的伙伴,怎么样?”

君问天愠怒地看着她,俊美的五官紧绷,表情越来越冰寒,“你还真是大度!”

“对,这就是我的优点!相处久了,你会发现我的优点数不胜数。”碧儿大言不惭地翻翻眼,毫不心虚—与他君问天相比,她堪比纯洁的天使。

“然后你会不会要求我,也同样对你大度,你尽可以阅尽天下男色,夜夜换新郎?”君问天阴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问话,脸色铁青。

碧儿难以置信地眯起眼,真是没救了,这个渣男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他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吗?她挑眉不悦地摇了摇头,很严肃地说:“我很讨厌你这个问题,莫谈去做,你这样想我,就是对我的侮辱。在我们有婚姻关系的每一天,我都会恪守一个妻子的本分,虽然我不会女红,也搞不清你们的所谓礼节,但道德上绝对不会失守。”

君问天的神情缓缓放松,但商人的精明又让他对她产生了怀疑,“舒二小姐,听了你的长篇大论,看似我是很受益,那么请问,你可以从这里面得到些什么好处?”

碧儿的肩一下耷拉了,低下眼帘,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没有选择,谁让我是舒家的女儿呢!我那个赌鬼爹爹死脑筋,把那块地卖了不就好了,精打细算,一样可以过上好日子,偏偏搭上什么嫁女,好像能一辈子沾什么光似的。我估计,他可能也是怕管不住自己,如果给了他银子,他一下赌光了,日后还是要喝西北风。而让女婿养着,心里舒坦,还能向人炫耀。绯儿不肯嫁你,我又欠了绯儿的情,没办法……怎么样,君堡主,你愿意娶我吗?”

君问天看着她脸上的无助和惆怅,有些呆了,忽然听到她发问,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大小姐不愿嫁我,你现在这样子嫁过来,我会觉得对不住你,你看上去很委屈。”

“不。”碧儿忙否认,“不委屈,我情愿的。我想过了,这飞天堡至少让我衣食无忧,还能享一份清闲。反正也就一两年,我就当静心修行吧!”

“一两年后你要去哪里?”飞天堡是寺庙吗?还修行!君问天紧绷的俊容不住地抽搐。

运气好的话,再碰到日全食,她可以穿越回去;运气不好,要求他给一笔钱,她就四处云游去吧。但这话她是不会说给君问天听的,“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放心,一定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们可以在婚前立协议。”碧儿向他保证,嫣然一笑。

难为她还能笑出来!君问天深究地看着她,缓缓地说:“你今天来,是笃定我会听你的?你认为,我把婚约也当成了生意?”

“君堡主难不成想娶你心仪的女子?呵,君堡主已经见过绯儿了吧,那你对她是一见钟情,还是心仪很久?如果是这样,就当我没来过,我回去好好劝劝绯儿,嫁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不算坏事。”她拿着风帽,讽刺地撇撇嘴角,站起身。“对不起,我把君堡主想歪了,你原来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

碧儿很礼貌地向他欠了欠身,准备告辞。

“舒二小姐一直都待在舒园吗?”一个闺阁女人不应该有这么冷静的思绪以及这么大胆的举止,就连态度也让人吃惊。一般女子和他讲话,都是低眉敛目,不敢正视他。而她不仅是正视,而且差不多都是怒视了。但她说要嫁给他!

“应该是吧!”碧儿摊开手,耸了耸肩,“对不起,浪费你宝贵的晨光,谢谢你很有耐心地听我说了那么多,虽然没有结果。”她转过身。

君问天站起身,没有挽留,只是说:“我会很审慎地考虑你所说的话,毕竟,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但对于他来说,绝对是生意!碧儿心中轻蔑地一笑,知道他已经被她的建议打动了。

“在堡里用过早膳再走!”君问天很客气地说。

“不了,我喜欢在舒园用早膳。”在这里对着这张冰脸,吃什么都会消化不良。

君问天勾起一抹嘲笑,“那日后若嫁到飞天堡,你也要回舒园用早膳?”

“克服、忍耐、坚强、加油!”碧儿握着拳头挥了挥。

君问天一愣。

“我这个人适应环境很快的。”碧儿扭头一笑,“那些都是小事,君堡主还是考虑大事吧!”

君问天微微闭了下眼,“那下午见,舒二小姐。”

“除非你决定娶我,不然,我想我们后会无期。”碧儿戴上遮住容颜的风帽,扫视了一眼四周的厢房和庭院。

君问天沉默着,做了“请先行”的手势。碧儿微微惊讶,他这是要送她出门吗?

君问天果真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中间穿过了好大一片林子和长长的车道。沈妈跟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出。飞天堡的家仆更是惊得嘴张了半天都不知闭上。

出大门时,碧儿回过头又对君问天施了一礼,目光平直,坦坦荡荡。

君问天久久站立,直到碧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他才转身。

天完完全全亮了,太阳升上有一尺多高。飞天镇上的各家店铺纷纷开门、洒水,打扫厅堂,又开始一天的忙碌。

大快朵颐饭庄的掌柜眉开眼笑,现在看舒二小姐,怎么看怎么顺眼。他热情地邀请碧儿进来吃个早膳。早膳看上去不错,伙计端上几大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一会儿,就被抢购一空。

碧儿看身后的沈妈一脸疲累,轻轻点了点头。

“二小姐,这得多少银子呀!”沈妈面露忧色,盯着桌上一大笼包子和煎得嫩嫩的鸡蛋,还有熬得稠稠的莲子汤,直咽口水,就是不敢动筷。

碧儿抿嘴一笑,“你尽管吃,不要银子的。”

“啊!小姐,你要赊账?”沈妈这下更不敢吃了。

“这位大妈,您把心款款放肚子里,二小姐的饭钱有人付了。”掌柜笑吟吟地,亲自端上一大碗汤圆,“趁热吃,昨儿刚碾的红豆馅,香着呢!”

沈妈禁不住诱惑,半信半疑地拿起筷子,不安地往嘴里塞了口包子,眼角不安地瞟瞟碧儿。

碧儿笑笑。

“昨儿,韩少爷特地过来,丢了几大锭银子给小的,叮嘱小的,只要二小姐过来,一定要做好吃的给二小姐。如果二小姐喜欢什么,还要给二小姐打包带点儿回府。二小姐,伙计刚刚在做煎果,我让人帮你包点儿?”掌柜哈着腰,询问地看着碧儿。

碧儿刚好吃了口汤圆,听掌柜的一说,突地噎住了。

“韩少爷对二小姐特别体贴,经常来飞天镇上转转,小的没见他对谁这么好过。”掌柜的像是自语,又像是不解。

碧儿缓缓放下筷子,看着一桌子的早点,再看看身上的衣衫,蓦地涌上一阵悲哀。如果她嫁给君问天,以后,韩江流还会关心她、见她吗?

想到他骑那么久的马,特地过来看她,无来由地就很快乐。也许,这种快乐再也不会有了。

不自觉,两行泪悄悄地滑下脸颊。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塞上奇缘——日食篇 (77txs.com)”查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