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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个满月没多久的婴儿,即使蕙畹想听床脚,也没这个精神。还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就意识朦胧的睡了过去,真不知该庆幸还是遗憾。
爹爹回来后,家里就热闹多了,马上要过年,家里也忙碌了起来。可巧赶上年前的大集,村子里的集,一般要过半个月,才轮到一次。
又因张家村是个小村子,人家少,所以一个月才得轮到一次。所幸距离城里不过二十里的路,也不算什么。但是轮到集的时候,家家户户几乎都会去逛一逛。今年赶上年前,就更热闹了。
刘氏和张云卿商量着,带着孩子以及小叔子,一家子都去,反正就在街当。张云卿看了看襁褓中的蕙畹道:
“集上人来人往,毕竟有些乱,不如把云昊留下来看着小三,我们夫妻带着博文搏武去好了”
刘氏原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想着如果自己让小叔子留下看孩子,恐丈夫多想,所以才拐个弯那样说的,现在听丈夫这样说,忙不迭的点头应允。
云昊是个腼腆书生,平日间,除了攻读诗书,最不喜欢凑那些虚热闹,是以,听了哥嫂的安排也觉得好。
张家村的集赶上了腊月二十六这一天,真真是个吉利的好日子,刘氏一早起来,把小三拾掇好了,抱到云昊屋里。
小叔和两个孩子,经常夜间读书,这屋子里又不通火炕,别的季节还好,就是到了冬天,有些冷。以前的确没法子,不过是把棉被弄的厚些。
小三满月后,得了不少的东西,刘氏咬咬牙,给这屋子里添了一个铜炭盆,用十斤小米和二斤红糖,与那前村烧炭的张黑子换了一筐粗碳来。
那张黑子,虽有这个手艺,但是人有些不灵光,又兼往年一场瘟病死了爹娘,家里没个操持的妇人,所以日子过得也不像个样,都四十多岁了也没成家。
可巧,去年说成了邻村的一个寡妇,成了亲。寡妇姓刘,娘家和刘氏娘家是一个村子,是个贤惠的人,可惜命不好,找了邻村的婆家,不上一年,男人就一病去了,膝下无子,婆家当然招不得,遣回了娘家。
娘家有兄嫂,也不是个安身的所在,无奈拖了媒婆才又走了一步。嫁给了张黑子,想着能囫囵着,混个温饱也就是了。谁知这张黑子,别看年纪大些,着实是个会疼人的汉子,又有手艺,倒比刘寡妇前面的男人,更强上数倍不止。
况且上没有公婆,下没有姑叔,倒是个少有的清爽人家,所以,两口子过的也颇为得趣。不过一年,张黑子家的就大了肚子,因平日张黑子家的和刘氏有些来往,刘氏也掂量着张黑子是个疼媳妇的,所以才让小叔子背了小米红糖,去换些碳来使唤。
张黑子是个老实人,媳妇又和刘氏同出一村,所以也没吝啬,把那烧的粗碳,予了云昊一大框。云昊回来,刘氏一看,不禁大喜,这下,一个冬天也尽够了。
想着过意不去,又把张老太爷给的细布,扯了几尺,让云昊送了去,将来孩子生了,做夹裤夹袄是好的,张黑子夫妻自是千恩万谢。
这其实也是短短十来年,刘氏就能把没落的张家,又过红火起来的原因,怜老惜贫,大方得体,村子里没有不赞的,这是闲话。
就说如今有了这框粗碳,晚上睡觉前,点上半盆,屋子里也有了些热乎气,不是冰凉冰凉的了。
今天把小三抱过来之前,云昊就提前把炭盆点了,想着小侄女毕竟娇气,可不能冷着了。所以刘氏抱了孩子过来时,也放了心。把孩子放在炕里侧铺的厚厚的褥子上,叮嘱了小叔子几句,就和丈夫儿子出门了。
张蕙畹自是知道爹娘和哥哥们去干什么了,昨天两个哥哥,已经围着她嘀咕一天了,无奈自己这个身不由己的小婴儿,就是想去也不成。看着眼前消失了娘的脸,张蕙畹不禁依依呀呀,着急的喊了几句:唔。人家也想去啦。
再说云昊,嫂子走了,就把炭盆向床边挪了挪,但也不能离得太近,恐熏到侄女儿。拿起书还没看,就听见襁褓里的小侄女依依呀呀的声音,仿佛在说话。
遂放下书,好奇的凑过去,把孩子抱了过来,低头看了看,张蕙畹看到眼前出现了正太二叔,知道大势已去,爹娘哥哥们已经走了,也就不在徒劳的闹了,睁着眼睛打量眼前的二叔。
二叔比爹长的秀气,温文尔雅的,像是江南的那种儒生,尤其眼睛,望着你温温和和,令人很舒服,张蕙畹非常喜欢他。
这时被他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那种特别的墨香,也是美滋滋的。顷刻间,就忘了不能去逛市集的烦恼。
云昊抱着小侄女,见她果然和别家的孩子不同,既不哭闹,也不挣扎,老老实实的在自己怀了呆着。而且一双可媲美黑珍珠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就像偶尔去街上,遇到的那些姑娘媳妇们一样。
云昊不禁脸上一红,不过转瞬,自己又笑了起来,自己的侄女才不过满月而已,那里能辨别出美丑,自己真是胡思乱想,不过真的很可爱。
想到这里,舍不得撂下,索性把小侄女抱在怀里,拿了书继续翻看。古代人看书都是单手拿着,所以张蕙畹也得以看了些字,顿时更是头疼,之乎者也,也就罢了,还都是复杂的繁体字,看着眼睛有些疼。
所以,看了一会儿子,就没了兴趣,不过倒是大略知道,和中国古代几乎是一个模样,遂闭上眼睛,想着在正太二叔的怀里,美美的睡一觉。
可很快张蕙畹就暗暗叫糟,因为她要尿尿了。让正太二叔把着她尿尿,实在太难为情了,可是如果尿了裤子,二叔也是要给她换的,岂不更糟。
想着,挣扎了几下,云昊感觉怀里的小侄女仿佛有动静,想着嫂子叮嘱自己的话,小侄女一有故事,就是要拉尿,急忙拆开厚厚的襁褓,笨拙的把着她尿尿。
张蕙畹也没法子,不过这样也比尿湿了强,敢紧把体内多余的水分,排泄了出去。这时,蕙畹觉得开裆裤也蛮便利的,省去了脱裤子的时间,直接就尿了。云昊看到小侄女果然尿了,重新把她包好,低头道:
“想不到嫂子说的不错,你这个小丫头,不过才一个多月,怎么就知道这些故事了呢”
张蕙畹依依呀呀的说了几句,云昊更是乐道:
“看来是和二叔说话呢,到真是个不一般的,将来不知道便宜了谁家呢”
张蕙畹不禁瞪了他一眼,心道:小封建。不说叔侄两个,你来我往的逗趣。再说刘氏和张云卿,带着孩子们到了街当的集。
这张家村虽然不大,但却是个有来历的,据说张家祖先曾封过列侯,不过年代久远,也就没了考证。不过张家村和城里,姓张的倒是极多。都说老式年间,原系一族的,也没个准头,大家不过这么说罢了。
张家村街当处,却有一座福德庙,虽不过是个土地庙,却并不寒酸,据说,前朝曾是张家的祠堂来着,不知道后来怎么改成土地庙了。
不管怎么说,十里八村的,都来这里上香,又兼外面是一大片开阔的麦场,所以就成了现成的村集。别的村也有来拜神的,因此极热闹。
张云卿和刘氏夫妻俩,一人拉着一个儿子,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的,还要和乡亲们寒暄几句,或是看看新鲜的货品。
博文搏武终究是小孩子,看到那吹糖人和捏面人的,就再也走不动了,死活赖着。最后刘氏没法子,给两人各买了一个,才作罢。
刘氏当然不是为了逛热闹,而是为了买年货才来的,去土地庙磕头上了香,就直接去买需要的货品,毕竟也似惦记着家里的小三,怕她饿了,找不到自己哭闹。不过逛了一个时辰,买齐了东西,就和丈夫回了家里。
一进院子,急忙去西屋看小三,谁知竟是没有哭闹,和小叔你来我去玩的好着呢,遂放下了心。
张蕙畹和正太玩了这半天,也是有些困倦了,无奈肚子饿的睡不着,这时一眼看到刘氏,急忙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刘氏笑了,抱起来道:
“饿了是不是,走,咱们去吃奶”
说着,抱回了自己屋里喂奶,张蕙畹吃到一半,就直接睡了过去。张云卿和博文搏武一掀帘子进来,两个孩子本来是举着糖人面人,来给妹妹瞧的,看到妹妹睡着了,就懂事的出去了。
留下张云卿挨着炕边坐下,侧头打量妻子怀里的小女儿,见呼哈呼哈的睡的香甜,不仅低声笑道:
“这丫头倒是个省心的,刚才云昊说,这小半天,都没哭闹一声呢”
刘氏小心的把孩子放在里侧,用枕头档上:
“正是呢,不愿见过的都疼她”
说着,看了张云卿一眼道:
“这些年,咱们也有了些存项,孩子和小叔都一天天大了,加上又添了小三,咱们这三间茅草房,终不是个下处,不若早早找了工匠,等开春翻盖成砖瓦的,你看成不”
张云卿想了想:
“我也想了很久了,不过毕竟地方小些,不得扩展”
刘氏忙道:
“你忘了,旁边二狗家的新宅在街当,我打听过了,年后,他们就搬过去,我想着,他家留着老宅也没大用,少不得给他些银子买了来,和咱们家并在一处,盖好了房子,以后小叔说亲也好听些,你看行不”
张云卿道:
“你想的周到,那就这样好了,不过这要不少银子吧,咱家能有这些吗”
刘氏看了一眼睡着的小三:
“原是有些凑不上手,本来我还想着向我三哥张张口,可小三这一满月,倒不用了,张老太爷给的那五十两,也尽够了。我想着,明年咱家那三亩地,也劈出一半儿来种芝麻,我三哥说,找了城里的几家府里,每年给他们送去呢,这样,倒是个好进项”
张云卿道:
“辛苦娘子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你瞧着掂量吧,若祖宗显灵,明年乡试我和云昊中了,就什么都不愁了”
刘氏点点头。
两口子商量好了,刘氏就寻了个空,和二狗家的透了风。二狗家也是个机灵的,当时就明白了,可也没直接应,只说回家和当家的商议一下。
这二狗家的日子还算好过,两个女儿也大了。大闺女,可巧,说了绕河村的婆家,扫听过了,和刘氏的娘家是隔邻,想着将来也短不了来往。
还有一个,就是张家虽不富裕,毕竟是书香世家,你哪知道,什么时候人家就蟾宫折桂,一步登天了呢,如今套些交情,若果真将来发达了,那也好办事不是。所以两口子商量后,竟是没多要,不过只要了三两银子。
刘氏是个晓得世情的,当然知道二狗家,这是寻个后路罢了,也就没推辞。两家过了银钱,找保人写了文书,就算定下来。
弄好地契,就过年了。张蕙畹也知道要过年了,因为刘氏整日忙碌,张蕙畹平常吃了奶,就被抱到了西屋呆着。
张云卿抱着她,看二叔写春联和福字,张蕙畹也看了看,字当然写的很漂亮,但是内容依然是传承了几千年的那些,没什么新意。
她更喜欢看隔壁妇人剪得窗花,二狗家的妇人,看起来蠢蠢笨笨的,但是剪出来的窗花,倒是极漂亮。
因为村子里读书识字的少,所以到了过年,一般的都会拿着红纸,来请张家的兄弟写对子。作为谢礼,有的就给些孩子一把吃的糖块,有的给些自己做的小吃食。
二狗家给的就是窗花了,换了雪白的窗纸,把红红的窗花帖在窗子上,远远的看去,非常透亮。
张蕙畹盯着窗子看了很久,好像是富贵牡丹的图样。院子里传来一两声爆竹声,当然和现代的花炮没法比,但是也透着十分的年味。
屋子里外都打扫了一遍,到了三十这一晚,刘氏把菜都炒了出来,先弄了些,给祖宗上供。院子侧面还有一小间房子,平常都是锁着的,过年才开。爹爹和二叔领着两个哥哥,端了贡品进去,张蕙畹猜,是放祖宗牌位的地方吧,毕竟张家也算书香世家。
祭拜过后,都凑到西屋吃团圆饭,张蕙畹也被抱在张云卿怀里,一起做到了炕里侧。两个哥哥和二叔也都坐好,只有刘氏在下首坐着布菜。
闻着扑鼻的菜香,张蕙畹不禁暗暗咽了咽口水,多久没吃过饭了,张蕙畹觉得,仿佛自己都饿了几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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